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四章 女人的心（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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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惜珠钗堕髻斜，满脸惊惧地出现在郭旭面前时，郭旭着实吓了跳。半个时辰前，翁惜珠还是那样华装俨服又气势凌人地从神仙居将邓忍带走，才半个时辰怎会变了完全不同的模样。郭旭忙问出了什么事。郭旭此时也是刚刚从神仙居回到镖局，正准备就寝。
翁惜珠用发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将事情的经过大概给郭旭说了一遍，又将那黑衣蒙面的女子掷给她的信给郭旭看。
一向强势的翁惜珠此刻的无助和柔弱让郭旭看到翁惜珠的另外一面，也让郭旭不由心生怜惜之情。翁惜珠显然是非常担心邓忍，但是她毕竟不是普通的豪门夫人，遇见这种事情，虽然显得慌张，却没有乱了方寸，不由得让人佩服。
郭旭看信的当口，采玉和铁衣也来了。翁惜珠和邓升深夜叫门，惊动了整个镖局的人。
采玉问明了事情经过，给两人倒了茶，加意抚慰翁惜珠和邓升，道：“既然事情发生了，对方又指明让郭旭出马，事情还不算糟。我们大家合计着，定能想出好的办法。”
翁惜珠和采玉向来互有来往，虽然算不得多么亲密，但翁惜珠对采玉一直是很客气，也是颇为信任的，听采玉这么一说，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了下来，这时，不顾形象的嘤嘤而泣。采玉拍拍翁惜珠的背，道：“哭出来就好。”又将自己的新手帕递给翁惜珠。
翁惜珠接了，慢慢擦拭着眼泪，听着采玉柔和的声音，心里觉得安慰，渐渐也就不哭了。
采玉又将茶水递给翁惜珠，翁惜珠一饮而尽。
采玉见翁惜珠喝得急知道是受了惊吓又加上疲累。等翁惜珠平静下来，道：“惜珠，你将事情细细说一遍，劫走邓忍的女子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句不要遗漏。也许一句最寻常的话都是找见邓忍的关键所在。”
翁惜珠点点头，将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了一遍。这时翁惜珠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加上口才颇好，将整件事讲得倒也绘声绘色，采玉凝神听了。
听完翁惜珠的叙述，采玉去问郭旭怎么看，郭旭正负手立于镖局大堂门口仰面望月，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见采玉相问，遂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采玉接过来，见信上只有一句话，也没有署名：
明日午时让郭旭到城西废园换回邓忍，如若不然，仔细邓忍小命。
这字迹却是熟悉的。
采玉看完信，抬眼看郭旭时，郭旭眼中是满满的无奈。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采玉回头对翁惜珠和邓升道：“照现在的情形看，这人也许是郭旭和邓忍都认识的一个朋友，今夜的事也许是个玩笑。翁惜珠急道：“这种事怎么能够开玩笑。”
采玉软语安慰道：“这世上的人和事无奇不有，这也许真的是一个玩笑。如果只是一个玩笑，岂非好事。”
翁惜珠听了，觉得采玉讲得也有道理，到了此刻，又能求什么呢？
采玉见翁惜珠不再说话知道她已经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遂道：“既如此，你们也不要太过着急，先回家中好好地睡一觉。明日让郭旭走一趟。也许事情很顺利就能够得到解决。”
采玉放缓语速道：“而且，如果不是玩笑，我们更要养足精神。”
翁惜珠和邓升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知道此刻只能听采玉的话，便起身告辞。采玉又叮嘱道：“这件事不要让令尊知道，否则，恐怕会节外生枝。”
翁惜珠答应了。铁衣已经命人套好车，亲自护送两人回小财神府。
众人散去，大堂中只留了郭旭和采玉二人。
郭旭回身看着采玉，张开嘴，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采玉微笑道：“你先不要说。让我猜上一猜。”
