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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我是不大清楚赫连萧崖刚刚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情绪,但我敢确定现在,当他看着眼前这一伙明显脸上贴着“放心,我不是好人”标识的人类,一定觉得自己还不如就直接死了。
      牧连带头上下打量着他,赫连萧崖连扭过头回避这种来者不善的视线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这么扫视。终于,牧图打破了沉寂,他问道:“阿九,这是男的还是女的?”显然这是一个神奇的关注点。不过牧图思春的心意的地步,在得知他是个男的之后立刻失去了兴趣走到了围观队伍的最外围。
      透过赫连萧崖哀切的眼神我可以读到他此刻所想的一定是为什么他自小读到的故事里,男主角身负重伤跌入山谷都是被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医术高明体贴懂事的姑娘来救治,可轮到他却成个汉子?看起来,赫连萧崖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并且在一堆江湖奇遇类话本中长大,还不能体会到作为一国太子,如果遭到叛变并且自己亲自受伤,那么他跌到敌国境内的山谷遇见神医妹子的可能性就只有一成不到。当然了,碰到化叶山这群人的几率也少的可怜就是了。有三成的机会遇见将相携一生且匡助他报仇雪恨光复家国的好基友,四成的机会遇见我师兄冉阿九这样的人,然后各种相爱相杀,还有一成可能虽然话本中不常见,但是实际上在现实中肯定几率最高,那就是荒野无人,他流血身亡。
      “阿九。”牧连一本正经的开口,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他这是原本就是哑巴吗?”能看出来牧连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一句,估计和我想的差不多赫连萧崖是被治哑了,显然冉阿九的医术还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想也是,阿九每天在化叶山上,这群人又各个习武身强体健,平时顶多给大家看个头疼脑热伤风感冒肺痈咳嗽什么的,此刻乍把人命给救回一条,怎么都觉得不甚靠谱吧。
      “不是。”阿九淡淡道。这是准备承认医疗事故了吗,这年头这样有医德的大夫已经不太多见了。“他不仅外伤严重,我给他诊治时还发现他曾经中过毒,估摸有两三年了,要解的话会有些难,且有几味药和他现在所用的药性相侮,只能先求保命。”
      牧连将信不信的点了点头,表达了一下师门上下对阿九的殷切期待和口头表扬,鼓励他继续发扬以热爱生命救治百姓为己任的江湖人道主义精神,其余各师兄也纷纷上前,亲切的拍着阿九的肩膀,和蔼的说着“小伙子前/钱途不可限量啊”之类的话,依依不舍的和阿九挥手道别。阿九含着热泪,动情道:“【哔—】又剩我一个了啊……”
      终于,让我们把视线转投到赫连萧崖身上,他还是之前那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躺在床上,眼神稍带嫌弃,可能是有轻微洁癖的他有些不能接受眼下这个略显犀利的造型。阿九坐在他旁边,无限可怜的看向他,无不可惜的说道:“看来你是个外邦人,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汉话。你这病我能治得好,但需要耗时许久,我没太有什么耐心照顾你,你既然已经醒来那就自力更生吧。”说完竟然就施施然走了,赫连萧崖一身褴褛的颓躺在床上,感慨人生是如斯惨淡,好歹给换身衣服吧。
      我也深深地觉得人果然是会变,想他冉牧九,我在忘川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多么一个白衣飘飘道骨仙风一本正经衣冠楚楚和蔼可亲的谦谦君子,可现在……
      后来的时候赫连萧崖曾提及他此时的想法,不外乎是什么气的几乎要咽下气去。虽然看起来他这个样子自力都是相当的问题,能更了生也只能说明我们冥狱的勾魂使肯定是又喝多了抱着三生石睡死了。
      阿九虽然撂了这样的话过来,不过总还是心软的,煎药的事情还是亲力亲为,当然了,他倒是希望有人能帮他,可惜师兄个个不顶用,他也只能亲力亲为。他试了几次把煎好的汤药放到赫连萧崖床头让他自己端着喝,赫连萧崖倒是也想自己能端起来,可惜他的手臂一丝抬举的力气都没有,否则他一定会先抬手把打一顿再说。
      好在医者父母心,阿九虽然讨厌赫连萧崖这种明明没有断手断脚却还需要别人伺候的废物——赫连萧崖冤一脸血——可好歹还是有公德心爱心善心感恩的心(?)的良好市民,尽管各种不乐意还是像所有嫌弃自家闺女太胖需要减肥却死命往她们碗里夹肉的娘亲一样,亲手奉药,一勺一勺的喂给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努力挤出一个白眼给他的赫连萧崖。
      不得不说,天才就是天才。阿九这么给他喂了几天药之后,赫连萧崖已经恢复了坐起来的力气,这一突破性的伟大进展让阿九低呼万岁的同时又一次引来了围观。
