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章 莫道不消魂（2） ...
-
九重华宇晨霜冷,十里楼台落月明。
即便在繁华的京城，小财神府也是第一等的富贵所在，这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中占去大半条街的邓府，在主人寿宴的前夕，更是灯火通明。
小彭王车驾已到，邓忍和翁惜珠陪着坐在西花厅中。
本是寿宴主角的邓忍不但没有喜气洋洋的神色，反倒显得紧张而焦虑，今天穿着簇新的礼服也让他有些不自在。
翁惜珠也显得有些紧张，时不时的向着花厅的入口处看去。唯有小彭王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情。
小彭王本吃着茶，见两人都心不在焉的和他说这话，不由调侃道：“你们两人今日是怎么了，好好的寿宴，却没有一丝喜色，难道怕我和郭旭将财神府吃穷了不成？”
邓忍歉然道：“再有一刻钟筵席就要开始了，可是郭旭还没到。惜珠一向最注重时间了。”
忍了大半天的翁惜珠终于开始抱怨了：“这个郭旭，总是吊儿郎当，每次宴请，要么迟到，要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送礼也常常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今天可是邓忍生辰，王爷都到了，他竟然迟迟不到，也忒不懂规矩了。”
小彭王饶有兴味的看着翁惜珠道：“郭旭可是京城不知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竟被你这样的编排,让别人听见可要不答应了。”
翁惜珠顿觉失言。
翁惜珠是锦衣卫指挥使翁泰北的小女儿，她的母亲更是当今太后的内侄女，从小不但父母宠爱，连太后皇上也对她如公主一般的厚待。翁惜珠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美女，但这样的家世让她从小养成唯我独尊的性格，除了太后、皇上和父亲、母亲外，根本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小彭王近些年很得皇帝信任，翁惜珠自然也要高看一眼，但这个郭旭，本不过是一家普通镖局的少局主，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名门之后，竟然被小财神和小彭王引为知己，这让翁惜珠心里颇为不满。偏偏这个郭旭胆子还极大，常常当着自己的面开一些玩笑。自己也不好翻脸。但是，翁惜珠也不能不承认，郭旭是个人物，不但英俊潇洒，又聪明机辩，筵席上有他确实有趣了许多。但是对于邓忍，翁惜珠既没有像对待小彭王一般的敬畏，也没有像对待郭旭一般的容忍，她对邓忍是颇为不满的。说起来，一般的女人嫁给邓忍会觉得是天大的福气，邓忍脾气好，钱又多，虽然算不得英俊潇洒，还有点小胖，但也生的周周正正，也不像一般的富贵人家三妻四妾，家里始终只有翁惜珠一个。但偏偏翁惜珠就是对邓忍不满意，她觉得邓忍不够高大，做事情拖拖拉拉，缺乏决断，生活上小毛病俯拾即是，完全不是自己在闺阁中勾画出的未来夫君的模样。
这时，翁惜珠辩白道：“郭旭哪有这样招人喜欢？如果时辰到了他还不来，那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小彭王悠然道：“郭旭一定会来的，我还等着看他今年送邓忍什么贺礼呢！”
说毕，小彭王看着邓忍道：“去年郭旭送你的将军你养的如何？”
将军是条狗，是郭旭从藏边弄来的，体型比一般的狗大了将近一倍，特别勇猛。
邓忍道：“有专人养着，皮毛是越发的光亮了。”
小彭王将眼光移向翁惜珠道：“你还害怕将军吗？”
翁惜珠明显露出了嫌恶的神色，嘴上却道：“我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女儿，怎么会怕一个畜生。”
正说着，护卫头领王猛匆匆进来，跪下行礼道：“王爷，夫人，郭大少派人送来一个铁柜，说是给少爷的贺礼。”
三人齐声问道：“铁柜？”仿佛都没有听清楚。
翁惜珠又补着问了一句：“什么铁柜？”
王猛用手比划着：“这么高，这么长。”
从他的手势来看，竟是跟普通家里的柜子尺寸差不多，三人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这个郭旭，到底在捣什么鬼？
邓忍问道：“郭旭人呢？”
王猛道：“郭大少并没有亲来。”
翁惜珠难掩不满，却不好直斥郭旭不对，只好将火气发在王猛身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柜子抬进来？”
王猛显然很是害怕翁惜珠,连连答道：“是......是......”
