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之后》吴大音

3、顾醇

　　因为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周飏一直没去公司上班，不过他本就是公司呃总经理，能给自己放假，只要不是太过分，上班时间由他自定。
　　在周飏家生活了几天，林沐风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许多，他把手机里韩野的号码屏蔽掉，相关人的号码也全都设置成拒接模式。
　　不用再操心那个生活白痴的一切事物，也没有人会一不顺心就对着自己大吵大闹，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然后回到周飏家，两人一买菜做饭，一起吃饭，散个步遛完狗回来看电视，读个书，再聊个天什么的，简直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轻松生活。
　　昨天他们一起在家里边喝啤酒边看电影，看的是一部外国的生活喜剧，周飏挑的，把两个人乐得不行，直到半夜三更的时候才去休息。
　　今天是周五，全国人民最爱的一天。
　　林沐风穿着一件周飏新买的家居服，脚上套着一双爽柔软的棉拖鞋，正站在厨房的冰箱前翻着什么。
　　“怎么了，没吃的了？”周飏问。
　　林沐风头也不抬，从冰箱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嗯，一直都是现吃现买什么也不剩，现在是没什么吃的了。面包也吃完了，只剩两个鸡蛋。”
　　林沐风说着，从冰箱里把头伸出来，关上门，脚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客厅里：“要不要去一趟超市啊？”
　　周飏把狗松开，扭过头看着面前这个让自己捡回来的男人，没说话。
　　林沐风个头没他高，身量看起来也没他壮，头发是不是纯黑的，有些泛褐色，还有几根老是翘起来，跟自家的大波头上的毛一样蓬蓬的，眼睛和头发是同色，也跟大波似的又柔又润，五官清秀，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周飏一直觉得林沐风就跟他的名字一样，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要不然怎么能受得了他那画家男朋友呢，艺术家的脾气总是很古怪的。
　　不过现在林沐风要跟他男朋友分手了，那应该叫前男友才对。
　　“你要不想去的话我一会儿自己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吧。”
　　林沐风对着周飏说，他现在在周飏家过得越来越有归属感了，不管是楼下的小区、商店、超市还是菜市场，他比周飏这个常住人员了解得还全面。
　　周飏看了一眼对着他俩直哈气的大波：“不用了，这都几点了还去买东西。”
　　“那要不然吃什么啊？已经什么吃的都没了。”
　　大波又凑了过来，周飏挠了挠它的下巴：“我说，沐风，你怎么表现的比我还像是这个家的主人啊？”
　　林沐风的脸瞬间红了，小声道：“我不过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周飏笑了，揶揄地看着对面受气媳妇一样的人：“你看你脸皮薄的！我逗你两句而已！算了算了！”他说着，关掉电视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别忙活了，今天我请你吃饭！”
　　“你请我吃饭？”
　　“是啊，这附近有家我经常去的小店，这次也带你去尝尝。大波就先在家里看门吧！好不好，大波！留家里等我们回来！哦对了，现在店里人可能还不多，再晚会儿就该没位子坐了，沐风，你赶紧先去换衣服！快一点儿！”
　　“哦！那好吧！”
　　周飏催促着林沐风赶紧换衣服出门，林沐风急匆匆的往自己房里跑去。
　　换好衣服刚出来，突然，从门外传来的一阵奇怪的动静。
　　二人一狗六双眼瞬间都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大波把耳朵支楞起来听了一会儿，突然对着大门狂吠起来，一个劲甩尾巴，还跑到门口用爪子挠门。
　　门开了，大波顺着门缝就去够外面那个人的裤腿。
　　一只修长的手伸进来把大狗扒拉开。
　　周飏刚刚还在高兴的笑脸瞬间不见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人。
　　林沐风也怔住了，跟周飏不同的是，他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
　　门外的人走了进来，身边的大狗对着他又蹭又咬。
　　林沐风愣愣的看着他。
　　这个人宽肩窄腰，穿着打扮非常时尚，头发清爽飘逸，长得很好看，一双丹凤眼显得很有味道。
　　丹凤眼的男人此时冲着直咬他裤腿的大狗嚷嚷：“大波，快走开！不准蹭我的裤子！你知不知道粘上狗毛多难弄下来！”
　　周飏这时开口：“过来大波！”
　　大狗扬起脸看看他，再扭头看看刚进门的男人，还是听话的来到周飏身边。
　　“你怎么回来了？”周飏问。
　　“我怎么不能回来？”男人不满的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我还想问你呢，我不是跟你发消息了吗？你怎么没回我啊？”
　　周飏抓了抓头发，看了一下林沐风的表情：“手机没带在身上，没看见。”
　　丹凤眼男此时也注意到了一旁站着没动的林沐风，挑起一边眉毛：“这位是谁啊？”
　　“这是林沐风，我朋友，家里遇上点儿事，我让他先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周飏说。
