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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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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之后的一天,科室的周主任离休前喜得孙子,大家都想着这位老大夫平日里的好,纷纷提议要去喝酒庆祝,顺便就算给他送行。
老先生家里摆过了酒,第二天又在市中心的大酒店,自己掏钱包了桌子,与同科室的晚辈聚餐。
池至雨是最后进这个科室的,虽然一向疏远,这时候也不得不来了。
席间大家都说着祝福高兴的话,谈论着医院里有趣的事,主任的孙子生下来什么情形,几斤几两重,满月的时候又是什么光景,热热闹闹,倒让他不好意思借口冷清就轻易脱身了。
喝不惯酒,也很少有人搭理他,举着筷子,渐渐觉得无聊也无奈。
门口忽然嘈杂了一阵子,都转头去望,偏生是他,低了头捉起杯子吞了一口。
忽然觉得异样,抬起头就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了。惊觉有人站在身后,他背上出了一片的汗。
但是竟没有理睬他,径自与在座的周老寒暄了几句,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不经意地扫过,便又离开了。
“呵呵,谁啊这是,周老?”
“咱们医院的财神爷啊,今年新买的几台仪器,德国进口的,可都是仗着这位的资助!”
“哟,那可真是有钱,……唉,他没结婚吧!”
“嗨,想什么呢!又想着你那妹子呢?”
“我妹子那是……”
“再好,也是没有高攀的可能的——你想他一个那么大的家,能让他随便在外面——私定终身么!”
“……”
“其实,不一定要终身,当个十天半月的情人,相信也不会被亏待——你们看……”
“想钱想疯了你是。”
“唉,你们想啊,他一个上流人士……”
酒局似乎又有了新话题,他仍是一言不发,习惯了他的沉默的同事都识趣地不去理他,自顾自喝酒。虽然乐得清闲自在,却还是有些悒郁不解。
酒过三巡,该回去陪女朋友的也陆续接到了电话,年轻一点的女孩子也担心晚归会不安全,纷纷告辞,周老也尽兴而回。他也随同起身,却泛上了一股子酒意,方才乘着义气多喝了几口酒,果然不舒服起来。
问了洗手间的路,有些醺然地走得悠闲。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刻,酒足饭饱,高枕无忧——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却容得我贪欢须臾。
后背突然一紧,来不及惊呼,已经被抓进一个怀抱。滚烫的舌头恶心巴拉地卷上了脸颊,想吃糖一样舔了个饱。
看见池至雨接近愤怒与昏厥的边缘,肇事者满意地松开了对他的挟制,低头看着一脸不忿的男人,眼里有微微的宠溺:“你不是说今天会早一点?我还特意推掉饭局,买了鲜鱼,回去做给你吃。”
抱着他挪到人比较少的楼梯拐角,男人作势还要吻,被他不客气地推开:“回去再说吧,我想吐。”转身的功夫,胃就等不了了,强烈的恶意涌上来,他几乎是狂奔进洗手间。
男人的手,意料之中地覆上脊背,替他顺着气。低着头,耳朵里是水管流出冷水哗哗的声音,伴着男人温和的安慰和训斥。眼泪就在一瞬间冲出了眼睛,不仅仅是被酒精和胃酸混合的强烈气味刺激,裂口,不知道是从何处而起,撕裂得速度让他不能容忍继续观望。一种自尊被侮辱加上苦心遮盖的往事被揭开的痛苦,早已将当初的好奇心打败,因此不能够再这样放纵自己沉溺于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情,因此必须撕开另一种东西给当事的两个人看。
朦胧中他看见一直罩着两个人的温情的网,似乎撕开了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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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事先能够预知那一次在酒店里他会住上七天,之后还要和这个男人纠缠近三个月之久,他一定不会给他做一次根本不必要的检查,更遑论一起喝酒。
这是有预谋的吧,谋的就是他。
可是无论怎样看,自己都不像是可以会让人产生非分之想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必自讨苦吃。
尽管拥抱的时候,是那么心动和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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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抱了他很久,那个让他几欲放声痛哭的夜,终于在男人的手中泄出,瘫软的身体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精力。
他不能去想,那是第一次,似乎也是生平第一次。还在不久以前,欲念来临的时候,腿上总是多一道伤口,出血量并不多,却已经足够让他回复到清醒与冷漠。渐渐地,欲望发作的间隔越来越长,仿佛是戒除毒瘾,不同的是,当身体冷静下来,心总是空的。
他失眠的夜晚,比入睡的时候多。
仅仅用五年的时间,就读完一般人要十几年才能读完的课程,直至进入这家大型医院,让同龄人咂舌,也让他觉得满足。偶有的闲暇时刻,他翻了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是不正常了。
除了学习和打工之外,几年之中没有做过什么可以让身心放松的事情,像一具本来就很瘦弱的身体,在长久的压榨下,变成木乃伊一样的东西。
如果这个男人不出现,也许日子就会平淡如一湾死水,风波不起地度过。然后,等他把一切都了结。
生无可恋,死亦无惧。或者,他根本贪恋死亡的平静多过对生的渴望。
但是那个男人抱住他,像是演练了很久,像是他们如此熟稔,像是——抱住了最爱的那个人,把一身的热度和爱恋都付给他。
只为了那稍纵即逝所以不得不拼命去抓的温情,他答应他,甚至于在七天之后的分别时刻,要求与他的再次相见。还记得彼时男人看向他的目光,简直是狂喜了。
但是他不是适合与温情长久驻留的人吧,生命里曾经遭受过的痛,让他本能地避过所有可能成为失望的希望,以及所有可能布满利刃的陷阱。想到分离就那么心痛,可是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