小彭王一摆手道：“不用。我们出去看。”
小彭王率先而行，邓忍紧随其后，翁惜珠也只好跟上。
真的是一个铁柜，有七尺高，在将满之月的照耀下发着幽幽的冷光。除此之外，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小彭王一挥手，道：“打开。”
王猛忙命手下护院去开柜子，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龙精虎猛的护院双手拉柜门上的铁环，一拉之下竟然没有拉开，再拉，铁柜仍然纹丝不动。月光惨白，否则定能看清这护院的脸已然涨红。王猛几步上去，道：“让开。”自己去开柜门。大家此时已经颇为好奇，都屏住了呼吸。果然，王猛尝试再三，仍然没有拉开。
翁惜珠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命令道：“用刀砍，用斧头劈，必须把这柜子打开。”
护院们明知这命令荒谬，却没有人敢于反驳，一叠声的说“是”，马上有人去找斧头和刀。斧头和刀找来了，七八个护院手持刀斧围着这个大铁柜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翁惜珠又开始催促：“快些动手！”
王猛一声喊，大家齐向铁柜劈去，刀斧尚未及体，铁柜突然急速的旋转起来，猝不及防下，几个护院全被这重量惊人的铁柜甩到一边，小彭王和邓忍也在一惊之下急速后退，翁惜珠更是在大惊之下紧紧抓住邓忍的胳膊，邓忍忙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道：“不用怕，不用怕。”
铁柜越转越快，竟似激起了一股旋风。王猛忙叫弓箭手准备，一时强弓劲孥一波波向这诡异的铁柜射去。突然，一个白衣人如大鸟般不知从何处而来，突然出现在铁柜的上方，身形急转，袍袖如涨满的风帆，竟将一枝枝箭尽数打落地下。王猛一挥手，下一轮箭正要射出，小彭王道：“且慢。”
这时，半空中的白衣人如一朵云般飘飘落下，星眸含笑，身姿俊逸：竟然是郭旭。
小彭王哈哈一笑：“郭旭玩的这一手确实漂亮。”
邓忍擦了把汗，迎上去道：“郭旭，你可真是每年生辰都要给我惊喜。”
这“惊喜”两字语气是特别加重的。
郭旭笑意满满道：“不给你惊喜怎能让你牢牢记住这个日子，记住我送的贺礼？”
邓忍走近铁柜，围着铁柜转了一圈，道：“难道你要将这笨重的铁柜送我当贺礼？”
郭旭感叹道：“莫要说你是富甲天下的小财神，竟这般不识货。这铁柜可是曹大师的手笔，世上仅此一件。”
曹大师京中最有名的匠人，尤工木工、铸造，京中很多工艺超群的精巧之物都出自曹大师之手。
邓忍闻言倒吸一口气，又围着铁柜转了一圈。
翁惜珠忍不住了，上前道：“可是我说郭旭，它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柜子罢了，我们要这冷冰冰的柜子做什么？”
郭旭一笑道：“惜珠果然说得对。邓忍当然不会喜欢这冷冰冰的柜子。我送他的比这柜子要宝贵多了。”
说毕，袖中取出玉笛，横于唇边，清越的笛声响起。众人正不知郭旭又在弄什么玄虚，在笛声中，柜门竟然缓缓打开，一个绝世容颜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只见她轻垂双睫，此时缓缓抬起，一双妙目微带羞涩的看着众人，却正是楚楚。
郭旭扬眉得意道：“我偕同色艺双绝的楚楚姑娘前来贺寿，可算大礼？”
小彭王道：“如此佳丽，如此的心思，竟将一切金玉古玩的贺礼都比了下去，当得起大礼之称。”
小彭王看向邓忍和翁惜珠道：“就不知主人家怎么看？”
邓忍此时正呆呆的看着楚楚，一旁的翁惜珠见状不由心中不快，在邓忍的左臂上掐了一把，
邓忍这才回过神来，道：“自然当得，自然当得。”
郭旭转身对楚楚言道：“让我介绍一下。”