　　“你、你好！”林沐风局促地说，他被这个看上去气场十足的男人惊到了，隐约觉得这个男的应该不普通，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飏转过身面对他：“不好意思，沐风！我也不知道他今天回来，就没跟你说。这是顾醇，我男朋友。”
　　林沐风瞪大了眼睛，原来这就是周飏的男朋友啊！早先他一开始听周飏说“同道中人”的时候还在诧异，因为他从没听周飏说起过他男朋友的事。现在正主就这么回来了，自己可是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三人就这么直直的站着，空气凝滞了几秒钟。
　　林沐风觉得情况不妙，这两个人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
　　“那个……要不……我先出去吧！你们俩先聊！”说着，他绕过面前的抱手站着的顾醇，看也没敢看他一眼，急着就要往门外走。
　　“哎，沐风！等一下！”
　　周飏愣了一下，人却已经跑了，他赶紧出门去抓人。
　　二人在门口纠结了一阵，最终林沐风还是被周飏给揪了回来。
　　等他们再次推开门时，只见顾醇正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大波的脑袋。顾醇正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脖子，脸上表情很微妙。
　　林沐风又不知所措起来。
　　周飏看了他一会儿，对着林沐风说：“抱歉了沐风，今天我有事，改天我再请你吃饭吧！”
　　林沐风赶紧说不要紧。
　　他又转向顾醇：“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咱们出去吧，我上次订的餐厅还没退呢。”
　　顾醇用眼睛瞅着他，不发一言。
　　周飏笑了笑，把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走吧。”
　　两人离开了。
　　林沐风傻傻地站在原地，空气里似乎还留有刚才尴尬的气氛。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大波蹲坐在地上，冲着大门发出可怜的呜呜声，林沐风赶忙上去安抚它。
　　周飏和顾醇一前一后出了小区。
　　“你的车呢？你不是说周末才回来吗？”周飏出声问。
　　顾醇冷哼一声：“我为了快点赶到你这儿，没日没夜的忙到现在。刚从现场打出租过来的，我的车还在公司停着呢。”
　　顾醇站在他身后，看着周飏拿出车钥匙上了车，这才不慌不忙的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周飏开车来到一家咖啡厅门前，两人下了车。看着面前巨大的招牌，顾醇道：“你说订的餐厅呢？怎么带我来这儿？想骗我是不是？”
　　“我没骗你，你下飞机前我确实订了餐厅，不过现在过多久了，你说人家还能给咱留着吗？”周飏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到车里拿了什么东西装到口袋里。
　　转过头，顾醇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咖啡厅。
　　店里的人不少，他们让侍者找了个稍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周飏点了一杯咖啡，给顾醇要了一份蛋糕和招牌小吃，又给他点了一杯热可可。
　　“知道你还没吃饭呢，先垫垫吧。”周飏说。
　　服务员收走菜单离开了。
　　顾醇他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看着他，冷笑道：“周飏，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是在心虚呢？你是不是在背后给我玩劈腿了？”
　　周飏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被我说对了吧？是不是你刚才房里的人，那个叫林沐风的？”
　　周飏定定的看着他：“顾醇，你说这话真是让我心寒。咱们认识多久了，在你眼里我就这样？”
　　顾醇闭上了嘴巴，脸色也冷了。
　　他当然知道周飏不可能这样，就像他说的，他们从小认识，彼此是什么想法只要看一眼就明白。可现在，顾醇却觉得心里其乱无比，什么都无法思考。他有些后悔自己一下飞机没有回来找他而是先去工作了。
　　顾醇慢慢吐出一口气：“我没让你去接机，还拖到现在才回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他垂下眼睛，盯着周飏衣服里面的衬衣扣子，“不过你也说过，咱们认识了这么久，在一起的时间绝不算短，那你应该能明白我是因为工作才不得不这样。”
　　周飏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我当然明白，我没怨你。你工作得好这是你的成绩，我也会替你高兴。”
　　顾醇抬起头：“那你为什么……”他刚要说什么，突然刹住了嘴。
　　为什么呢？自己想问什么？
　　本以为会给对方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是对方让自己吃了一惊？
　　为什么自己一直打电话对方却没回？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天没回来，他却再也没像以前那样跑去找自己？
