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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空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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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气急和娘家人闹了个不高兴,张卿怒气冲冲驾车离开张宅,被抛在后面的大甲吓得赶紧找弟弟来驾车,可一个转身马车就冲出门去。
之前戚丙在的时候张卿是学过驾车的,这会儿在气头上,她觉得张宅沉闷肮脏,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着,便是大甲找小丁这片刻的工夫都不行。跳上车辕,挥着鞭子就冲了出去。
夏日将近晌午,街道上一般都没多少人,偏偏张卿运气不好,才拐个弯就被从御街而来的驷乘撞了个侧翻,肥壮的黄骠马狠狠地掀翻在街角石狮子上,磕出来的血直溅到临街米粮店门板上。
“啊!”张卿惊叫一声,斜斜撞进米粮店内。
“张姊姊,张姊姊,你怎么样?”
张卿捂着肚子蜷曲成一团,她努力睁眼只能看到悬在自己上方的两颗脑袋却看不清模样,耳朵里“嗡嗡”作响,隐隐约约听得有人在叫:阿卿,快跑!
“邦哥……”张卿低吟,继而陷入昏沉。
张卿在黑暗中飘飘浮浮,经历过的事仿若电影回放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一会儿是敌后的生死谍战,一会儿是古代的得过且过,她不明白,究竟哪个张卿才是自己,她迷惑,无法选择。
昏昏沉沉中,一股大力将她拉回。张卿忍着头痛睁眼,入眼处赫然是华安关切地眼神。
“怎么样?好些了吗?”华安的声音略嘶哑。
张卿张张嘴,喉咙干得冒烟,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华安按着她的肩膀摇头:“你不要乱动,那一摔给撞了头,脑震荡可不是玩笑,万幸你能大难不死,可不要再受损了。”说完他抬手让大甲过来服侍:“要小心些,别晃动你家姝。”
大甲忍着眼泪拿调羹喂张卿喝水。
华安站在一旁指点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喝什么不能喝什么,还有各种禁忌,事无巨细。
经历一番生死,睁眼便看到华安,张卿不知怎的心里一跳,便有种甜蜜的归属感。老老实实喝了汤水,张卿又昏昏沉沉睡去,这次她才睡踏实了。
再醒来,张卿见到了那个肇事者——李丹。后来她才知道,李丹的老爸是左丞相李斯,怪不得撞人都没事,原来是后台硬,张卿不由就撇嘴。
李丹浓眉大眼,除了皮肤有些晒黑其余看起来和个明星似的,虽然气他撞了自己,可看到帅哥温润润的眼睛,张卿心软了。何况当时自己在气头上赶车也不慢,而且,以自己的把式应该属于无证驾驶吧。
“因家人御马不当,叫张姬受此一难,丹心有愧疚,特献虫草人参为张姬进补,恳请您的原谅。”李丹长揖到地。
张卿回礼:“君公言重了。当日卿也有莽撞之处,不能全怪别人。”
李丹赶紧稽首:“哪里哪里,是在下莽撞了。”
张卿继续回礼。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自己的不是,替对方开脱。
“好了,都别争了,阿卿可还是病人呢。”张济讨好地插嘴。
李丹赶紧点头:“是是是,张姬请进屋歪歪吧。”
躺了几日,张卿已经转过心里的弯了。
之前猛然见到刘邦,无形中张卿已经把前世对恋人的一腔爱恋都投影到刘邦身上,偏刘邦作为一位货真价实的古人视三妻四妾为常态,压根没有不好意思或推脱。心中的爱人做出“背叛”爱情的事情,这叫张卿心中恼火异常。
这时候富贵起来的张济背弃了结发妻子,就连苦受妾侍纷扰的刘氏也不帮儿媳。
这些对爱情对婚姻的背叛是张卿无法容忍的,一时间连带着对前世爱而不得的痛苦一起迸发出来,这才与家人吵架甩门而去。
生死之间她突然就悟了,爱恨不过刹那,何必计较太多,前世便已过去,今生过好才是正理。她是张卿,张卿是她,她要为张卿活出个痛快来。不再纠结前尘后她才能重新审视这个时代,为自己的幸福生活斟酌筹划。
张卿从善如流,回房歇息,回眸见李丹依旧痴痴顾盼。
刘氏跟进来,眼底掩不住的喜色。
“儿啊,喜事,大喜事!”
张卿不由皱眉,她从来都不认可刘氏的认识,除了她的才学。
刘氏仿佛没注意到张卿的不悦,让人伺候张卿躺下后就撵了一干人下去,她坐在绣墩上抚着张卿的长发道:“我儿当初受苦了,万幸如今否极泰来,李少公可是当朝宰相之子,我儿跟了他也不委屈。”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张卿“呼”地一下子坐起来,高声质问。
刘氏被唬了一跳,往后一闪,恼火道:“咋呼什么?还有些女儿样子吗?”
