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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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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班里的假小子郑慧珊像往常一样混在几个男生堆里聊天。看见李舜钰进来,马上很亲密地凑了上去。
“昨天去哪儿了?化学课没看见你… 咦,你嘴角怎么了?又挨打了?又是孙毅?你怎么老被他欺负啊?”
郑慧珊用假小子的“假”掩饰起了自己对李舜钰的深情。
“没什么。”说完,李舜钰推开郑慧珊,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第三天,班上传出了“李舜钰在洗手间被金秀风暴打”的版本。很快,人尽皆知,并且几乎人人相信。也对,只要想想金秀风转到三班后是怎么对待李舜钰的,谁会不信啊?!
放学后,教导主任找三班的班主任谈话。
“你们班最近很热闹啊!”
卢诗灿心知肚明,本想不惊动校领导,现在没办法了。
“主任是指…?”
卢诗灿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我跟你说,学校是绝对不会容忍‘欺负事件’的!这周之内解决。不然,金秀风就要受处分了。”
回到办公室,同事邱小染过来,关切地询问卢诗灿怎么回事?听了卢诗灿的解释,邱小染摇摇头,说:
“唉,应该早解决的。其实,金秀风转过来的第二个星期,我就听到传言了。你找李舜钰谈过吗?”
“不是金秀风!”卢诗灿很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金秀风没转来的时候,李舜钰不就经常有伤吗?”
“你是说又是你们班的霸王孙毅?”
“谁知道?啊,这么晚了。走了,走了。唉——呦,当老师可比当学生累得多啊!”
卢诗灿夸张地说着,收拾收拾,走了。
这一晚,卢诗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如何解决所谓“金秀风欺负事件”。
“…算了,算了,还是直接找他们谈吧!看看他们怎么说。可是,卢诗灿,你什么时候见过‘冰雕’开口说话啊?!金秀风那小子就是‘冰雕’!‘冰雕’啊!还是先找李舜钰吧,他怎么看都比金秀风好对付…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我们根本不了解当年在他们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处理不当… 还是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可主任那边怎么办呢?…”
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凌晨,卢诗灿才模模糊糊睡着。
一大早,卢诗灿睁眼一看,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赶紧起来简单洗漱,顾不上早饭,就出门往学校赶。
半个小时后,气喘吁吁的卢诗灿终于走进了办公室。
“怎么晚了?”一旁的邱小染关心地问。
“闹铃没响。”
“是你睡得太死,没听见吧?”邱小染妩媚地一笑。
“唉——,不吃早饭真是不行。我先去买点什么吃的。唉,人老了,什么都扛不住…”
邱小染失望地收起笑容。她真搞不懂,卢诗灿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卢诗灿自然是装傻。他那么个贼精贼精的人能不明白邱小染的心思吗?唉,邱小染哪里知道卢诗灿早已是个不会恋爱,更不可能结婚的人了。
“总是要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啊,唉——!没一件省心的事!”
卢诗灿心烦意乱地下楼去买早点。
这边卢诗灿还没拿定主意,那边却已经出事了。
听到传闻后,郑慧珊第一个出来为李舜钰打抱不平。中午吃过饭,她一进教室就忿忿地对金秀风说:
“你和李舜钰有什么仇?干吗老跟他过不去!你要再这样,我可就告诉老师去。学校不允许‘欺负事件’…”
郑慧珊话还没说完,就被刚进教室的李舜钰拦住了:
“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欺负事件’?”
“你干嘛这样啊!买水打饭,还要挨打受骂!你缺…”
“这些事跟你没关系,你别管了,好不好?”