　　为什么自己一回来，两人的房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周飏没有说话。
　　咖啡厅里环绕着舒缓的音乐，可是不管音乐再怎么舒缓美妙，也抚慰不了二人纷乱的思绪。
　　这时，服务生端着他们点的东西上来了。
　　“先吃点儿东西吧，你的胃不能饿着。”周飏对他说。
　　顾醇看也不看一眼：“没胃口，吃不下去！”
　　“那也不行！”周飏强硬道，过了一会儿又缓了下来，“你先吃吧，咱们的事一会儿再说。”
　　顾醇抿着嘴，放在桌下的手指握成拳头。周飏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他，凡事都先紧着他，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更会觉得愧疚了吗？
　　他咬紧牙关，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吃就吃！反正不花自己的钱，吃饱了再说！
　　周飏看着顾醇用叉子切蛋糕，那狠劲，好像是在剁自己的肉一样。
　　他苦笑一下，端起咖啡喝了两口，脸都皱在了一起，他错点成黑咖啡了。
　　顾醇把东西吃到一半就再也咽不下去了，盘子一推，冷着脸坐到那儿。
　　要是不先把事情说清楚，他胃里就跟装着石头一样难受。
　　“周飏，咱们还是有话直说吧。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你比我还藏不住事。你就直接跟我说，你是不是想分手？”
　　周飏抬起头，看着顾醇的眼睛。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让顾醇先说出来了。
　　那自己是不是这么想的呢？他把眼睛转向一边。
　　周飏心里有点发涩，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这种想法，而且跟他们之前那次分手不一样，这次他是真的打算跟顾醇分开了。
　　顾醇也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
　　周飏心里生出了些歉意，他并不想现在跟顾醇提出这件事，但是就跟顾醇刚刚说的那样，他心里藏不住事，而顾醇又是个敏感的人，自己对感情挑剔，他就比自己更甚。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对方才敢这么大大方方的把自己放在国内一个人出国工作，还一走就是几个月几个月地不回来，但是一旦自己心里有变化，他一定是最先发现的。
　　“是不是还是因为我的工作原因？”顾醇仿佛冷静了下来，开始剖析自己，“我就知道我这工作迟早得给我弄出点儿事来！”
　　周飏突然笑了：“你就算知道也没用，该工作的时候不还是会选择工作吗？”
　　顾醇也笑了，他说的没错，就算知道自己的工作会给感情带来阻碍，他也不会丢掉自己的饭碗。
　　“你就是天生的工作狂，没辙。”周飏拿着小勺搅着咖啡杯，“顾醇，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件事：咱们在一起八年了，但是真正一起度过的时间加起来居然都不到一年！如果除去从小到大认识的十几年外，咱俩就跟刚处对象的小年轻没什么区别！”
　　顾醇听着，端起面前的热可可喝了一口：“你还真闲！有心思算这些东西！”
　　“那要不然呢？咱俩都三十了，我总得知道咱们最后为什么分开吧？”
　　“你觉得原因是因为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不是因为你那个新认识的‘朋友’？” 顾醇停下来看着他。
　　周飏愣住了：“你提他干嘛？这是咱们的事，跟沐风有什么关系？”
　　“看看叫的多亲切！”顾醇瞪着丹凤眼白了他一眼，“一进门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们俩之间那种感觉，怎么也不像是朋友……你们俩不会是真的早就有一腿了吧？”
　　周飏无语：“要我跟你说实话吗？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而已！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认识一个星期就能这样？哦，我懂了，你们俩应该是那种除了□□接触之外早就心神合一的类型！我就知道！要不就是你们当中谁还没开窍？啧啧啧！你们俩还是有一腿！真能扯！”
　　周飏被他这突如其来有毫无根据的猜测弄得很无奈：“谁能扯了？是你在跟我扯好吧？”周飏气不打一处来。
　　把话一说出来后，两人彼此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前一秒气氛还僵持在分手中的二人忽然跟小孩子一样拌起嘴来。
　　“哎，你觉不觉着咱俩现在的状态特别好，比之前轻松太多了！”顾醇又端起热可可喝了几口。
　　“我也觉着……”周飏皱着眉，“你说是不是咱俩都太后知后觉了？要是早几年就把事情像这样说出来，咱们是不是就能早脱身了？”
　　“后知后觉？嘁！只有你！我一直都在忙工作可没你那么多觉悟！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一定还是跟那个林沐风有一腿！”
　　“你怎么说话呢？！”
　　两人又拌起了嘴，拌着拌着，突然相视一笑。
　　“看来还是这种调调最合适！”
　　“是啊！你说咱们做了十几年朋友了，那会儿就挺好，干嘛非要当情侣啊？简直累死人！”
　　“哎哎！那时咱们也没好过过，天天都在为了一点小东西争破头！根本不能算朋友，应该是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