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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程风雪一程沙 ...

  •   左无刃的刀横在他的脖子上,无夜仰头看着他。

      “这就是你答应我的?”

      “我想赌一次。”

      “你这等于让他去送死!他根本不会武功!信也送不到北夷!”

      “他可以。”

      “你!”左无刃气急,“……无夜,你有私心。”你想让他死。

      “呵、你这样想我?”

      “他走多长时间了?”

      “你的轻功?追不上。”

      左无刃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刀收回,转身离开。

      他说:你对得起王爷吗,无夜?

      无夜一个人在黑暗中坐着,他能感觉到毒素在体内流动着,侵蚀着他的内脏,渗透着骨头,还能活多久?就这样,等着自己从内到外被腐蚀……

      你对得起王爷吗?

      他站起身来,封住身上血脉,疼,疼得他只想笑。

      既然早晚都是要死的,那就拼死再护他一次。

      合欢不知道去北夷的路,只能骑着马一路向北狂奔。

      跑了整整两天一夜,实在坚持不住,马也累了,合欢找了条河停下来休息。这时他才发现这匹马就是之前的那匹黑马。

      马背上有一个袋子,袋子里有一些干粮,可以充饥。

      随便吃了点东西,他靠在树下休息,却又不敢睡得太沉,害怕睡的时间太长。

      这两天没有遇到追兵,他也就放松了点,闭上眼睛就浮现出很多人很多事……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连累到戏班的人,不知道左护卫有没有受伤,无夜身上的毒有没有找到解药……

      还有,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

      休息了一段时间,再次动身。

      短短时间内,马儿也恢复了精力。能让伏沉选中的马,果然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在经过山脚下的时候,突然一支箭从侧面向他射来。

      合欢向右侧身,箭险险擦着脖子飞过,合欢惊魂未定,又有几支箭飞来,一时心急没来得及辨别方向,沿着路就上了山。

      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时,为时已晚。没有选择,只能一路向山上逃去。

      脖子上有血流出,他一只手按住伤口,希望能稍微止住血。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身上出了冷汗。活了这十八年,别说被人追杀了,他连被班主追着打的经历都没有。

      山顶是悬崖,合欢猛地拉住缰绳。

      听声音,追兵已经上来了。

      到对面的距离太宽了,过不去的。

      这时,他听到声音不对,好像打起来了。是谁?

      他回头看去——

      竟然是无夜!他没事了?!

      “无夜!”

      无夜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边挡住官兵的攻击,一边向他那边移动。

      合欢从身后抽出龙吟,剑在出鞘的瞬间,剑气已经震退了好些人。有人冲着合欢过来,他隔空划了一道,那些人身上就割出了深深的口子。好厉害的剑!

      找准了时机,无夜轻轻点地跃起,上了合欢的马,他从后面拉住缰绳:“驾!”

      黑马开始向前奔驰,到悬崖边,合欢闭上了眼睛。

      时间太漫长,是落到对面还是坠崖……

      事实证明,伏沉看中的马绝对不是泛泛之辈,睁开眼看到已经到达对面,合欢由衷感叹。

      “放箭!”

      身后箭密集如雨,无夜驾着马不敢停缓。

      合欢感到身后的人身体一僵,回头问道:“你中箭了?!”

      无夜不说话,咬紧了牙,眼睛死死地盯住前方。

      到箭再也射不过来,他才停下。

      合欢连忙查看他的伤口,背上三支箭,合欢不敢拔,太深。

      “这次,你真的要一个人走了。他们还会追上来。”

      “可是你……”

      “别管我,不然我们谁也走不了。这里离北夷不远了,只要你入了北夷,他们就不能再追了……”说着,手伸向背后,猛地拔出一支箭。

      “你干什么?!”

      “没事,箭入得不深,射程太远,而且……他们要活捉你,所以没毒,”说着又用力拔出了一支,“你看,只是皮外伤。”

      “要走一起走。”鬼才信只是皮外伤!

      无夜拔出最后一支箭,想了想,道:“好。”

      合欢扶着他站起来,走到马前,无夜道:“你先上马,再拉我上去,我没力气。”

      合欢怀疑地看着他,“你要是不上马呢?”

      无夜举起三只手指:“我发誓,否则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重点只落在发誓上,这个誓太毒,还没彻底冷静下来的合欢并未细想这个誓哪里有问题。所以,在他上了马之后,无夜用箭尾用力扎了马身,黑马嘶鸣一声便飞奔起来。

      “无夜!”合欢回头地愤恨而担心地喊道。

      无夜只对他笑了笑。

      ……

      他靠坐在树下,毒已冲破封住的血脉,深噬内脏。

      还好,自己没有来晚……

      他闭上眼睛,想着。

      居然保护了自己最不愿保护的人……左无刃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不过现在都没关系了,自己,也不算对不起“他”了吧。

      下起了大雨,雨水冲刷着山上的一切,冲刷去了没有人注意到的,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悬崖边上的血迹。

      追兵追到这边时,一个人也没有找到,有人发现树干上还残留未被雨水冲掉的血迹,难道那个人没有走还在山上?

