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出路并不难走，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即使如此，前前后后的人也都安安静静地细查四周，尉迟真金顶在最前，狄仁杰压在队尾，还未交流上什么就已经沐浴在月光下。
可狄仁杰跟着队伍走至院外时却是一愣——大理寺其他人都已牵了自己的马骑稳了看着走在最后的狄仁杰，竟然没有一个马背是空着等他的。幸亏狄仁杰反应也不慢，立刻心虚地看向尉迟真金，道：“啊哈哈哈……尉迟大人……下官方才来得及，马也忘了栓。正巧我手也麻了，不如请尉迟大人给我个面子，带我一程？”
狄仁杰一边说一边在暗处对着敏捷地翻身下马想要贡献自己坐骑的薄千张拼命摆手，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开，还怕他不懂，把话讲的明了非常。
也不知是不是尉迟真金体贴下属，体贴的又是哪个下属，总之妥协了一次也就有了第二次。
“上马。”
即使口气很差很坏，尉迟真金还是伸手让狄仁杰上马，假装没看见后者的眉开眼笑，也不等他坐稳就策马而去，留下大理寺一干人等不明所以地干瞪眼，最后也只当是没有顺利完成目标而造成上司的脾气暴躁。
只能说，大理寺员工在观察表面现象这一项上的修为还是很高的。
远离了大部队、坐在奔驰马背上的二人也没个消停。
“尉迟……”
“又有何事！”尉迟真金的语气颇为不耐烦，咬牙切齿青筋暴起情绪不佳，大有一副再听到一句废话就把人踹进林子里叫狼叼去吃了的架势。
狄仁杰缩缩脖子，颤抖着声线还是问了出来：“这马是新进的蜀马，颠人得很（1）。不如我来驾马，你且侧身坐着便是？”
“本座为何要坐如女子模样？！”
“我怕你给我颠下去……”
恰是此时，这马儿似是通了人性，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叫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石头绊了下蹄，撞在了踝关节上，险些将两人都自马背上甩下去。
“……”
“……”
“姓狄的！闭上你的乌鸦嘴！！！”
闹腾着闹腾着，终究还是尉迟真金服了软。谁都晓得，除了武皇后，还没有谁能个让这个说一不二的大理寺卿服个软呢。再说了，尉迟真金对武皇后那大抵只能叫畏，可能再加点儿敬，大部分时候还真不一定是因为武皇后的要求有多么英明睿智救世济民。
可是遇上了狄仁杰，堵着气憋得慌这个不服也得服。
也不知道是时运不济，还是老天爷嫌他这些年日子过的太顺风顺水没病没灾的就给他塞了个人来压他一头。
这两者之间本质上来说也没多大区别，总之最后都是狄仁杰占理就对了。
不过放下个人偏见主观意愿这些个东西，客观地来分析每次狄仁杰激得他炸毛的时候确实也总是他固执己见的时候。这话不好听，就这会儿的事儿来比例子，换个说法儿也就是他没事儿骄傲傲娇一下瞒得大家团团转，可惜瞒不过狄仁杰。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人、这个性子的问题。
洛阳城内已然进入了一天里最宁静的时刻，百姓早早歇下了，就是狄仁杰再急切也叫马儿放慢了跑，总不能收个队也闹得满城风雨，那不等隔天就得被武后捉去喝茶谈心。放轻了马蹄声，近了大理寺，渐渐能听到些许人声儿来。再想想还有一批人要回来，虽都没什么大伤，也总得看一看，沙陀估计得忙到后半夜都忙不完。
不想行到门口突然撞着了一个人，衣着不怎么讲究，不讲究到有些褴褛的意味来，黑灯瞎火的，若不是马儿跑的慢，准是要撞个人仰马翻的。
“你们眼神不好就不要骑马！赶紧进去找我那个徒弟开点药吃！不然啊，我亲自动手！”王溥太医气鼓鼓地负手出来，也不知他今儿是做什么来了，总不能就是来受气的。
不过……
“您这一走，沙陀他可就有的忙了。”狄仁杰倒算不上是心疼下属朋友，顶多是不准备压上骆驼身上那根稻草。有事相求，先退一步来说。
“你们大理寺的医官呢？！都是死的吗？！”
王溥没个好气，可也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就站定在二人骑的马前，地上还有方才马儿急停踩出的错杂蹄印，狄仁杰便不客气地开口问了。
“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可否请前辈看个东西？”
