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之拭剑录》潇潇淡雪

28、第二章 莫道不销魂(1)

　　天色大亮的时候，郭旭才一身酒气的回到镖局，劈面碰到采玉。采玉刚敲了郭旭卧房的门没人应，才转过身来，没想到一眼竟看到郭旭，倒是吃了一惊。

　　采玉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别有深意的含笑道：“昨夜回来得晚，还是今晨回来得早？”

　　郭旭左手食指按着有些痛的太阳穴乜斜着眼看采玉道：“听语气似乎对我很不满嘛？”
　　采玉道：“哪里有？名动天下的郭大少要是整天窝在镖局中，也不像话。痛饮达旦才是京城人心目中的一时无两的郭大少。”

　　郭旭笑着赞叹道：“女诸葛的嘴越发厉害了。从今日起自罚几日，乖乖待在镖局中，好好陪你和铁衣。哎哟……”

　　这一笑，从太阳穴到头顶是痛的更厉害了，赶紧双手抱着头。

　　采玉忙关切道：“你虽然年轻，但也要注意身体，这种喝法不是要命吗？你且去睡着，我给你煮碗醒酒汤。”

　　正待转身去厨房，却传来了铁衣的声音：“采玉，别理他，哪里就头痛成这样了，又是装可怜的把戏。”

　　铁衣刚从演武场练完功回来，镔铁盘龙棍还没放下，这时走到跟前，闻到郭旭那一身酒气，不由得皱了眉道：“在哪里喝了这一夜酒？”

　　郭旭顺嘴答道：“神仙居。”

　　空气彷佛凝固住了，郭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铁衣僵立片刻，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明显：郭旭虽常去些秦楼楚馆，但整夜未归却是头一次。
　　想到这里，铁衣愈怒，将镔铁盘龙棍在地上重重一跺，发出嗡嗡的声响，更增冲天怒气，道：“郭旭，你留宿青楼，还有脸说出来。”

　　郭旭急急辩解道：“我没有，我只是和朋友多喝了几杯，忘了时间。”

　　铁衣道：“朋友？邓忍敢夜不归宿？小彭王会彻夜陪你们疯？你不要说还有别的人。”

　　郭旭此时欲辩无言：云三的事他还未想好怎么和采玉、铁衣说。

　　铁衣看看无从辩解的郭旭，又看看在旁边颇为尴尬的采玉，冲上来就要给郭旭一拳，采玉却张开双臂拦住铁衣，道：“哥，郭旭是不会说谎的。”就是缓了这一线，郭旭已经跑进自己的卧房。铁衣轻轻将妹妹推在一边几个跨步来到郭旭门口，用拳头把门擂得咚咚响：“郭旭，你开门出来说清楚。”

　　郭旭隔着门回道：“我喝多了，打不过你，这门不能开。”

　　郭旭回答得如此无赖，气得铁衣无言以对，毕竟门是自己家的，撞坏还要自己去修。只好撂狠话：“郭旭，你最好别出来！”

　　郭旭道：“铁衣，让我睡醒了陪你好好打一架。不过，我真的只是和朋友喝酒。”声音渐低，慢慢地动静全无，看来郭旭真是去睡了。铁衣气得又在门上重重一拳。

　　采玉缓步上前，道：“哥，别生气了，看你气得脸都红了。郭旭向来敢做敢当，他说是和朋友喝酒就是和朋友喝酒。何况，他是大人了，他的事他自己心里有数。”

　　铁衣此时气还未消，见采玉如此，反觉得心酸，转过身来道：“这个郭旭太气人。天天不在家也罢了，现在竟然整晚上不回来。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采玉，你也不要总是为他着想，最近整日的忙镖局翻新的事够累了。”

　　采玉露出小儿女的情态道：“我知道，只有哥最心疼我。”

　　铁衣拍拍采玉的肩膀，道：“你今天就去休息，一应杂务都由我来做。如何？”
　　采玉道：“好。有哥坐镇镖局，且让我偷半天懒。”

　　郭旭是被采玉叫醒的。
　　郭旭赖在床上不愿起，闭着眼，道：“采玉，我刚睡下，让我再睡一会儿。”
　　采玉柔声道：“喝醉之后最忌睡得太久，起来喝碗醒酒汤，会舒服很多的。”

　　郭旭闭着眼坐起来，伸出手等采玉把碗端过来。采玉笑出了声，将汤碗放在他掌中。郭旭仍不睁眼，慢慢将汤碗放到嘴边，做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喝了一口，突然，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采玉很紧张的问：“这汤……不好喝么？”

　　郭旭轻轻摇摇头，缓缓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眼道：“采玉，你这醒酒汤是怎么做的，竟然如此美味？”

