《请对我笑》姜三三

6、6

　　6.

　　待我回到位子上时，众人的目光一齐望着我，如炬。而后便是叽叽喳喳碎言不止，我脸色一再变白。

　　后桌的男孩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包餐巾纸，见我脸上并没有可疑的水珠，他想了想，要不要擦擦桌子？可爱的令人发指，我冲他笑笑，谢谢你。然后，众人碎语便是更加夸张了，一时之间，我与后桌男孩的关系就遭到众人的猜度。说的话一次比一次更难听，我愣在原地，身体僵硬的都没法转身面对黑板，没有本事挺起胸膛告诉他们我并没有。

　　后桌男孩瞧见，拍桌站起身来，吼了一句，操你妈了隔壁，一个个乱说什么，还有敢乱说的，有胆子跟我干一架！他平日里就是一个小霸王，所以没人敢招惹他。班上人一震，然后一个个隐了声音，我也一惊，仰着头看他，感觉他光芒万丈，他不好意思挠挠头，坐下来，然后说道，让你看笑话了，不过那个何昕佳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早该离她远一点的。我看着他，背挺直着，然后转过身去，一言不发。他看我这样，欲言又止。

　　她借用我好朋友身份，向众人揭发了我的家庭史情爱史，母亲被人不知检点被人搞大肚子，然后不知羞耻的生下了我，而我缺乏管教，典型的不良少女，在学校装作乖宝宝，出了校门便是变了鬼，敲诈低年级学生，偷别人的东西。更甚是，跟学校里许多男孩都谈了恋爱，然后教唆他们买各种各样的贵的玩意给我，别人钱花光，就找另一个，而且整天夜不归宿的，跟别人在宾馆度过。大概就是这么一个不三不四的女学生，她讲着声情并茂，抑扬顿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她拼命想把我从不归路上拉回来，但我并不领情，所以她只有求助于全体师生来帮助我，可笑至极。什么时候，这些流言就像风一样传来了，如若她不是我的好朋友，一些有理智的人也许会为我辩解，会认为她们只是嫉妒而造谣罢了，不过现在却没有人了。

　　放学，当铃响得那一瞬间，我立马拿上书包冲出了教室，不顾讲台上老教师的制止。

　　回家，家门口站着一人，倚靠在墙上，细长的手上叼着一只冒着火星的烟，在他脚边有一堆烟头，看上去等了不少时候。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袖子松松垮垮地被卷在了手肘上，小麦色的皮肤在余光中闪闪发亮，靠墙的地方有着明显的黑印。对他感觉我很是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叔叔，你是谁找哪个？他转头看着我，漂亮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是顾宝吗？他的声音很是好听，清亮。他的脸我太熟悉了，那我早已看腻的一张，不过早已褪去年少时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坚毅，棱角分明，跟以前相比很不一样。

　　我大概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大手一挥，放在我的头上，动作轻柔的像我对待那些小狗小猫似的摸我的头。不符合年龄的长叹，顾宝你都这么大了，瞧你这个头，都有这么高了哎。听舅舅讲，我妈妈的个头也不过一米六左右，普通女孩个头，我硬生生地长到了一米七，在同龄的人中，简直可以说鹤立鸡群，怪也怪，这个高的个头也不知到底是随了谁。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掏出了钥匙开了门，见我从口袋中掏出钥匙，他有些气急败坏，以前钥匙不都是放在花盆里吗？刚刚，我在花盆里摸了半天都没有，手上还弄了一堆泥，路过的人还以为我要偷花呢。推开门，我告诉他，我家早在两年前就不把钥匙放在花盆里了，因为一日遭到小偷的惦记，偷了不少东西，所幸家中并没有多少现金，损失但也不怎么惨重。自此只得每人随身佩戴一把钥匙。他嘀嘀咕咕，我怎没听过呢。未免有些好笑，叔叔，你那时不是正在县城里读书吗？

　　他眯起了眼，说，顾宝你叫我什么？

　　叔叔。恭恭敬敬答了他，按照辈分，我本就该叫他叔叔，不过年幼时不懂事，稀里糊涂地叫了哥哥，现在也不小了，不可再犯那种低级错误。我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他败下阵来，罢罢罢，你爱叫什么便叫什么，不过，顾宝你舅舅什么时候回来。我望望挂在墙上的钟，快了快了。再看看他，一看就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富家子弟，想想舅舅，穿着土气的工作服，梳着上世纪的油腻头发，不过是为了赚钱而努力的穷家子弟，两人差距悬殊，不知道他两人见面能聊起什么来。

　　经历难易心智悬殊年龄差距最终导致两个多么没见的两人没什么好聊。我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一个人坐在沙发看电视，我便回了房间做自己的作业。写作业时，心情无法平复，久久不能动笔，动了也只是错，只得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窗外一点一点暗下去的天空。最后，眼睛因为一些凉凉的东西给迷糊了视线，愈发愈狠，汹涌如同海浪，险些要淹没我。

　　顾宝，下来接电话。

　　家中几人各自有各自的手机，打到家里的电话不多，我连忙下楼，看了一下显示器，半天没动。他疑惑的凑上前看了一眼显示器，在看了我一眼，顾宝怎么不接。

　　你帮我接吧。我拿起听筒，一边将其递至他的耳边，一边却伸长了耳朵妄图想从电话里听出什么来。他迟疑了一会，开了口，喂，你好，请问，你找谁？对面的女声，听起来有很大怒气，一连串的一堆话叽里咕噜，是顾宝的家长吗？我是顾宝的班主任，顾宝有告诉你，让你明天来学校找我吗 ？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我，友好的回应，顾宝在学校有犯什么错吗？他这话惹得对面的人冷笑一声，而道，什么错，错大着呢。反正你明天一早来一次学校就对了。随后只听得见忙音，他不知在想什么，电话被对方挂断了半天，才把话筒放回原位。我僵住了身体，低着头看着脚，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回去写作业吧。我惊奇他的冷静，怪异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看着他对我勾起的嘴角，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楼梯走了一大半，忽的，我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问他，叔叔，你，明天去吗？

　　为什么，不找你舅舅他们去。我算不上是你的家长吧。

　　他们去的话，估计会打断我的腿的。我双手一直拧巴着衣角，生怕他会拒绝。想想也知道，经过母亲那件事，我再给他们惹出这档子事定会让他们气疯的，一定会听不下任何解释的。

　　什么事这么严重。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扭到一边不敢看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不说话。

　　最终他答应了。

　　他说，好吧，那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