说着看着郭旭的脸，笑意渐由嘴角漾至眼睛。这样笑着，却并不说话。采玉别有意味的笑让郭旭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待说话，采玉终于开口了：“是不是泼酒之人现在改泼醋了？”
郭旭恍然大悟，道：“好哇？原来你是戏弄我。今日定不饶你。”
采玉早有准备，赶紧逃开，躲在柱子后面，道：“郭旭，看在大半夜替你收拾烂摊子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郭旭已经追到采玉身前，见采玉说得娇俏可爱，也微笑起来。何况，他们都已经长大，不能再玩小时候呵痒、刮鼻子、爆栗的玩意儿，当下道：“饶了你也行，你要给我出个可行的主意。”
采玉抱着柱子眨眨眼道：“可是我们这样子可怎么商量？”
郭旭一看两人的情形，像极了小时候闹着玩的情景，终于毫无负担的笑了起来。
两人重新坐好，采玉道：“胭脂姐姐为人很讲义气，这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一怒至此？”
郭旭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胭脂真是太任性了，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绑架邓忍可不是小事情。邓忍又不是江湖人，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可以说会后患无穷。”
邓忍不但富甲天下，他的岳父翁泰北又执掌锦衣卫，在京中绑架邓忍，等于去捋虎须，即使邓忍毫发无损的回来，这件事的真相迟早让翁泰北知道都不会善罢甘休。权倾天下的翁泰北岂容人在他眼皮底下肆意妄为，哪怕小小的动一下手指头，胭脂都不会好过。
采玉叹口气道：“胭脂久在江湖，来京中不过一年，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
郭旭烦恼道：“这件事毕竟因我而起，必须处理好，不要给胭脂日后带来麻烦。胭脂好容易有一个稳定的安身立命之所，我也不愿意她再漂泊江湖。可是明日我若亲去废园，胭脂的脾气，若几句话不合，再吵起来，实在不知道胭脂会做出什么事。”
采玉道：“女人的心事郭大少不是最懂吗？怎么此刻反倒糊涂了？”
郭旭奇道：“这话说得我可不服。女人的心事我可是一点都不懂。就比如你，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却一点都不明白你。中午时，醋意浓浓，此刻却一味帮胭脂说话。”
采玉嗔道：“你再拿我开玩笑，我可要睡去了。现在可是已经丑时了。”
郭旭道：“好。我们都说正事。”
采玉白了郭旭一眼道：“我说的本就是正事。胭脂绑架邓忍就是要你出面和她开诚布公一谈。胭脂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拿出诚意，胭脂绝不会为难你。”
郭旭闭上眼睛长长呼了一口气，半响道：“和胭脂说事情。想想都让人畏惧。”
采玉道：“郭旭，你能躲一时，难道能躲一世？”
郭旭道：“道理我也明白，可是一想起胭脂的咄咄逼人，我实在是想能躲一刻是一刻。”
采玉沉默片刻道：“郭旭，事情我已经帮你分析清楚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谁也帮不了你，只能由你自己决定。”
郭旭沉思半响道：“好，你让我想想。”
城西废园也曾经是豪门府邸，主人家衰败后一直空置着，昔日的画梁雕栋、亭台楼阁如今已是断壁颓垣、荒草处处。只是在晴日的上午，开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这是在华屋大厦、热闹庭院中无法感受到的一种彻底的放松。胭脂就这样以最舒服的姿势坐在游廊的抄手上，手里拿着一只刚烤好的肥美的鸡。这只鸡自然是胭脂亲手所烤，香气四溢，诱人之至。
而邓忍却被绑庭中一棵大树上。被折腾了一晚上的邓忍本来正昏昏睡着，不知是否闻到了烤鸡的香气，悠悠醒转。邓忍使劲扭着脖子，终于看见了胭脂和她手中的肥鸡，不由自主咽了一下唾液。
胭脂此刻看来心情大好，拿着肥鸡，走到邓忍面前，道：“小财神，废园之中，没有佳肴招待，只有野鸡一只，小财神肯定是看不上，我只好自己享用了。”
说罢，又袅袅娜娜转身离去。
邓忍实在被绳子勒得浑身疼，此时肚子也是饿得咕噜响，见胭脂扭头离开，不由得叫：“哎！哎！”
胭脂转过半个身子，道：“你叫谁呢？这里没有别人，我又不叫哎哎。”
转身继续前行。
邓忍忙叫道：“胭脂姑娘。”
