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七章 进退两难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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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七日，卯时初刻，郭旭、采玉、铁衣，带着出镖的众人，敬告先祖，祭拜路神，保佑一路平安，辰时，便要出镖。卯时二刻，茂丰粮行的秦尧智带着两个手下来了。这两名手下都是秦尧智的得力助手，手上也有些功夫，只是在江湖上鲜少露面，名字也普普通通，像普通庄户人家的名字，一个叫张八斤，一个叫赵勇山。这趟镖将随同长风镖局一趟前往。
秦尧智带了践行的酒，和郭旭、铁衣、六爷及一众镖师饮过，又对郭旭嘱托道：“郭大少，荆楚之地，是我茂丰粮行的命脉，钱粮两畅，才可保茂丰周转正常。如今荆楚之地水盗横行，茂丰已失了二十万两的镖银，今年如果再出事，茂丰就断粮了。郭大少，这趟镖，山高水险，就重托给你了。”
秦尧智是个做大事的人，为人精明豪爽，这番话也说得情辞恳切，郭旭忙郑重道：“长风镖局定不负所托。”
眼看辰时将到，郭旭等人向秦尧智作别，亮开镖旗，各跨骏马，逶迤出城而去。才走了两条街，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扑上来，一把拉住郭旭的马缰，道：“郭大少，救救我家小姐，小姐被锦衣卫抓走了。”
来人却是胭脂酒坊的二叔。
镖局起镖，尚未出城，就被拦停，是很不吉利的。镖师和趟子手们脸上已有不豫之色，刀口上讨生活的人都很在乎这些禁忌。唯有郭旭面不改色，紧紧握住二叔的手道：“二叔先别着急，万事有我。”
说毕示意二叔先在一边暂待，拨转马头，对左边的铁衣道：“铁衣，你先领着镖队前行，我处理好事情随后便到。”
铁衣皱皱眉，道：“一切小心。”
郭旭郑重点头。
郭旭带了二叔来到小财神府时，小财神府已是遍地哀鸿，一众锦衣卫个个挂彩，伤口均是又细又深，很明显是霹雳飞刀的杰作。看到这种情景，郭旭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锦衣卫见到郭旭，无复平时的客气和尊重，一个个充满敌意的看着郭旭，几个伤势轻的更是围上来，道：“郭旭，你也是为了那个婆娘出头的？可别忘了小财神和你的交情。”
说话的是锦衣卫左佥事曲星武，平素和郭旭也有几分交情，此刻说话却毫不留情。郭旭道：“你们让开，我和你们大小姐说几句话。”
面前几人却毫不相让。郭旭沉声道：“想要争意气，你们大可不让。想要解决问题，保大小姐的平安，便请让开。”
几人迟疑着一个看另一个，郭旭却不留步，直直的向他们中间走去，几人慢慢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进入到大堂，翁惜珠坐在椅上，身子还在微微发抖，手里面端着一杯茶，手也在抖，茶碗和托盘发出细小的碰撞声。头发散乱，额前有一绺短得异乎寻常的头发，似乎是被利刃割断。
郭旭柔声道：“惜珠，我是郭旭，我们能聊两句吗？”
翁惜珠抬起头，看着郭旭，仿佛不认识一般，两人眼神对视片刻，突然，翁惜珠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茶碗向郭旭扔了过来，郭旭微微侧身一避,茶杯撞在柱子上，摔了个粉碎。翁惜珠立在当地，怒气更甚，一张脸因为刚才的过度用力，涨得通红，戟指道：“郭旭，你还有脸来？”
郭旭声音丝毫不变，道：“这话说的有点过了吧。我们说好了不去找胭脂的麻烦，你却偏偏把她抓回来。胭脂并不是那么好惹的，我尚且要让她三分。”
翁惜珠的声音突然变得出人意料的尖细，道：“郭旭，你把黑说成白的本事倒是不小。你当时信誓旦旦的承诺要找到邓忍，我才答应你不找胭脂的麻烦。如今邓忍在哪里？”
郭旭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邓忍和辛力在一起，绝对安全。他不是应该早就回来了么？”
翁惜珠似乎控制不住的失声大笑，道：“郭旭，你装，你继续装，邓忍提走了京城里五处钱庄的五十万两银子，已经离开了京城！”