“你!…”
李舜钰说话的语气尽管委婉,郑慧珊还是听出了一丝不满。郑慧珊啊,你应该了解李舜钰的,他不会像卢诗灿那样装傻,他是真的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在三班,大概没有不喜欢李舜钰的女孩子!。
金秀风刚刚出现在三班的时候,确实掳走了很大一部分女孩的芳心,但最终还是回到了李舜钰这边。毕竟,李舜钰要比金秀风温暖得多。而且,看着瘦瘦的、忧郁的、带伤的李舜钰,除了能够满足女孩子浪漫的幻想,更能够激起心中的母性之爱。所以,“金秀风暴打李舜钰”的传言一出,女孩子几乎全部倒向了李舜钰,对金秀风则很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可偏偏故事中的两个男主谁都没放一份心思去关注身边的人和事,他们只望着对方,只想着对方,其他神马都是浮云。
听到郑慧珊说起“欺负事件”,李舜钰才如梦方醒!原来自己早已成了被害者,而秀风则成了加害者。
面对这样的传闻,想着总是因自己而受到伤害的秀风,舜钰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和愧疚! 他一定要把事情跟老师和同学们解释清楚。
金秀风听到郑慧珊的话,也是有些震惊。怎么自己就成了欺负李舜钰呢?转念一想,也不是没道理。李舜钰这些日子确实为自己“买水打饭”,至于“挨打受骂”嘛,一半对。我可不忍心打这小子!想到昨天和舜钰一起在洗手间里的情景,秀风怎么也发不起火来。另外,他真的不在乎这些传言。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打过下课铃,李舜钰立刻起身,对着卢诗灿和全班同学说道:
“老师、同学们,我有话要说!可不可以耽误你们几分钟?”
金秀风一听就明白李舜钰要说什么了!可惜,已无法阻止!
卢诗灿和班里准备回家的同学听李舜钰这么一说,都觉得很意外——李舜钰从来没当着全班同学大声说过话,他总是无声无息,好似就怕别人知道他的存在一般。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大事吧?于是,教室里所有的人都看着李舜钰,安静了下来。只有金秀风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 ‘风之子’终于被选入国家青年队!他的那个所谓兄弟说要为他庆祝,请他吃饭… ”
那一晚有明月、有清风、有欢笑、有离愁、… 有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压在心头,令李舜钰喘不过气!
他们还不到十八岁,不应该买醉,可还是喝了酒!
他们不想感受离别的愁绪,可那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了的!
李舜钰不想没出息地流泪,可他只能用夸张的嬉闹来掩饰哽咽的声音!
然而,李舜钰忘了,他面对的是金秀风,那个永远能够看穿他的金秀风!
“哭了吗,你?”
“你才哭呢!”
“还不承认!哈哈… 那个‘只流血不流泪’的李舜钰也会哭啊!”
“是啊是啊!我就是哭了!笑话我啊!我就是没出息!你才知道吗?”
“怎么可能才知道!我们教练早说了,不让我和你混…”
“那你干吗还跟我混?!”
“除了我,你还有谁?”
“妈蛋!你是可怜我吗?”
…
酒,摧毁了两人的理智,只剩了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之后是半真半假的打斗!
“… 我们打在了一起… 那儿比别处高处一大块,我明明知道,可,可还是把他推了下去… 他错过了难得的机会!他,那个‘风之子’就是金秀风!而我,就是他的所谓生死之交!所以,我才是加害者!”
金秀风出了教室,并没有就离开,而是站在校门处等着李舜钰。
可为什么要等李舜钰?等到了,又要对他说什么?
金秀风完全没想过。
金秀风,自然明白李舜钰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一件事,无论利弊,舜钰首先考虑的就是不让秀风受伤。至今,舜钰也没有改变!这令他倍感温暖!
只是,自己真的不希望有太多人得知三年前的那件事,因为他早已看够了同情的目光,听过了太多的安慰。那些好心的人们并不了解,每一次的同情与安慰对于他只意味着再次面对失去的梦想和那痛苦的三年。
李舜钰一走出学校,就看见站在那儿的金秀风。他慢慢地走到金秀风的面前。
“秀风,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
金秀风拧着眉头,大声吼道:
“知道为什么还说?”
“我不能让你背这个黑锅!是我的错!”
“李舜钰,你是不是觉得你特伟大啊?牺牲自己,还我清白?!”
“我,我就是不想让班里同学这么误会下去。”
“他们要误会,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跟你有关系!三年前我已经害你…”
“李舜钰!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
“可那是我犯的错…”
“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哪儿!三年前不知道,现在一样不知道!”
金秀风愤怒地扔下李舜钰,朝车站走去。
李舜钰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秀风,你听我说,我知道我错了两次!秀风!”
李舜钰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天地间只剩了走在前面的金秀风!