张卿瞪着刘氏,深呼吸两次,这才平复下来,和声细气地问:“阿母,您刚刚说的李少公怎么了?他一天家贵胄,与女儿有何关系?”
刘氏轻轻拧了张卿一下,笑骂:“莫要自轻自贱,天家贵胄怎么了?你还是楚国公主的外孙女儿呢,比他决不低。”
张卿抬头45°角忧郁望天。
“儿啊,阿母也是为你着想,别看平时阿济对你不错,可真到要紧关头人家还是会优先考虑自家,然后才是你,如果能用你换升官,阿母敢保证阿济头一个就能把你卖了。”刘氏握着张卿的手劝。
张卿诧异地扭头看刘氏,这位母亲平时对自己可并不很上心的。
“阿母知道你心里也怨我。阿济是我的倚靠,阿妙又年少不知事,我难免对他俩上心多些;你,从来都聪明懂事还过得不错,我,难免,唉……”刘氏捏着帕子拭泪,“总之,阿母对不起你。”
张卿心里抽抽,长吁一口气,抚慰道:“阿母多虑了,女儿只是看不惯阿兄像阿翁般宠妾才闹脾气的,是阿卿错了。阿母就原谅女儿吧,女儿不会那么想的。”
刘氏抹着泪搂了张卿啜泣:“阿母知道阿卿是想起阿母的处境才反对小杨氏的,从小你就比阿济和阿妙懂事知道疼人,阿母不怪你。不过她现在怀的可是咱们张家的血脉,你也不要针对她了。”
张卿点点头。
“阿母看李少公是个好人,你受伤还是他送你回来的呢。”刘氏重提旧话,“少公说他才丧妻不久,家里正缺个主事的贤妇,他都说了很中意你,你看?”
张卿低着头翻白眼,李斯的儿子能缺女人?不是诓我呢?
“阿卿不愿入高门。”张卿摇头。
刘氏发劲掐她,轻骂:“不求上进的死丫头!”
“咝。”张卿抽气。
“这次的事由不得你,阿济自然会与李少公商量的,你就别管了。”刘氏甩手起身,“你给我好好养伤。”
张卿瞪着被甩上的房门,额头青筋乱蹦。
接下来几日那位青衣白面的李丹总是找机会向张卿献殷勤,就是张卿恹恹不理他都不在意。
“皇帝出行乃大事,我的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痊愈的,君公还是莫要为了这点小事耽误正事。”张卿低眉敛目劝说。
李丹笑着摇头:“不耽误,不耽误,皇帝滞留平原津,想要休整行程,我么,闲来无事,到处走走。”
张卿总觉得事情奇怪,原来声势浩大的出行近来突然低调起来,若无怪异她却是不信的。这么想着,她突然想起来秦始皇就是出行途中暴毙的,瞧这局势只怕不远了吧。
看着张卿若有所思的模样,李丹笑问:“某瞧卿卿颇识大体,定会成为贤内助。”
一句“卿卿”把张卿膈应了个通透,闭眼,深呼吸。
张卿撇过头,不肯再与李丹多说。
两人相对静默,一时尴尬至极。
“我……”
“某……”
二人同时出声打破静寂。
张卿略欠身,让李丹先讲。
李丹倒没再谦让,说:“此番某不急着离开,若不差的话,某会滞于春日之后。”
现下正值仲夏,若等春日后那就是来年了,孟春之始就有廷尉各处征冰,照那个架势始皇帝应该已经搁在行程中了,李丹作为丞相的儿子不回京等二世上台领赏,却情愿滞留在这里“谈情说爱”,所谓何故?
“某丧妻不久,”李丹觑着张卿道,“愿娶姬为妻。”
如此直白?张卿纠结地看了看李丹,又低下头。
面对沉默的张卿,李丹也纠结了,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卿卿意下如何?”
张卿下意识地摇头。
李丹脸色一僵,调整了好半天才勉强扯了个假笑,问:“张姬不愿?”
张卿低头,哀叹一声:“卿是福薄之人,不忍心害了少公。”
“此话怎讲?”李丹正色问。
“卿曾五嫁,”张卿轻抬泪眼,“如今依旧在守寡。”说完低头长叹,一滴泪垂在交握的双手上,滑落,没入尘埃。
克夫,永远都是男人避之不及的。
李丹惊惧,虽然没有立时蹦起来,却也握得指关节“啪啪”作响。
张卿匍匐下拜,额头抵在掌上:“卿不敢祸及少公,且求少公高抬贵手放过家翁、家兄。”
李丹眉头突突直跳,他强忍怒气,抬手让:“起。此事某自会处理,姬且养伤罢。”
张卿从善如流,退到一边。
克夫:是个好名声啊!张卿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