郭旭一惊，正要说什么。翁惜珠道：“你不要跟我说你毫不知情，要不是你出谋划策，要不是你从后撺掇，邓忍能动这个心思，他有这个胆子？郭旭呀郭旭，我知道你平素不喜欢我，觉得我把邓忍管得太严，可是你怎么能给邓忍出这样缺德的主意？”
郭旭见翁惜珠越说越激动，不由苦笑道：“惜珠，原来你是这么看我，这么看邓忍的。看来，你真的不了解男人。”
翁惜珠道：“是，我是瞎了眼。”
郭旭不理会翁惜珠的话，继续道：“我不论如何的胆大妄为，也不会干预别人的家事。邓忍不论如何的对你千依百顺，绝无违逆，也绝对不是因为怕你。惜珠，一直以来，你都不了解邓忍，也不愿意花时间去了解邓忍。邓忍如今走了，难道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翁惜珠不屑地道：“什么原因？难道不是你故意让那个什么楚楚别有用心的接近邓忍，骗邓忍带她远走高飞？”
郭旭道：“你还是不明白，邓忍离开家，绝对不是因为楚楚，更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翁惜珠道：“因为我，我怎么了？”
郭旭道：“因为你从来不知道关心邓忍，邓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也从来不知道尊重邓忍。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没有自由和尊严。”
翁惜珠道：“什么自由和尊严，就像你一样整日四处流连。我不觉得这样的自由和尊严什么好。”
郭旭叹口气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去找封平和胭脂了。”
郭旭走出去几步，又回头道：“惜珠，不要和胭脂继续敌对，否则，胭脂的朋友比你想象的要多，定会将京城搞得天翻地覆。”
翁惜珠冷笑道：“已经迟了，我已派人通知了我爹。今天胭脂给我的羞辱，我定当十倍奉还。”
封平一边赶着马车在街上疾驰，一边凝神听着车内胭脂的呼吸声。胭脂那张惨白还带着掌掴淤青的脸在封平眼前就一直没有消失，此刻听着胭脂忍痛的低声呻吟，更是心如刀绞，原以为有了自己，胭脂绝不会受人欺负，却不曾想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封平深吸一口气，又加一鞭。
封平在城西绕了一圈之后，抄僻静的路来到长风镖局的后门。封平掀起车帘道：“胭脂我扶你下车。”
胭脂本闭着眼睛，此刻微微睁开，蹙着柳叶眉道：“此刻我们恐怕不能回酒坊，翁惜珠这个婆娘怎会善罢甘休？”
封平道：“这里不是胭脂酒坊。”
胭脂微微抬了一下身子，道：“这是哪里？”
封平道：“长风镖局。”
胭脂猛得坐起身道：“你为什么带我到长风镖局？”
封平道：“翁惜珠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如今唯有找郭旭商量，才能解决此事。”
胭脂道：“又是郭旭，难道没有郭旭我们就奈何不了翁惜珠。我们此刻出京，召集我当年的江湖朋友，定然要翁惜珠好看。”
封平道：“这里是京城，再多的江湖好手也敌不过锦衣卫。何况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必大动干戈？”
胭脂怒道：“不算大事？翁惜珠是第一个胆敢掌掴我的人，锦衣卫将我打成这样，难道我是好欺负的，我定要教他们知道我血手胭脂的厉害。”
封平道：“胭脂，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何必和锦衣卫杠上。如今，让郭旭出面，和解此事，以免为以后种下祸患，锦衣卫我们惹不起……”
胭脂截断话头道：“郭旭郭旭，什么事都是郭旭。你怕锦衣卫，你去找郭旭，我现在就出京，我不信凭我血手胭脂，便不能出这口恶气。”
封平道：“胭脂，我封平何尝怕过人。好，既然你如此说，我们现在就去邓府，一刀杀了翁惜珠，锦衣卫来一个杀一个，一直到我封平杀不动为止，一直到胭脂你消了这口气为止。”
封平轻轻放下车帘，拿起马鞭，道：“胭脂，你坐稳了。”
封平举起马鞭正待起行，只听胭脂低声道：“封平，我身上疼得厉害。”声音若断若续。
