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吴大音

38、离别之夏（二）

　　李泽恺这几天正在寻找合适的旅游景点，但父母得知他是打算一个人出门旅游后，有些不大赞同。
　　“小恺，你以前从来没一个人出去过，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李泽恺的妈妈担心道。
　　继父也在一旁点头：“就是，阿恺，我们赞成你多出去走走，但你去的地方实在有点儿远。”
　　李泽恺笑道：“没关系的，你们别总是那么想，我又不是真的自己一个人去，是跟着团去的，有什么不放心？”
　　王辰在一边附和：“就是啊，爸妈，你们有点杞人忧天了啊，我哥去旅个游而已，你们应该多支持他才对，别总是泼他冷水。”
　　“你懂得不少，人精！去写作业！”王爸爸说他。
　　妈妈还想说什么，李泽恺却抓住了她的手。
　　“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继父，“还有我爸，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妈，你别忘了，我可是才过了十八岁生日，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个成年人了，别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妈妈反握住儿子的手嗔怒道：“你就算八十八了也是我儿子！”
　　“那是当然了！我永远都是你儿子！”李泽恺失笑猛点头，“可是我毕竟成年了啊，也想去做点我想做的事，总有一天我是要自己走的，所以趁早多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
　　妈妈沉默了。
　　“爸，你也劝劝我妈吧，我好歹一大小伙子，总不能一直赖在自己妈妈怀里，那像什么样！再说我以后上了大学，别人都去外面玩过，就我老待在家里听妈妈的话，别人知道该笑话我了！”
　　继父：“……”
　　“胡说八道！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
　　李泽恺被妈妈点了一指头，然后嘿嘿笑了两声：“那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心里有数！”
　　父母二人最后不得不同意，王辰高兴地大叫一声：“哥，那你出去好好玩！回来的时候千万别忘了给我们买礼物！”
　　李泽恺：“……原来你怂恿我出去只是想要礼物？”
　　王辰摸着头傻笑。
　　清晨，李泽恺的父母把他送到车站，目送他上车。
　　“爸，妈，你们回去吧，我没事的，”李泽恺朝他们摆摆手，“别担心我，过几天我就回来了。小辰这个月可能开学早，你们还是多顾着他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的，”李泽恺的继父说，“你路上注意安全，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跟你妈就等你平安回来。”
　　“我明白，”李泽恺看了看手表，“那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九点才发车，现在人还没到齐，得等好长时间呢。”
　　“没事，我们等一会儿不要紧。”
　　“那可不行，现在天热得很，你们赶紧回去吧，要不然我该担心你们了！”
　　在李泽恺再三请求下，夫妻二人总算依依不舍跟儿子告了别。
　　父母走后，李泽恺靠着窗子，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那是你父母吗？”有人在自己身后说。
　　李泽恺回头，身后的座位上有一位戴着帽子和墨镜的中年妇女，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正对自己说话。
　　“是我父母。”李泽恺也冲她微笑。
　　她又问：“小伙子，你是一个人出来旅游？”
　　李泽恺说：“是啊，因为刚考完试想出来走走，阿姨也是吗？”
　　“是呀，我经常出门旅游呢。”妇女笑道，“你要上大学了是吗，考的哪所学校啊？”
　　“Y市体院。”
　　“不错不错，一看就知道小伙子很努力。”
　　“哪里！”李泽恺羞涩的笑了一下。
　　李泽恺报的是个小团，跟团旅游的人数只有十几个，人少一点比较省事，他才选了这个红星旅行社。此次，红星旅行社要去的景点是一座沿海小城，城市不大，当地人口也不多，不过风景优美，有海有山。
　　对于将近一个星期的旅行，虽说是跟团游，但总归是第一次出远门，李泽恺心里还是非常期待。
　　红星旅行团租的是辆小巴车，总共有二十多个车位，快到九点了，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等车上坐满时，李泽恺仔细观察了一下将要与自己同行的驴友们，心里直打鼓。
　　好像除了他自己，剩下的全是大爷大妈年纪的人物，有几个甚至还是老爷爷老太太级别的！
　　这可怎么办？
　　第一次出门旅行，没叫任何伙伴也没叫父母，却要他跟着一群爷爷奶奶辈的人一起出发么？
　　李泽恺抱着自己的包，感觉再也期待不起来了。
　　……
　　快到中午，邵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昨天他和许辰玉打游戏打得太晚了。许辰玉没料到，邵阳这小孩居然会和普通青少年一样沉迷网络游戏，但是许辰玉自己也打得挺嗨，忘了时间。
　　沉迷游戏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人第二天都起晚了，不过许辰玉比邵阳早起一步，现在不在家，出门买菜去了。