胭脂这才转身过来，复走至邓忍身边道：“这一次应该是叫我吧？”
邓忍点点头。
胭脂道：“叫我做什么？”
邓忍道：“胭脂姑娘，昨夜我们是有点小冲突，可是你将我劫到这里，树上捆了半夜，也该消消气了。我们都是郭旭的朋友，何必如此呢？”
胭脂将脸凑近邓忍道：“正因为你是郭旭的朋友，我才将你劫到这里。”
邓忍听这话说得奇怪，一时大脑一片空白。
胭脂道：“看来你是真不明白。你是郭旭的朋友，我才容忍你当众骂我刁蛮泼辣。要是别人，我早把他的舌头割来下酒了。不过，你既然说我刁蛮泼辣，我倒要让你见识见识江湖人是如何的刁蛮泼辣。”
说着，从靴筒中拔出一把短刀，将刀锋贴在邓忍的脸上。邓忍惊叫道：“你要做什么？”
胭脂道：“我要讲故事。“
邓忍战战兢兢道：“讲故事需要动刀子吗？”
胭脂道：“拿着刀子讲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说着，不理会邓忍的反应，开始讲西山的一个土财主如何因为说错一句话一觉醒来变成了秃子；又是一家店的小二对一个老婆婆无礼被这老婆婆的孙女割掉舌尖，从此永远说不清楚话；又是一个大盗，在渡口遇见一个和尚，这大盗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见这和尚一本正经，就呵佛骂祖，淋漓畅快的将这和尚折辱了一番，临走时又敲了他满头爆栗，结果第二天，大盗的首级被挂在通缉他的县衙门口。
胭脂说得恁地细致，有肉有肉，有情有景。在邓忍心中天下本来是秩序井然的，没想到胭脂所来自的江湖竟然没有一点秩序和章法可言，渐渐吓得脸如土灰，但是邓忍毕竟自重身份，再害怕也没有开口求饶。
胭脂见邓忍如此，心里痛快得如同三伏天饮冰一般，直说了一个时辰。日渐高悬，眼见午时到了，郭旭马上就要来了，胭脂再没有心情逗邓忍。又坐回到游廊的抄手上，心里再次盘算着郭旭来了要怎么说。
太阳一点点往上升，离午时越来越近，胭脂的心开始咚咚跳了起来。约莫着又过了半个时辰，郭旭竟然还没有来。胭脂渐渐变得烦躁起来，她来到邓忍面前，道：“我以为郭旭十分的看重你，原来他并没有拿你当朋友，午时快要过了，他是不会来了。不如我割了你的舌头，出了我的闷气，就放了你。”
说着拔出匕首，另一只手来捏邓忍的下颌。邓忍吓得大叫：“你不要乱来，郭旭一定会来的。他如果看到你这样待我，怎么肯和你言归于好？”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胭脂的心事，胭脂的手慢了下来。邓忍见这攻心之计有效，继续道：“你不如放开我，好好的向我陪个礼道个歉，郭旭来了，我就说这只是一个玩笑。不然，你怎么向郭旭解释？”
胭脂本来正在沉思，听邓忍如此一说，扬手就是一巴掌，邓忍又一次听到自己半个头嗡嗡作响。
胭脂尤未解气道：“你算什么？让我向你赔礼道歉。”
邓忍也被激怒，不管不顾道：“你个臭女人，郭旭要是喜欢你就真是瞎了眼。不但郭旭，世上又怎么会有一个男人看得上你，受得了你。”
胭脂气得发狂，举起右手正待抽打邓忍，邓忍闭上眼睛准备硬挨，谁知胭脂手到了邓忍脸的边缘，突然就停了下来。就这样半天没有动静。邓忍觉得情况有异，睁开眼，胭脂已经由怒转笑，道：“你说得对，还是先不要让郭旭看见你。”
正当邓忍琢磨胭脂话中的含义时，胭脂竟然转到树后去解绳子。邓忍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胭脂把他从树干上松开，又极其麻利的像捆粽子一样把他重新捆好，邓忍不断地问：“你做什么？你究竟要怎么样？”
胭脂道：“原来你还会发出声音。”
说着，用几块手帕胡乱揉成一团塞上邓忍的嘴。然后，让邓忍更为恐惧的事发生了：胭脂竟然将他吊入一口枯井之中。胭脂极有兴味的做完这些事后，看见远处废园入口处一个身影：郭旭终于来了。胭脂赶紧转过身去，酝酿着情绪，要将自己对郭旭的不满一下子倾泻出来。她相信只要她表明心迹，郭旭一定是她的。
郭旭越走越近，终于，在距离她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胭脂并不回头，未等郭旭开口，用幽怨的语气缓缓道：“你终于肯来了？”
身后的男人语意迟疑，道：“胭脂……”
不对，完全不对。胭脂转过身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封平，怎么会是你？”
胭脂面前的，正是长发披散，神情萧索的封平。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四章 女人的心（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