      赫连萧崖醒来的这么多天里还是第二回见到这么齐全的化叶山阵容。其实在阿九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单独来过几次,来的目的也都大同小异,牧歌虽然嗜酒嗜睡不靠谱了些,却是最早一个来的。赫连萧崖第一回见到他们的时候还感觉这一群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拼出了“开玩笑”三个大字,可他单独见到他们之后便连对牧歌的印象都大幅改观。他们对他说的只有一件事:“不要妄图对化叶山和冉牧九不利,否则刀剑无眼。”这其实是听起来不怎么霸气以及烂大街的威胁,话本小说里但凡遇到什么决斗场面,大侠们总要说“休怪我刀剑无眼”什么的。可这话从阿九这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师兄们口中说出来,竟让人有些意外。
      这会儿又见到他们聚首,还是那头一回见到的对他孰若无睹,仿佛过来一趟只是为了例行公务,顺道表达一下组织上对阿九这样的医术奇才的关爱,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交代,和往常一样立刻就散会了。赫连萧崖不禁认定这些人都太傲娇。
      冉阿九现在毕竟才九岁,小屁孩儿一个,乍然就这么救活了一个和他构造一样的生物,自豪感那决然得油然而生,连带着看赫连萧崖这仍旧奄奄一息破破烂烂的废物——喂——都顺眼了许多。所以他开心的说道:“既然你已经能坐起来了,那以后喝药的事情你便自己做吧!”
      ……赫连萧崖提不起劲……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自力更生,赫连萧崖竟然真的可以从床上爬下来了,虽然真的是爬下来,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质的飞跃神一样的进步了。
      就像阿九等人能一眼看出他是外族人,他自然也可以一眼知道这里是汉人的地盘,且这些汉人属性诡异。先不提牧连他们,就单从阿九来说,一个看上去比他小了许多的孩子,竟然就这么几乎可以说是轻易的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若天朝子民人人如此,那他阑滇想对天朝动手岂不是痴心妄想。赫连萧崖身为阑滇的总状,现在虽身陷险境却还是第一时间考虑他的宏图大业,考虑他阑滇的将来。
      阿九常常见他面色凝重,但鉴于他没有像我这样的读心术,所以每每看到赫连萧崖半边身子搭在床上,一脸“甚矣吾哀矣,吾之大业岂可休矣”的凝重表情就深深地疑惑是不是他开的方剂中有一两味药致人痴傻而他忽略忘记了。
      正如阿九所说,赫连萧崖的哑是因为有人投毒,当时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也可能阑滇的太医们医术太拿不出手或者说没有人胆敢治好这位总状。所幸的是药性并不十分猛烈,不幸的是此人用药极寒又拖延至此,赫连萧崖将来就算好了也不免落下病根了,诸如老寒腿什么的。
      日子就在无聊的治病中一天天过去,赫连萧崖春天到化叶山来,可以活蹦乱跳了的时候已经是夏天。秉承着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原则,阿九宅心仁厚的让赫连萧崖不要终日躺在床上,手脚有力气之后就自己劈柴烧火煎药做饭了。赫连萧崖腹诽着目前的生活,身为总状的他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么做苦工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更别提回回都还要被牧连等人无处不在的目光紧迫盯着,本来就够劳心伤神了,这下还得绷紧神经,一不留神可能就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给弄死。
      赫连萧崖深切的觉得自己就像那猫爪下的老鼠,被按在下面提心吊胆还不能求个超脱。
      终于有一天,冉阿九不经意发现了牧图扒着墙边偷看赫连萧崖的场景,一时之间大为震惊,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暗暗点头,就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
      在一个乱蝉聒噪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傍晚,结束了一天忙碌的阿九摸进了赫连萧崖的房间。赫连萧崖正认真描绘着一副化叶山的地形图,咬着笔头冥思苦想,滴垂下来的墨点恰巧落在牧图的房间,看起来就像是特特标注过了一般。冉阿九一进来就瞄到地图,心下大骇,又悄悄退了出去,在门口好一阵深呼吸才又转过身来叩门。
      赫连萧崖刚想开口让他进来却又想起他嗓子尚不能言,只能不情不愿的亲自过去开门,不用猜也知道门外的是谁,除了冉牧九,这山上其他任何生物要进来的时候都是直接推门而入,门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摆设。赫连萧崖生活在此等环境下,愈发怀疑自己能否活且正常的走出化叶山。
      门口的情形倒是让他小小的吃了一惊。冉牧九每次来见他,虽然面上高傲实则傲娇的很,可总不会隐藏自己内心雀跃的情绪,那种“头一个人形试药品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不良反应”的期待万分的心理独白一下子就能从他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中读出来,所以即便是要自力更生赫连萧崖也觉得阿九比起他那些人面鬼心的师兄们要可爱的多。不过这回好像出了些差错,冉牧九神色严肃面色凝重,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赫连萧崖他甚至不能确定阿九这双眼睛是否在看向他。赫连萧崖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是谋划逃跑的事情给他知道了吧!?
