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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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之前在密道中撤退时所用之物，尉迟真金拈来一看，只是普通的土球，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细闻之下有苦涩气味，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味道可以一下辨识出来，正想点了蜡烛掰开研究就被狄仁杰一把拉住。
狄仁杰满头大汗，刚想好的解释卡在喉咙里，若是真让尉迟真金点起火烛，即使他留下的是较小的一个，估计也够他们在沙陀的屋里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此物……”尉迟真金一挑眉毛，略表猜疑。
“此物不可近火！”
一回想当时情景，尉迟真金也是明了此举后果非常，随即问道：“这究竟是什么？”
“是硫磺。”自然，小球里不可能只有硫磺一种东西，但狄仁杰事先有捏碎一只仔细查验，不费劲便也辨认出似乎是硝石、木炭一类的碎屑，这才让他想到最后密道脱险的法子。只是硫磺少用，要不是炼丹的道士、山人，少有人会凑齐了这些东西。当时密道内少说也有十数个木箱，那些小球虽都藏于沙石泥土中，每箱里也总少不过百八十个，若是各个都有如此厉害，那确实会成为心腹大患，而且远比尉迟真金原本预料的更加难搞。
突然想到了什么，尉迟真金啧了一声拍案而起，一个箭步便要夺门而出，幸亏狄仁杰早有准备，瞧好了另一边台上规整摆着的一套换洗衣裳，他的轻功不济的很，想抢在前面挡在门前是来不及的，只得抓着摆在最上的布带当做是软链甩出，发出一声轻响去缠尉迟真金的腕子。这点小动作尉迟真金看得分明，也知他是有话要说，于是不躲不闪，任由狄仁杰陪着笑脸、轻扯带子将他整个人给带了回来。
“你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劲，腿上还伤着呢……”尉迟真金听了半句眉头一皱扭头又想走，一瞬间觉得任由狄仁杰这厮胡闹就是个错误。
“哎哎哎，尉迟大人别恼别恼，大理寺现下人手不足，我已经叫了几位没伤着的弟兄带了我的奏折先去见了二圣，希望批准将此事暂时交给刑部查察，并派金吾卫人等前去封锁霜林山、探查密道并回收密道内的所有物件以为线索。此事紧急，但武后一定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会儿子应当已经有人去通传金吾卫了。”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武则天一定正瞪着他那皱皱巴巴的宣纸、龙飞凤舞的字迹、甚至还有沾着的深色药汤的所谓“奏折”憋了一肚子火。
尉迟真金听罢仍是一脸郁结之色，倒不是为了这点功劳归属之类的小事儿，只是同武后一样的心思，明知有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摆在那儿却无法拆除而忧心烦恼，更是为了自己手下这一帮弟兄损伤大半而不快。正打定主意一个人包揽下大理寺上下所有事物的、勤劳还关爱下属的尉迟大人被狄仁杰唤回神。
“今日之事尚未完结，然而他们也同样是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这样明目张胆地兴风作浪了。有金吾卫帮忙善后，另有刑部盯着，洛阳必不会出乱子，安心即可。倒是白果一案拖延不得。”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下一个被害者，又会是哪家的孩子、谁人的父母。
尉迟真金微微颌首，两相权衡之下，确是白果案更紧急些，可这么大件事儿犯在了东都洛阳那可就了不得了，他怎么也无法完全放心下来，犹豫地提议道：“若是你我分头行事……”
“尉迟大人这是要将这么大桩事儿全交托于我？”狄仁杰震了一下，倒不是他无力完成而害怕，只不过他还打着拖尉迟以公事的名义休假的小算盘呢，况且武则天只是说他们可一起去查访，若是尉迟真金真不愿去他也强求不得，狄仁杰当下摆出一副可怜相，“也好，虽然我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我隐隐有一种预感——此事诡谲凶险，尉迟大人最好也是不要太多牵涉其中，以防不测。只是我若折在徽州，往后大理寺便只能靠尉迟大人一人独力支撑了……”末了还不忘长叹一声，大有一去不回、必死无疑的架势。
此话一出，被震的换成是尉迟真金了。实在是狄仁杰演技太好，叫阅人无数的尉迟真金也禁不住对自己的这一想法提心吊胆起来。即便他对狄仁杰的那点本事信心十足，也因为太熟悉所以对他那些弱点也清楚明了，越是细想下去越觉得他一人前往徽州就是一只兔子跳进狼窝一般危机四伏。