　　邵阳从床上下来换好衣服，什么也没吃，等着许辰玉回来后一起吃午饭。坐在沙发上，他习惯性的打开手机上网看新闻，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
　　是李泽恺发来的。
　　邵阳这才想起来，李泽恺说他要出去旅游，就是今天。
　　郑冲早就回老家了，现在李泽恺也出了远门，A市里他再也没有什么熟人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可能会终日与游戏机为伴吧。邵阳心想。
　　也不对，他还有许老师陪着呢。
　　邵阳放下手机，想看会儿电视，手机铃忽然响了起来。
　　邵阳接起来：“喂。”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邵阳，是我。”
　　邵阳一愣：“爷爷？”居然是许久未见的爷爷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邵爷爷说：“最近过得怎么样？考试考得如何啊？”
　　邵阳说：“考得还可以。”
　　“考上大学了？”
　　“考上了。”
　　“唔，不错。”
　　邵爷爷跟邵阳似乎是同类人，不爱说话，一没有话题讲就沉默。
　　两个人在话筒两头相互听了一会儿彼此的呼吸声。
　　邵爷爷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身边没出什么乱子吧。”
　　“没有。”
　　“还是经常去除灵？”
　　“是的。”
　　邵爷爷停了两秒钟：“邵阳，跟我说实话，你身边真没发生什么怪事？”
　　邵阳听后直皱眉，爷爷问的怪事到底指什么？
　　“你手上那串珠链，是不是还戴着呢？”
　　邵阳愣了一下：“是。”
　　邵阳看着自己的手腕，难道这是爷爷所谓的“怪事”？
　　这串紫黑色的珠链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爷爷告诉他这里面有着强大的力量，但是被封印起来了，只有在自己除灵的时候才会动用。
　　不过这链子确实有过异样，只是真说起来，他也不知道算不算怪事。
　　邵阳回想，这要从高三下半学期说起，自从六中的篮球事件之后，邵阳有时会发现，这串只在自己除灵才用到的手链，偶尔会突然亮一下，他并没有使用，可它就像有人操控似的，有时会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灵气来。
　　这样的事只发生过两三回，邵阳以为是受以前残余灵力的影响，虽然奇怪却没多加在意，也没有跟任何人说，直到这通电话打来，邵阳这才意识到情况是有些不正常。
　　见邵阳一直没说话，邵爷爷道：“如果有空，你尽快回家一趟，有些事需要当面告诉你。”
　　邵阳奇怪：“什么事？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
　　邵爷爷说：“不行，必须当面讲，你尽快回来一趟吧。”
　　邵阳沉默了一会儿：“好。”
　　许辰玉回到家，见小孩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播的动画片，还以为他刚起床。
　　“终于起来了？”他说，“我买了鸡肉，一会儿做个红烧鸡翅，再做个凉菜，怎么样？天实在太热了，我不想弄太复杂。”他说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可以，要我帮忙吗？”说着邵阳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你坐着吧！”许辰玉立刻拒绝，把人哄了回去。
　　他知道邵阳在感情方面有所缺失，性子也怪了点，但是脑子聪明，还是除灵师，可他没想到的是，邵阳还是个厨房大杀手。
　　怪不得他住自己这儿之前总是在外面吃饭呢。
　　午饭，许辰玉如实做了红烧鸡翅，外加一盘炒油麦菜，又调了个凉拌苦菊，二人吃得一干二净。
　　饭后，许辰玉忙着摆好桌椅。
　　邵阳对着正忙活的许辰玉说：“许老师，我要回家一趟。”
　　许辰玉解下围裙：“回家？怎么了，是要去拿什么东西？用我跟你一起吗？”
　　邵阳摇头：“不是回我家，我是要回我本家。”
　　回本家？许辰玉明白了：“你是说你要回你老家是吧？”
　　“是。”
　　“这样啊，”许辰玉想了想，“你是该回去一趟，毕竟才高考完，怎么也得回家看看才是，你家里人还不知道你考上大学了吧……不过你老家在哪儿啊？远吗？”
　　“不远，就在东郊。”
　　“东郊？A市的东郊么？”许辰玉问。
　　“嗯。”
　　就在本市啊，不过虽说是在本市内，但郊区离市中心少说也得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算近。
　　不对！东郊！那里似乎是A市的富人区啊！许辰玉一惊，脸色微变，差点忘了邵阳家是做什么的。
　　这样一想，邵阳的家境好像不会差到哪儿去啊，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
　　“那个……你突然说要回去，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许辰玉问。
　　邵阳说：“是我爷爷打电话找我，要我尽快回去。”
　　原来是邵阳的爷爷！
　　之前听他说过，邵阳的爷爷跟邵阳做的可是同一个职业呢！而且邵阳已经这么厉害了，他爷爷还是个老前辈，那岂不是比邵阳还要不得了？
　　许辰玉心里又是一惊，自己跟邵阳可还八字没一撇，这要是以后他们俩在一起了，邵阳的爷爷能不能接受他们这“惊世骇俗”的感情，会不会出来出来棒打鸳鸯啊？