郭旭看向小彭王：“这位是京城中最受人爱戴的王爷，小彭王。”
看向翁惜珠：“这位是天下第一富婆，第一醋坛子，翁惜珠。”
翁惜珠瞪了一眼郭旭。郭旭忙看向邓忍：“这位就是钱庄满天下，最年轻却最富有的小财神邓忍。”
邓忍竟面露赧色道：“不敢当。”
楚楚一一行礼。
小彭王道：“眼看过了晚饭的时候，难道我们要站在院子里把西北风当寿酒喝？”
翁惜珠道：“王爷说笑了，我们哪敢如此怠慢贵客。今夜，要邀请大家去一个地方。也是此地落成第一次有嘉宾光降。”
小彭王颇有兴味的猜度道：“难道是东南角那一处院落？听说可是修了三年时间。”
邓忍道：“正是。是惜珠一力打造的，连名字也是惜珠起的。”
郭旭道：“天下最富有的人倾力修建，一定让我们大开眼界。”
邓府极大，由花厅到东南角总有三四里路。小彭王虽是天潢贵胄，却没什么架子，于是并不驾车，一行人迤逦而行。因在灯节中，邓府到处挂满了各色彩灯，鲤鱼、荷花、蝴蝶、美人、金瓜，各种形状应有尽有，又皆是上等宫纱所制，又透亮又精致，处处亭台楼阁亮彩辉煌，使得夜色中的小财神府更添白日里没有的韵味。
小彭王不由感叹道：“每年灯节，不方便到街上赏灯，宫里的灯节又颇为拘谨，总是觉得有缺憾，今年小财神府的灯总算让本王惬意的游赏了一番。”
郭旭道：“小彭王有没有觉得邓府彷佛变大了？”
小彭王颔首道：“郭旭说得对。”
小彭王看向左边的邓忍道：“邓忍，财神府可是扩建了？”
邓忍道：“自惜珠嫁进邓府，着意的添了好多亭台楼阁，又向东、向西拓出去了一大片。如今的邓府确实变大了。”
郭旭不由赞叹：“惜珠竟是这般能干，这些亭台楼阁皆是独具匠心，非是胸中有丘壑者难以成功。”
翁惜珠少有受到郭旭这般全心全意的称赞，不由得意了起来，道：“邓忍只懂做生意，打理家中之事就只能靠我了，我当然要用上十二分的心。修整邓府所用的工匠都是在皇太后跟前要了宫中最好的匠人，花了三年功夫，如今这邓府才大概能入眼了。”
字字句句都貌似谦抑，实则充满了自得之情。
郭旭连连点头道：“唯有这等富丽才配得上天下第一富婆的身份。”
郭旭是满含笑意对着翁惜珠说的，但翁惜珠却觉得郭旭这话仿佛暗含讽刺，但又说不上刺在哪里，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样漫步而行，有两刻钟，方看见前面有一座朱栏板桥，桥上两步一盏花灯，竟照得恍如白昼。过了桥，迎面一列翠嶂，中有白石台阶，众人拾阶而上。这白石台阶却并不通向山顶，在山腰拐入一个山洞之中。还未入洞已有阵阵异香袭人。
小彭王道：“这是什么香味？这个季节各种花应该尚未开放才是。”
邓忍一笑，道：“这个洞中原是种了各种奇香异草，经冬不凋。”
大家细看，原来洞壁上果然爬满了各种藤类植物，有些尚密密的结了果实，但是即便以小彭王的见多识广也叫不出名字来。
小彭王道：“果然是花了心思的。”
出了洞，眼前变得豁朗，一路上穿过花圃，过了亭台，又走了近一刻钟功夫，眼前出现一座五层的朱红色高楼，这楼飞檐雕栋，壮丽不凡，其下两水环绕，分向东西两面流去，水边均是白石栏杆，挂着水晶、玻璃各色灯，灯上均是行草的唐人五律。水中是手工扎制的荷花、仙鹤、鸬鹚，水边的树上也是粘了逼真的叶子和花，在夜色中看去，竟然有春夏的风光。在灯、月与水色映照之下，整个的彷佛身处水晶世界之中。
小彭王道：“两水环绕，此楼如在仙境。这楼叫什么名字？”
邓忍道：“吟月楼。”
小彭王赞叹道：“好名。”
郭旭问道：“今夜的寿宴就在这楼中？”
邓忍摇摇头。
郭旭惊讶道：“难道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
邓忍道：“何不随我一探？”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章 莫道不消魂（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