      可他们搜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不见人,也不见尸体。

      大概是一起往北去了吧。

      无夜用尽最后的力气,跳下了悬崖。

      他要让他们认为他还活着,这样会对合欢有一点好处。

      王爷,我只能做到这些了。

      那些人一直追合欢到边境,境处有士兵把守,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远远观望。北夷和昆的关系何止恶劣,只要对方拦住合欢不让他进入北夷,接下来就好办了。

      “我有东西要给你们国君。”他在沙漠边缘对士兵道。

      “你是谁?没听说有使者要来,你哪里来的?是昆国的还是其他国的人路过昆?”其中一个守卫说道。

      “我从樊阳来。”

      樊阳是昆国的国都,这打完仗没多久,北夷对昆没什么好印象。

      “没有文书不能过去!”另一个道。

      合欢没有办法,硬闯是过不去的,他身后就是虎视眈眈的追兵。

      他被那些士兵推搡着后退,被身后的石头绊了一下,没有站稳。

      身上那块羊脂白玉掉了出来。

      守卫看到这块玉后,脸色都变了,两人对视了一下,对合欢道:“过去吧。”

      合欢捡起白玉,心想幸好是掉在沙子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不拦了,不过能过去就好。

      远处一直观望着的一行人脸色一寒,怎么会让他过去的?!

      他若是进了北夷,那就真的没办法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放箭。”

      合欢牵着马走入大漠。

      瞄准,拉弓,放箭。

      合欢腿上一阵剧痛,跌坐在沙漠中,血沿着衣物染开,一支箭射入小腿。

      “什么人!”守卫大喊,这一喊又出来了一些守卫。

      “他们在那边!”一个人发现了那群追兵。

      被发现了,一群人只好撤退。

      一个守卫走到合欢身边,问道:“你要不要包扎一下?”

      合欢对他们态度转变如此巨大有些不适应,还是点了点头。

      “待几天再走吧。”

      合欢摇头:“我时间不多了。”

      守卫无奈叹了口气,打量了他:“就你一个人?他们都是来追杀你的?”

      点头。

      “你们昆是没人了吗?”

      合欢满脸疑问。

      “这样吧,我给你找些水喝干粮,对了,还有衣物,你这一身行头在大漠里会冻死的。”

      “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友善……

      “沙漠天气怪着呢,跟你们那儿不一样,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拦你,但要是碰上风沙暴雪,你就好自为之吧。”

      “有多远?”

      “要是一路顺顺利利,也就两三天,要是天气不好,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定。”

      十天半个月……太久了……

      见合欢皱眉,那守卫道:“算了算了,看你白白嫩嫩的又不会武功,估计你凭这匹马也难过得了这片沙漠,我既然放你过去了,也不想让你死在半路上,我牵头骆驼给你,你把马留这儿。”

      “……”

      “怎么?占了便宜还不愿意啊?!”

      “不是不是,”合欢连忙否认,“我是说,你为什么这么热情,我有点不适应。”

      守卫一愣,随即大笑道:

      “你们管这叫热情啊?那我们这儿的人都挺热情的!只要不是敌人的,就是兄弟,你看起来不像恶人……就算是敌人也是没威胁的,所以该帮就帮嘛!”

      合欢被他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逻辑逗笑了。

      “谢了。”

      “谢就免了,我就受不了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客套,回头别忘了把骆驼还我,你这马再好也没我的骆驼中用。”

      “是——是——一定。”

      结果走了不到一天就遇上了风雪。

      逆着风根本寸步难行,风雪夹着黄沙,眼睛都无法睁开,温度骤降。合欢想:伤口该不会结冰吧?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等到风雪小一点,又开始前行。

      他牵着骆驼,蹒跚地迎着风雪向前走,皮肤仿佛要被寒风撕裂,身上的伤也冻得没有知觉。不知道这样的天气还会持续多久,已经快到晚上,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连休息都不可以,因为睡着了就可能再也醒不来。

      风雪断断续续了两三天,嘴唇也已经干裂,合欢只能趁它停下来的一段时间休息一会儿。

      心急如焚。

      这一番折腾过后,他只能凭着意念向前走。天气寒冷不用担心伤口感染,但同时也无法愈合。

      眼前的东西全是模糊的……好累……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只能不断这样告诉自己。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到前方是沙漠的尽头,这次,大概也是幻觉吧……

      腿如同灌了铅,再也迈不动,风雪仍然侵袭着骨肉。

      失去意识之前,想到的是在戏台上初次见到伏沉的模样……

      “将军!有人在沙漠边上捡了一个汉人!”