金秀风听到李舜钰在后面叫自己,还说着什么“错了两次”,不禁停下了脚步,正想着要不要回身,就听后面的李舜钰“啊”了一声!金秀风忙回头看,见李舜钰整个人向前倒下去,孙毅几人大笑着从旁跑过。
金秀风不及多想,一步跨回李舜钰身前,同时伸出双手接住了倒下了的李舜钰,稳稳地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
李舜钰则好像完全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前一秒,他感到有人从后面推了自己一把,后一秒,他正往下倒去,却被什么人接住了!而等自己醒过神来,才发现竟是被金秀风紧紧地抱着!
那一刻,李舜钰的大脑停止了工作,他情不自禁地将头靠在了金秀风的肩上,双臂楼上了对方的腰际,同时,轻唤了一声“秀风…”!
在这轻轻的一唤里,有着两人三年的痛苦,三年的寂寞,三年的思念,还有,就是彼此失而复得的欢愉和相拥这一刻的幸福。
“舜钰,要是每天你都能在我身边轻唤我一声,就像这样…”
“秀风,要是每天我都能在你身边轻唤你一声,就像这样…”
卢诗灿和几位同事一同走出校门,就看见前面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三班”学生围着什么人,窃窃私语着。待走近一看,卢诗灿真不知是惊是怒还是喜。
这两个臭小子怎么抱在一起了?不会真是… 臭小子,不管是什么,也不能抱这么久吧!而且还是离校门口这么近的地方!找死啊!不过,这下“欺负”的传言该不攻自破了吧,不管谁欺负谁!
心里想着,脚下可一点不慢,几步就走到了两个臭小子面前,很夸张地大声喊道: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们俩怎么回事?”
一边说,一边忙着把两个小子分开。
两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这下可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会抱在一起?老师、同学全看见了吗?不过,幸好这是两个聪明的臭小子,一下就领悟到了卢诗灿的意思,立刻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我正跟金秀风说话,可不知谁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差点摔了,是秀风抱住了我!我才没摔倒!”
“受伤了没有?”
两个人早就回过了神,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没有。”
“没受伤就好。早点回家吧!”
秀风和舜钰冲卢诗灿鞠了一躬,转身走了。围观的其他老师和学生也都散了。一时间,只剩了卢诗灿若有所思地站在当地。他抬起头,又高又蓝的天空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你吗?你也在守护这两个孩子吗?
卢诗灿吃过晚饭回到家里还不到八点。单身汉的生活本就简单,加上他又不喜泡吧,更没有什么可以喝茶聊天的朋友,除了周末去看看父母,基本上就是两点一线的生活。
进了门,卢诗灿脱掉大衣,放下公文包,坐在了厅里的沙发上,顺手拧开旁边的落地灯。他打算坐一下,就去书房备课。
大概是觉得房里过于安静了,卢诗灿打开了电视。他双眼盯着对面巨大的屏幕,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另外的画面。
半个小时后,卢诗灿关掉电视,走进书房,准备工作。然而,他仍旧无法集中精神。眼睛明明盯着面前的课本,脑子里出现的却还是刚刚的画面。
“怎么回事?已经平静了这么多年!不是早忘了吗?为什么又会想起来?竟然比那时还要清晰!难道忘记就是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天更加清晰地想起吗?… 痛苦也是吗?也是为了将来想起时更加痛才暂时停止的吗?… 或者,根本从来就没有忘记?痛苦也从来没有停止?…”
那一夜,卢诗灿无法工作,也无法入睡。
第二天,卢诗灿起得很晚。他洗漱完毕,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因为知道今天要走很长的路。一切都完毕后,卢诗灿给学校打电话,说是家里有事,要请一天假。挂掉电话,卢诗灿出门了。
真的很远啊,要倒两次车,还要乘一段地铁。因为是第一次去,所以,又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那个地方。
卢诗灿默默凝望着对面的那个人,泪水轻轻地划过脸庞… 这年,是他们分开的第十四年;是对面的人辞世的第十年。而这天是卢诗灿第一次来看他。
对面的人也默默地凝望着卢诗灿,曾经温柔的眸子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也许是看透了世间的爱恨情仇,不再为其所困;也许是等得太久,早已放弃了希望…
卢诗灿将手中的一朵鹅黄色玫瑰放进小格子里——红色太过浓烈;白色太过冷艳。黄色刚刚好,温暖如斯:
轩宇…轩宇… 我…
卢诗灿抚摸着那个人的照片,早已泪流满面。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