说着便伸手去摸索，王溥太医一瞅乐得早忘了气了。他狄仁杰掏东西不摸自己的衣兜，偏往坐了前面的尉迟真金那儿摸。谁叫他也只是凭着之前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光看出些端倪，再借着自己的推理猜出了个大概，没有个准确位置，只好自己个儿探探。
毫不意外地，侧坐的尉迟真金单手按着马背凌空一脚将狄仁杰直接从马上踹躺下了，去势正正好，与王溥直接隔着一匹马，狄仁杰还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尉迟的手快，夜色一遮掩，王溥真是什么都没看着，待尉迟真金绕过马儿来到他面前时，已然摊着手掌，掌心躺着一根针了。
一根极细的银针。
王溥随手拈来一瞄——分明是银针，针身却乌黑一片，不用细闻便觉着血腥味甚重，盖过了原本针上毒物的气味。
如此一来，还是无甚头绪。
“这个我一并带回去瞧瞧，省得误伤，你们歇去吧。”王溥随手将针揣进兜里，捋了捋胡子摆了摆手，自说自话地走远了去。
只是看病的不在意，伤着的也不上心，听了就同没听过一样，也不拘多走几步回去，直接连人带马抛之脑后，丢在大理寺门外不管了。倒是狄仁杰这个三不沾的家伙急得打转，干看着这俩当事人不负责任地反向而行，事不关己，最后也只能拍掉衣服上的灰、揉着老腰、牵着缰绳跟进大理寺先。
尉迟真金脚都不怎么沾地，溜得飞快，想是直接回房了。狄仁杰还得惦记着把马儿拉回马厩拴好，喂马的小卒夜里不在职的话还得亲自去搬点草料和水来。
大理寺和金吾卫一样，用着的都是极好的马，上下级之间有些区别，可也都是精心培育出来、不比战马逊色多少的驯马。随便伤了点儿，请了先生来医治的时候都觉着肉疼，这下直接跑了一匹，他还没想明白该如何上书报告呢。狄仁杰一面盘算着扣除四处毁坏的屋顶门窗的赔款，大理寺的财政赤字又会变得严重多少，一面又去给沙陀找点麻烦事儿。
“沙陀，来点伤药！”狄仁杰自越过门槛起就开始左躲右闪如临大敌，毕竟大理寺的人块儿大还结实，要不就是武选选上来的人，他那点儿功夫可经不起撞。
幸得他还算手脚敏捷、反应不慢、眼神还好，很快就凑到了沙陀身边。
“外伤？三七还是木槿花？都在那边的台面上呢，你医书都看过的，认得药材，自己直接拿去就是。”沙陀能抬个头都算是忙里偷闲了，手里的活儿一刻不停，给大理寺的人轮流上药打绷带，大多都是外伤，不过受伤程度不同也要重新斟酌药量，也费劲地不行。更多的人得了沙陀给的药便互相帮忙，挤在一个小房间里跑来跑去，你吆喝一声我问一句的，可不是一团乱的景象么。
“受的是针伤，哪儿用得着那些。”
狄仁杰摆摆手，这些他也都读过，不过那些疑难杂症稀奇病例还是得沙陀、王溥这些专职的能人来定夺。
此话一出，沙陀终于得空扭头看狄仁杰了，眨巴眨巴眼，又低头给眼前伤员的胳膊上多缠了两圈绷带。才不过一秒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还腾了一只手伸着食指在半空中晃了两下，恍然大悟。
“哦哦哦，你说的是邝照的伤？我给他上过药啦。”
狄仁杰听了眼睛一亮，赶忙拽了沙陀的袖子，道：“真的？药在哪儿我去拿！”
“还剩不少，全在那个白色的碟子里了，都是师傅刚才配了应急用的。过两天邝照还得送去师傅那边让他看情况呢。说来这个毒是谁下的？知道有毒却查不出是什么毒，更是没法儿对症下药，师傅都说要研究研究呢。怎么？我还没检查到谁有一样的伤呢，是谁啊？”沙陀倒也不是想八卦，只不过身为医者，总得多提一嘴，全让狄仁杰听到脑子里过了九曲十八弯，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没谁。我先找个皿挖一些去用。等会儿还有最后一批回来的，他们伤得不重，不过也得看看，你多费心了。”总算是舒了口气的狄仁杰走到半道又折回来叮嘱沙陀，“对了，明天天一亮就把邝照丢给你师傅，不医好别回来。办完后你还在这儿等我，有事。”
罢了又从人堆缝里向外挤，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小瓷碗。
“啊？”沙陀张大了嘴愣了半响，回过神来狄仁杰早就不知所踪，满脸委屈也只好自己嘟囔一声，“那我还睡不睡啦……”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