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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诉说,聆听心中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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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五天过去了,欧阳悦把自己困在房间里,把自己彻底与世界隔离了。那天看到的一切就像一场梦魇般始终不肯放过她,只要一闭眼,就是那人血肉模糊的样子。她不知道他是谁,甚至没看到他的相貌,但他始终在欧阳悦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欧阳悦脑子很乱,一边她很害怕,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不与她相融的世界,她开始疯狂地想家了;而另一边,她又很困惑,为什么一个小女孩会那样残忍的折磨一个人?难道她平日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她所认知的一切也都只是一厢情愿么?这种怀疑从对别人转化到对自己,这更加深了她的恐惧——她竟然连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她就这样静静地所在床角,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企图把外面的一切危险和黑暗隔绝。
傍晚的屋子阴沉沉的,衬得那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格外的恐怖。欧阳悦惊慌地抬起头,怎么会有人来?这个院子没有自己的允许别人是进不来的呀。正当欧阳悦的强压下恐惧抬起头时,竟然是楚景帆!他就那样慢慢地走到欧阳悦的床前,那惯常的嬉笑变成了满是理解和关怀的微笑。他慢慢坐在床边。“你别怕,是公主拜托我来的。”他又轻轻地笑笑,然后居然用手摸了摸欧阳悦的发顶。“你听我说,小公主本性不坏的。只是她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残酷的东西,现在的她只能用这种偏激的方法来发泄,放松自己。”欧阳悦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景帆——偏激?!这根本是变态啊!楚景帆看到她的表情后愣了一瞬,然后便又淡淡地笑起来。“不是你想得那样的,你可别把我们也一起误会了”接着,楚景帆用他那平静而清朗的声音讲述了整个故事。原来当年公主万俟蔼的母亲早早去世后,沉浸在悲伤中的皇上自顾不暇而忽略了幼女的心伤,万俟蔼的舅舅就将她带走了两年。谁也不曾想,这个亲生舅舅居然教一个小女孩用虐待奴隶的方法来释放心里的伤痛。当皇上将公主领回后就想尽一切方法强迫她戒掉这个可怕的习惯,但于事无补,反而让小公主格外厌恶周围的人,排斥一切正常交流,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自闭,而同时她用绝食进行要挟,每天不抽一顿鞭子就不吃饭。最终心含愧疚的皇帝妥协了,让她留了一个从舅舅家带来的固定的挨打奴隶来为所欲为。之所以留了那个奴隶是因为两个原因,其一,那个奴隶有功夫底子,耐打;其二,万俟蔼的舅舅曾有恩于这个奴隶一家,这个奴隶可以说是甘愿挨打了。而这,也成为皇家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楚景帆的气质真的很神奇,让欧阳悦莫名的心安。虽然欧阳悦并没有明确地表示谅解,但两人简单的眼神交流也让楚景帆明白,这一下午的解释是有作用的。傍晚,楚景帆走了,而欧阳悦也出了屋子来晒星星。心里负面的情绪基本不见了,只留对小公主和那奴隶的同情。人,总有自己难以抗拒命运的时候,史铁生就说过,“人,总是从一个情况进入另一个情况,顺理成章天衣无缝,一来二去便连接成一个现实世界。”每个人的“现实世界”都是不同的,而这个“现实世界”的建造中又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现在的悲剧,不可谓不是小公主和那奴隶两人共同的劫陷入困境的人总会希望能得到贵人的指点救助,那两个被命运玩弄的人在夜深之时是不是也会有这样奢望?满天的繁星,似是满天的希望,但于人却也终是一场悠远的梦幻
第二天,欧阳悦在香凝宫门前等到了小公主。怪异的是,一大一小都没有再提这几天的事,之于欧阳悦,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置喙,而之于万俟蔼,那是一道不能触碰也无法更改的伤。两人就那样默契地大手牵小手地在皇宫里游荡着,只有两人。最终,小公主先打破了沉默。“欧阳姐姐,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么?”这时,两人走到了一座雄伟建筑的门前,欧阳悦笑道,“好啊。”于是两个人坐在那门前的台阶上说起了过往。“姐姐我和你的生活环境可不同,我们是一群小孩子被放在一个地方,然后天天打闹在一起的,不像你这般“众星捧月”。不过小时候的我很大姐大,就是喜欢当领导,也是有一群自己的“小弟”的,嘿嘿。但是,或许是因为我的性格底子是懦弱的吧,所以我的领导命运也注定很短暂。到了十岁,我突然就被另一个女孩取代了,彻彻底底,干净得没给我留下一丝痕迹。人人道,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却不想孩子的世界也是残酷的。被击败的人势必被剥夺一切,在那样大的一所校园里,我瞬间成了孤家寡人。我回不去曾经的团体,也很难融入其他孩子的小团体,我恐惧,我彷徨,但是,我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我不想被更加的小看。我想,从那时起,我的性格、我的习惯、我的命运都被彻底扭转了。我学会了一个人,我适应了一个人,我能一个人做许多以前做不到的事。然而,我还是恐惧,孤独,甚至自卑,但我不能放弃;纵然看不清方向,但每时每刻我都在往前迈步。慢慢地我长大了,开始编织起自己的梦想,然后在坚持的时候我就勇敢的迈步,而在痛苦的时候我也可以躲进自己的世界。可是,那个编了四年的梦,被一个简单的分数狠狠击碎了。紧接着,我喜欢的人又拒绝了我的表白。你知道梦碎了的感觉吗?即使你拼命收拾碎片,你也再粘不出当年的美丽;即使你拼命鼓起勇气,你还是会像气泡一般脆弱;即使你玩命向前跑,你也走不出没有梦的黑暗”欧阳悦望着前方,好像在看过去,却又好像失了灵魂一般两眼空洞。而万俟蔼就静静地听着,认真地看着欧阳悦,那眼神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理解,即使其中有些词语、有些经历她不明白,但那种心碎的感觉,她懂。“在我来这里之前,我还被困在那场黑暗里,或许现在也是,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获得一次重生。”突然,欧阳悦回头看向万俟蔼,“你是知道的,对吗,那种被困在黑暗里再走不出来的感觉。”万俟蔼低下了头,两手玩起了衣袖。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一个看着皇宫高高的围墙,一个望着时而划过天空的飞鸟。良久,欧阳悦打破了沉默。“小蔼,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参与你的生命、你的决策,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命运可以是悲催的,生活可以是辛苦的,即使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心始终向着亮光就好。但是,如果我们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总是想拉别人下水,想让别人承受这种转嫁的话,我们自己将永远无法得到快乐和救赎,甚至会有终身的悔恨。”欧阳悦慢慢地说着,接着空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又道,“每个人其实都活得不容易。如果可以,就对别人好一点吧。”欧阳悦再次回头看万俟蔼,见她低头不语,却有一滴滴水珠滚落,小肩膀轻轻颤着。欧阳悦长叹一声,重又牵起万俟蔼的手,站起,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