　　最主要的是，万一人家家里真的不能接受，非要拆散他们二人，不知道到时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老人家的怒火……
　　许辰玉觉得有点胃疼。
　　先不管那么多，到时候就用实际行动来感化他爷爷好了！
　　他给自己鼓着劲。相信铁杵有天会磨成针，再顽固的老人也不是事！自己认定的人，无论怎样都要跟他在一起，这才是真男人的做法！
　　许辰玉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
　　邵阳看着他表情变来变去，感觉很奇怪，突然，把手背在了身后。
　　他手上的珠链又闪了起来，散发出来的灵力萦萦绕绕地飘在自己周围，跟烟雾一样。好在现在是白天，手链的亮光不明显，灵力又太微小，许辰玉什么也没发现。
　　邵阳看着许辰玉走进厨房去洗手。
　　看来自己越发有必要回家把这件事弄清楚了。
　　……
　　历时近十个小时，红星旅行团的长途汽车终于把乘客们送到了目的地——滨海市的一家酒店门口。
　　说是酒店，其实也就是个四层高的民居，当地人家自己建的，收拾成饭店的样子用来招待游客。
　　从车上一下来，李泽恺就觉得自己两腿发软，吐出一口浊气，心想总算站到地面上了。他从来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客车，旅行团租的也不是多好的长途汽车，晃来晃去晃了一路，让他有点吃不消。
　　可身边的大爷大妈们看上去要比他精神多了。
　　“那可不，我们是老驴友了呢！”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小娃娃是第一次出门玩吧，多少是会有点儿不适应。没事儿的，年轻人过一会儿就好了！”
　　旁边有几个大妈们跟着附和。
　　李泽恺只能赔笑，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导游将他们集合到一起，然后分房间。
　　旅行团里一共十七人，两人一间房，李泽恺做了多出来的那一个，自己一间屋。
　　“我们怕你年纪小跟我们住不习惯，就让你一个人住了。”一个热心肠的大妈冲李泽恺解释，“你一个小孩子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们，咱们都住得不远！”
　　“谢谢阿姨。”李泽恺心存感激地说。
　　“不谢不谢！那个啤酒肚大叔是咱们的领队，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他也行。”
　　李泽恺拿着钥匙来到三楼309，这就是他这几天要住的地方。
　　房间里比他想象的要好，因为是标准间，房内有两张床，白色的床单和枕头，收拾得很整洁，床对面有个能收几个台的小彩电和一台摇头电扇，没有空调，不过因为滨海市的气温不高，倒也用不着开空调降温。
　　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没有独立卫生间和浴室，这家酒店内，每层楼两端各有一个公共厕所和澡堂，分男女，之前有人路过时看了看，说还挺干净的，李泽恺也就无所谓了。
　　他现在特别累，只想休息，好在已经到了晚上，今天旅行团没有活动，大家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到楼下的餐厅里吃饭。
　　餐厅里热热闹闹的，好像还有别的旅行团也住在这里。
　　饭菜挺家常，众人吃得挺快。李泽恺本来很饿，但是因为坐车难受吃不多，就起身先回房间了。回房后，他又想趁着现在人不多的时候先去洗个澡。
　　吃饭的时候听他们说，男澡堂在右边，李泽恺记着方向，拿着换洗衣服就去了。
　　澡堂里确实如人所说，打扫得蛮干净，不过很小，没几个位置。
　　幸亏自己提前来，就一个人洗，要不然真的会等好久呢，李泽恺暗自庆幸。
　　洗完澡出来后，李泽恺感觉自己浑身轻松许多，他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一边想着房间号。
　　刚从澡堂出来时有些迷方向，不知道往哪儿拐。这栋楼是一个凹字形结构的建筑，澡堂和厕所以及楼梯都在突出来的那两块上，李泽恺迷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应该直走再向左拐才对。
　　他顺着记忆来到了走廊上。
　　走廊只有一边是房间，另一边是墙壁，装有齐胸高的窗户。走廊远处的尽头，有个穿白裙子的女生正站在窗前。
　　不知为何，李泽恺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女生一直低着头看着窗外。李泽恺看了看她，这个人不是他们队的。
　　可能是别的旅行团里的人吧。他心想。
　　但是似乎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那个女生似乎一直没动过，一直站在那儿看着外面。
　　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李泽恺也向窗外瞅了一眼，什么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
　　好奇怪啊。
　　这时，从身后传来两个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李泽恺一回头，见自己队里的两个老大叔边聊天边往他这儿走，然后回到了房间里。
　　再回头时，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