狄仁杰见他为难的样子也是不甚忍心，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你我一同去徽州，大理寺也不是没有主事的，邝照每日去王溥太医的医馆报道即可，他和薄千张也该脱离你好好历练历练。大理寺的弟兄们也整好可以稍稍休假几日，只留少些人维持大理寺正常运行即可，待其他人伤好些了再行交替。至于你我的任务，说起来也并不复杂，只是你腿上有伤、体力也必有所耗损，便由你扮作行商的富家少爷，我做你的侍从。”说着还瞥了伤口位置一眼，他狄仁杰的记忆力可是好得吓人。天地良心，他只是关心尉迟真金而已，要是有那么一点点小瞧他尉迟大人的意思——那他也就没活路了。
接收到尉迟真金的眼神威胁，狄仁杰立刻偏头看向别的地方，然而尉迟真金的重点似乎并未放在此处，只是恶狠狠地、一字一顿地、咬着牙地对狄仁杰低吼：“把本座的腰带放回去！”尉迟真金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很平常地瞪着狄仁杰，后者也很努力地擦了把冷汗，从衣内口袋中掏出那个带着盖子的白瓷碟来放在几案上，而后施展出毕生所学轻功逃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我去准备准备！”
远远地传来了一点动静，跟着腰带一起瞬间坠下，除了扬起些微风尘外再无其它。
翌日清晨，或者说不过三两时辰后，晨光熹微。未曾合眼的尉迟真金躺也躺不住，昨夜连衣衫也没退下过，正好省事，拉了拉压皱的部位便推门去寻狄仁杰。
即便是五月天气，拂晓时分依然是颇为清凉的，尉迟真金常年习武自然不觉得什么，走了几步见着狄仁杰跟沙陀忠二人拢着袖子哆哆嗦嗦地掂着一个包裹说着什么的时候才知道其中差别。
“你们两个大清早的，密谋什么呢？”尉迟真金语调轻松，也知道昨夜狄仁杰那句准备不只是说说而已，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一问，正引得狄仁杰小胡子一翘，笑眯眯地献宝。
“此番武后的意思是暗中调查，我想着此事若当真有元凶巨恶在背后谋划，那沙陀的医术定是必要的，只是这几日大理寺怕是要忙，离不得他，只得我俩先行上路去探探虚实。昨夜说的，你可同意？”
狄仁杰的提议总有他的道理，此时时刻尚早，城门还未开，不如在自家地盘上先听听这人到底都在算计些什么。尉迟真金只听狄仁杰汇报了个大概，不必狄仁杰是逐字逐句地将各个卷宗看了个遍，对这一选择有所疑虑也属常情。战前部署，情报是重要的一环——虽然他们算不上是去打仗。
对看过的卷宗倒背如流是狄仁杰的最大优点之一，几份亦或几十份乃至成百上千都是一样，尉迟真金一有疑问，自然是对答自如。
“现有交至大理寺备案的卷宗数十，来自大小各道各州。死者几乎都是是些富足人家，商人占了主要部分，而为数不多的农人也是自家有田的富裕家族。从江南道北上至河北道、西至陇右道，出现死者的州县也都较为富足热闹。”
“我们扮饵。”尉迟真金听明白了，沙陀跟他俩时日长了，琢磨了一会儿也明白他们二人要做什么，颇有些不放心：“那不是很危险？”
这担心确实不无道理，沙陀不会武，文也不怎么样，只有医术拿得出手，只这一点尉迟真金便是一头雾水，而狄仁杰也只是熟背医书，算不上医者，此案却偏偏涉及毒物用药，这两人还偏偏要往危险堆里凑，他能不忧心忡忡一下么。
只可惜尉迟真金是个办公事不要命的主儿，狄仁杰又是一副胸有成竹不碍事儿的模样，就他一人穷担心。
亏得狄仁杰良心未泯，拍拍沙陀的肩膀：“我们此去徽州，当地有名的富商不少，不至于我们初来乍到的便被盯上，等到大理寺恢复日常秩序，你再来与我们汇合不迟。”
此话半虚半实，连狄仁杰自己也没十足的把握，只是凭已知的几十位受害者的背景推断出如果有元凶存在，他们的主要目标也不是一般外乡人。也正因如此，狄仁杰也认为换个身份前往能打听到更多情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许多年后，他愈发钟爱这个方式，只不过身边的人如走马灯，一个去了，又来一个。这些也是后话，按下不提也罢。
一位赶车的小哥等在后门口，一脸倦意地靠在车厢上等了许久，却也不敢对着大理寺的院子吆喝。好在狄仁杰这个天不亮就砸门把他弄醒，约好了时间地点的人没有忘记他，见沙陀被说动，便直接拍板，安排道：“沙陀，我雇的车应该来了，你去后门外面看一眼，劳他稍等，我与尉迟大人先去更衣。”
计划着改换身份，这一身官服是决计不能穿出去的。连带着门外的车夫，狄仁杰也是变了装去见的，只说是贵人，与大理寺卿是友人，在大理寺借住了两日，现下要远赴徽州进货。这时让沙陀去帮忙传话，也特意嘱咐他不要说漏嘴。
沙陀反应也着实不快，走了几步才猛然想起一事：“狄仁杰早穿上了一般富商家中武卫家丁的深色劲装，那尉迟大人去换衣裳，他也跟进去做什么？！”
-续-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