封平忙回身进马车，胭脂气色更差了，歪歪斜斜靠在马车车壁上，封平扶住胭脂道：“胭脂，我们不要和自己怄气，先去治伤可好？”
胭脂喘着气，不说话，突然喷出一口血，白裙上开出了一片耀目的桃花。
封平惊叫一声，道：“胭脂！”一把将胭脂抱了了起来，也顾不得停放马车，一个纵身翻过墙头进了长风镖局的后院。封平只来过镖局两次，却也是路径捻熟，他抱着胭脂往郭旭书房行去，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一个人也不曾碰到，偌大镖局安静极了，封平暗叫糟糕，难道郭旭出镖了？正琢磨时，远远一个婆子，端着针线簸箩，封平忙赶上去问道：“大娘，郭旭在镖局吗？”
这个婆子明显不认识封平，似乎也并不认识胭脂，但却没什么畏惧之色，反倒和气又热心地道：“这位来得不巧，两位少局主都出镖去了，辰时走的，现在大约到了昌平了。”
封平怔怔的站在当地，脑中盘算着怎么办，这婆子又热心的说了些话，封平也不曾细听，最后封平道了声谢，还是站着没动，婆子便先行离去了。
封平并非胆怯之人，也并不怕锦衣卫，但此刻胭脂受着伤，自己与锦衣卫素无交情，平白动起手来，只能让胭脂吃更大的亏。这京城里肯为了自己得罪锦衣卫了，其实只有长风镖局。如今，何处可以暂避一时？只能在京城中躲一时算一时了。
想到这里，封平也便不再留恋，抱着胭脂转身便走，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温暖而和悦的呼唤声：“封平！”
封平心中一喜，急急转过身去，远处高槐之下，站着的，却是绿衣的采玉，正笑意盈盈的看过来。封平的心一下子觉得有了着落。
采玉将胭脂安置在自己的卧房之中，封平暂且回避。采玉先给胭脂服下镖局特制的续命丹，又帮胭脂外敷了伤药。刚敷好，胭脂悠悠醒转，一睁眼，看见是采玉，挣扎着起来，道：“封平呢，我怎么会在这里？”
采玉轻轻扶住胭脂道：“封平送你来的。你伤得很重，我刚帮你敷好了药。你且好好休息。”
胭脂道：“谢谢你，采玉。我要回酒坊去。你帮我叫封平进来。”
胭脂这句谢谢说得颇为僵硬，和她平时爽利的性格大为不符，采玉并不帮她叫封平，反倒拉住胭脂的手，看着胭脂的眼睛道：“胭脂姐姐，你是在和郭旭怄气呢，还是我的卧房不合姐姐的意？”
一听到郭旭的名字，胭脂不由垂下了眼睛，道：“我没和郭旭怄气。”
采玉笑道：“那必然是我的卧房不合姐姐的意。”
胭脂抬眼解释道：“不是。”
采玉柔声道：“既然都不是，姐姐一定要安心在这里养伤。姐姐难道忘了我腿骨断了，你背着我，忘了我们住在幽梅谷中半夜闻笛谈心的往事？难道姐姐从来不曾看重我们之间的情谊。”
一席话说得胭脂无可辩驳，只好由着采玉将她扶着睡下。胭脂伤重，不一刻便昏昏睡去。采玉正待出去和封平说话，却听见屋外传来郭旭的声音。
出门一看果然是郭旭。
郭旭和封平同时看向采玉，道：“胭脂的伤怎样？”
采玉道：“伤得挺重，不过没伤到要害，多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采玉又问郭旭道：“你怎么回来了。”
郭旭将情由说了一遍，封平又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原来封平到了小财神府，将小财神府中的锦衣卫和护院打得落花流水，又用飞刀将翁惜珠的头发削断以示惩戒。
采玉听完道：“这件事要麻烦了。郭旭，我要去一趟小财神府。”
郭旭道：“为什么？”
采玉道：“锦衣卫不出两个时辰，必然会找到镖局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翁惜珠答应不追究，这件事方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郭旭皱眉道：“邓忍离家出走，翁惜珠觉得受了天大的侮辱，这个时候，她恐怕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采玉道：“你们放心，男人去劝未必凑效，这时候，正需要一个女人。”
采玉眼神坚定，两个男人都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七章 进退两难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