      冉家阿九大步流星的进了屋,拿了纸笔铺在案几上,自己先坐定。“我问你写。”赫连萧崖费解的闭了门跟过来,全然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阿九白他一眼,语气轻蔑道:“你不会写汉字?真没用。”阿九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嫌弃赫连萧崖,这种丑媳妇见到了恶婆婆的画面感让他浑身上下一阵恶寒,他努力甩掉这种可怖的想法,提笔写下一行规规整整的楷书:“我会写,你问即可。”说句题外话,赫连萧崖确实写得一手好字。无因是个很懂得修身养性的师父,他书房里有堆砌整齐的各色笔帖,阿九闲来无事时常翻翻,虽然无因从未教导过他席子,教导他的牧歌那一笔字说的好听些算是狂草。所幸阿九自己长歪了出去,没有跟从牧歌的脚步,竟也写得一手妙笔丹青。我听说有个词叫“主角光环”,这光环不知开了多大才能让冉牧九在如此上梁不正的环境下硬是长成看上去文质彬彬满腹华章的这幅样子。
      冉牧九倒是毫不客气,张口便问:“你是不是爱慕我师兄牧图?”
      赫连萧崖只觉得九天玄雷惊声响,满脑子都是“【哔—】这是什么!”他颤颤巍巍的提起笔,才刚落下一个“我”字冉阿九就站起身来。他压住他的手腕,直直的盯着他开口道:“姑且当你是真心的,你为蛮人,非我族类,倘若你敢对不起我师兄分毫,不劳我其余师兄动手,我便想让你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冉牧九还是头一回如此强势,稚气未脱的面庞努力挤出严肃的神情,面对这种明显他脑补过甚的状况,赫连萧崖实在憋不住,笑起来,以掌拊桌。冉牧九感受到了他这显而易见的鄙夷,脸皮尚且算得上薄,相较于牧连之流,的阿九一下子就涨红了双颊,气鼓鼓道:“你不信?便试试!”愤然拂袖,转身走掉了。赫连萧崖给他正经了一脸,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从他那张努力摆出恶狠狠样子的扭成一团的拧巴的还带着小婴儿肥的白嫩的行发面馒头一样的脸盘中回过神来。冉牧九气冲冲的离开客房,还没走出两步远就又折回去,狠狠推开门,大声的哼了一声,赫连萧崖吓到在地。
      话说分头,从赫连萧崖处离开后阿九就马不停蹄的又找到牧图那里。今天牧图轮休,由牧楫前去监视赫连萧崖,先前阿九的一番言辞被他听得一清二楚,立刻与除牧图外的其余各师兄弟分享了这一手消息,现在化叶山上下,估计只有牧图一人不知道赫连萧崖爱慕与他了。基于有热闹不看是傻蛋的原则,牧楫迅速召集了所有人趴在墙根准备听壁脚。喂喂我说,你们这么挤成一团来看自家师弟的笑话真的可以吗,喂喂,踩到我的裙裾了啊那个谁!
      毕竟是对待自家小师兄,阿九还是秉承着尊老爱幼原则以礼相待的,牧图此时正在屋子里思考该怎样才能让桃花的花期延长,好时时刻刻能替他招徕桃花。他手执一皓白棋子,被阿九踢门而入的巨大声响惊掉了。
      阿九才不理会牧图这一脸“【哔—】我家师弟怎能这么暴虐的残念,直接到他对面坐下,看着棋盘上摆出的一朵黑瓣白蕊的桃花,不禁摇头兴叹。牧图给他弄得糊里糊涂,全然状况外。
      冉阿九挑起一粒黑子夹在指间狎玩,牧图看他这般神经兮兮的,也不敢出声打扰。外面的等着凑热闹的我们好不沮丧。
      好一会儿,阿九突然落下手中棋子,喟然叹道:“既如此,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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