　　采玉松了一口气，慢慢解说道：“是用莲子、白果、百合、橘子瓣、核桃仁、红枣、山楂糕熬制，又加了白糖、冰糖、白醋、精盐。醒酒效果最好，又最是美味。”

　　郭旭慢慢的将一碗汤喝得干干净净，连附着在碗底的核桃仁都一点没放过。
　　采玉奇道：“你何时吃饭吃的这般细心了？”

　　郭旭看着采玉道：“这般独特的醒酒汤恐怕世上仅此一碗，自然要分外珍惜。”

　　采玉甜甜一笑：“想喝了随时做给你喝，哪用说得这般嘴甜。”

　　身后又传来了铁衣的声音，道：“你也知道郭旭是一张甜嘴只会哄人开心？”

　　郭旭和采玉相视一笑：今天是怎么了，铁衣竟像是随时会出现似的。

　　采玉转身道：“哥怎么来了？”
　　铁衣故意黑着脸道：“让你休息，你就这样花一早上时间给郭旭做这什么醒酒汤。”

　　采玉道：“闲来无事，鼓捣一碗汤也颇为有趣。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下厨。”

　　做汤对采玉而言竟是休息。
　　铁衣喃喃道：“会哭的娃有奶吃。”

　　郭旭和采玉齐声问：“什么？”
　　铁衣没好气，道：“大少爷，胭脂来了。在书房等你。”

　　提起胭脂，郭旭是没来由的心虚。自年前见面和胭脂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后，大概这是有大半个月没见过胭脂了。以自己和胭脂的交情本应该早早上门去拜个年，但是因为怕见胭脂，反倒是采玉带着人送了一些东西过去，自己却托词有事没有亲自上门。胭脂京中没有亲人，封平也是回乡过年去了，这个年怕是过得很凄凉的。

　　两人进了书房，胭脂站了起来。胭脂今日穿着藕荷色窄袖褙子，系一条普通的白裙，腰间却系了一条很独特的湖蓝苏样的腰裙，既淡雅，又突出了胭脂的细腰，更显得细柳生风，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采玉上前拉住胭脂的手，细细打量一番，道：“今日见了姐姐才知道古人诗里说的袅袅婷婷是怎么个样子。”

　　郭旭在身后道：“胭脂，年来一切可好”

　　胭脂淡淡对郭旭道：“还好。”

　　然后和采玉两人有说有笑。自梅家庄采玉和胭脂同住一段时间后，两人的关系大为亲近。年轻的女孩子在一起当然要聊一些胭脂水粉、衣履钗环的话题，郭旭反倒插不上话。两人聊了好一会儿，采玉站起身来，道：“近日镖局的下人都回家中过年去了，胭脂姐姐少待，我去泡一壶茶。”

　　一时，书房里静了下来。默坐片刻，两人又都同时开口：“你……”

　　郭旭微笑道：“你先说。”

　　胭脂执拗道：“你先说。”

　　胭脂执拗时一双杏眼睁得很圆，就这样直直的看着郭旭。郭旭心中苦笑一下：他真是有点怕这双眼睛。

　　郭旭道：“这段时间你可好？”

　　胭脂道：“不好。”说得斩钉截铁。

　　郭旭道：“生意不好还是身体不好？”

　　胭脂道：“生意好不好我从来不在意，何况我亲自酿的酒生意怎么会不好。我不是娇贵的千金小姐，身体自然好的很。”

　　郭旭开始觉得头疼：“那么你哪里不好？”

　　胭脂轻巧起身，坐在郭旭旁边的椅子上，道：“我心里不好。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郭旭避开胭脂的眼睛，道：“镖局事多，正月里应酬更多，实在没能抽出空来。”

　　胭脂道：“然后就送些东西过来了事？”

　　郭旭为难的抬头看着胭脂，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像封平一样天天守在酒坊？”

　　胭脂突然很生气道：“我就知道你要提封平。为什么每次说到我们你总要扯上封平？”

　　郭旭道：“封平回京了吗？”

　　胭脂被郭旭气得抓狂，只好扭过头去。

　　郭旭叹一口气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们不可能绕过封平。他是我朋友。认识十年的朋友。”

　　胭脂每次想和郭旭把事情摊开来说，总被郭旭绕进去，最后不了了之，这让胭脂无比痛苦，她彷佛是一个被困住的猛兽，无论怎么挣扎都冲不开一个缺口。

　　胭脂眼中的泪在眼眶中转了几圈，终于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郭旭看得心里难过，道：“改天我找你喝酒。”

　　胭脂并不看郭旭，只道：“改天是哪天？”

　　郭旭道：“十二日我要去小财神府，十三日我来找你。”

　　胭脂终于露出一点笑颜，神色渐渐变得温柔，轻声道：“我等你。”

　　这时，采玉也端着茶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