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十二月三十日雪

9、时光之旅

　　几乎是无意识地，来到这扇门前，东风记得很久之前，那个笑容有些无赖有些可爱的男孩子曾经说过这个地址，过世的父母亲住过的地方，有为数不多快乐的回忆的地方。
　　没想到是日式的宽阔庭院，门是虚掩着的，一眼望去，树木葳蕤，灌木丛修剪得极为齐整，黄色的玫瑰在其间次第开放，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拐角处还有一架木秋千，主屋的牌匾上有一个手书的“思”字，东风只觉得记忆的闸门一下子被打开了，第一户收养自己的夫妇是极为慈爱与善良的人，他们有一个精致漂亮得像女孩子的儿子，就是那个男孩子在孤儿院的时候抓住了自己的手把自己带回了家，那时真是开心极了，美丽宽阔的大房子，慈爱的父母亲和总是宠溺着自己的小哥哥，他们还一起抓过一只灰色的小兔子……幸福的感觉曾经那样的近，那样的鲜明，可是养母病死，养父选择了自杀追随之后，自己又被送回了孤儿院，甚至，连告别也来不及，这是心底最深的痛楚，第一次相信美好，第一次被幸福拒之门外，以至于这成了自己最不想忆起的隐痛，原来是通用。
　　这么多年之后，在东风再次踏进这幢房子的时候，她才明白，快乐的感觉是痛苦所不能冲刷掉的，即使再短暂，那也是真切的，使自己愉悦着的幸福啊。
　　里屋的格局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左手边是当时通用的房间，随着他的长大，略略修改了一番，一进门最醒目的是两只深红与粉红的箱子，凑近一看，才知道是用来堆放情书的，主人还很严谨地分了类，粉红色的箱子里装着的是二十岁小女生的情书，而深红色的，则是年纪大一些的爱慕者，东风不由得笑出来，这才是通用啊，即使永远无法回应别人的这份心意，也小心翼翼地存放着，不忍心抛弃与粉碎，真的是不懂得拒绝呢。
　　东风在这间充满了往日气息的屋子里深吸了一口气，十年的时光仿佛被压缩起来，自己原来一直是记得的，一直在心底记得。她不由得哭了出来，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无力下来，她哭得很久，像小时候第一次面对失去时那样的不可抑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泪眼之中看到了熟悉的漂亮的脸，她以为那是梦幻，急急地抱住他，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气力，她只是断续地说着“对不起”。然后对方低低地回答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