      “汉人?”

      “嗯,从他身上找到了这些、”

      夏容接过,是一封信和一块羊脂白玉,他见到这块玉,皱了皱眉头,打开了信。

      “那个人现在在哪?”

      “昏倒了,身上还有伤,在……我带你去。”

      帐中。

      “是他?”夏容回头问。

      “是他。”

      夏容又盯着合欢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再次回头问道:“真是他?”

      “真是他。”

      “……”

      见夏容又要开口,连忙又重复了一遍:“将军,真的是他。”

      夏容疑惑地看了合欢很长时间……这,不太对啊……

      “将军知道他是谁?”

      “他应该是伏沉的死士……”

      “啊?什么?”这下他也吃惊了,不可能吧?!

      “……等他醒了再问吧,对了,快马加鞭把这封信和白玉交给国君。”

      “遵命!”

      此时,合欢缓缓睁开了眼。

      “嘿,他醒得还真快!我以为至少两三天呢。”

      夏容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啊,对!”那人拿了信和玉就走了。

      合欢看到身边站着的人,用眼神询问对方的身份。

      “我是夏容,北夷守边将军,你的信我已经让人送给国君了。”

      合欢本想道谢,但想起之前那名守卫的话,就只对他点了点头。

      “你先休息,等醒了我再问你些事。”

      合欢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这一睡,就是两天。

      夏容第二次见到合欢时,心莫名乱了起来。

      见惯了粗犷汉子的夏将军,没想到人还可以长这样。不夸张地讲,北夷的女子都没能长成这样,反正他是没见过这么……好看,不,舒服的人。

      所以这一眼看去,直接把心看化了。

      合欢被他看得不太自然,提醒道:“夏将军?”

      “嗯?”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哦,那你为何……这么盯着我?”

      夏容这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对,嗯,咳。你,你是封仪王的死士?”

      摇头。

      “那你是?”

      “戏子。”

      “戏子?”

      “就是唱戏的人。”合欢以为他听不懂,又好心解释了一下。

      伏沉让戏子给他送信?!!

      伏沉你真了不起啊!

      “你会武功吗?”夏将军不死心,得到的回答却还是否定的。

      伏沉让一个不会武功的戏子给他送信?!

      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汉人的思维方式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明白的。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柳合欢。”

      柳、合、欢,汉人的名字真好听。

      夏容长得不似原生态的北夷人那样奔放,而是一种带有豪气和书卷气的俊朗。

      “夏将军的相貌和中原人有些相像呢。”

      “我母亲是汉人。”

      信使来报,国君命夏容率五十万大军,攻打昆。

      怎么会是这样?!

      合欢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伏沉的意思还是北夷趁火打劫?

      夏容见他神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轻声的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合欢抬头看着他。

      他被看得心里有些痒,解释道:“当初封仪王和我父亲交战时,北夷节节败退。你知道吗,他本是可以直接将北夷整个倾覆的,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战场上的时候,他已只身一人劫持了我们的国君。”

      合欢觉得不可思议,但一想那人是伏沉啊……又觉得可以接受了。

      “后来,他和国君达成了协议,而这个协议的内容出乎我们的意料,他要求在他需要的时候派兵援助,仅此而已。”

      如果对手没有伏沉,北夷的军队就没有了顾忌,攻打昆国就不会有太大损失。

      “你们大概都以为他用两年赢了这场仗,觉得不可思议。其实,那场仗只打了一年。但不知什么原因,封夷军又在这里耗了一年,才向你们的朝廷送了捷报。这一年里,他在北夷不做别的,只是练兵。”

      合欢这才了解伏沉的心思有多可怕。

      封仪王。

      冷血多谋,工于心计。

      从皇上让他带兵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为自己留好了后路。

      这个后路留得太厉害,能让三十万封夷军对晚了一年报捷的事绝口不提。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得了这么多的人心?竟没有一人起异心。

      伏沉根本不看重任何东西,包括权势,若不是被逼到没有退路,怎么也不会走这一步。

      但若说能让他上心的人,倒是有一个。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打仗吗?”

      夏容觉得这个问题好笑:“他说了,攻下的地方归我们,你说,能不打吗?”

      “……”

      夏将军很想问他有没有心上人,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你留在这里吧,打起仗来,那边不安全。”夏容道。

      合欢摇头:“我要回去,要还骆驼。”

      “哈?”

      “还得要回我的马。”

      “什么?”

      夏容完全听不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一程风雪一程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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