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之后》吴大音

15、孟子侨（三）完结

　　新学期刚开始没多久，韩野来到了孟子侨的办公室。
　　“韩野？你怎么来了？”孟子侨看着自己面前的人，问道，“你不用去上课吗？”
　　“不用，我马上要去法国参加一个欧洲的绘画比赛，”韩野说，“我可能有段时间不会来上课了。”
　　“是这样啊……”孟子侨一顿，然后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那我得祝你马到成功啊！”
　　“不过走之前我还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
　　韩野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问问你，你愿意试着跟我在一起吗？”他抓住了孟子侨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正视着他。
　　孟子侨怔住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一时慌了手脚。
　　“我想我有点儿喜欢上你了……”韩野继续说，“既然这样，我就想确定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孟子侨的嘴开开合合，最终说道：“你马上要去参加比赛了，现在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到画画上更好……”
　　“这我当然知道！”他打断孟子侨的话，“可我想在离开这里之前弄清楚自己的心！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冲动了！孟子侨，我现在能重新拿起画笔是因为你……你对我而言非常不一样！”
　　孟子侨没有说话，默默地盯着韩野的眼睛。他能感觉到韩野抓着自己手的手指很凉，但手心却是火热异常。
　　“我有点儿激动了，抱歉……”韩野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忽然有些混乱，“你说得对，我还是把精力放到比赛上更好。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他说着，松开手就要离开办公室。
　　“等一下韩野！”孟子侨看着面前原本兴致勃勃，现在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青年，忽然拦住了他，“不如我们来做个约定吧。既然你说你有点儿喜欢我，那就让我看看你对我的感情能到什么地步。”
　　“什么？”韩野有些不解。
　　孟子侨笑着收回了手：“如果在这次比赛中你能拿到第一名，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绝无二话。只是有点儿喜欢，我可是绝不会接受你的！”
　　……
　　几天后，韩野走了。
　　孟子侨再次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
　　竟然突然跑过来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孟子侨回想着韩野的话，掩面失笑：“这还用问吗……”
　　孟子侨觉得艺术在某些方面是相通的，两个同样有才华的人更容易惺惺相惜。
　　这一点不是他自恋，如果说韩野是个才子，那孟子侨更是少年成名。从小被誉为天才小提琴手的他八岁便获得了全国少儿艺术比赛冠军，自此之后，他在艺术道路上走得一帆风顺。
　　直到十八岁时那场车祸——那场可怕的灾难让他差一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还有自己钟爱的小提琴。
　　好在他有愿意不遗余力照顾自己的父母，以及积极为自己治疗的医生，孟子侨终于恢复了健康。只是在小提琴上，他已经长久没有拉过琴，有些生疏了。
　　这之后，伤痛折磨，大大小小的比赛接连失利，孟子侨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
　　那时他也曾一度想要放弃过。可是他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
　　二十五岁那年他来到国外读书时，再次参加了一场国际性比赛。这一次孟子侨拉了一首名叫《远方》的曲子，这是他在自己人生道路最痛苦的时候为自己而写的。
　　这首鲜为人知的曲子感动了所有人，上天再次眷顾了他，孟子侨成功了，他取得了自受伤后梦寐以求的冠军，并且，一家音乐公司愿意为此给他出音乐专辑。这是他人生事业的最高点。
　　一年后，伤病再次来袭，孟子侨的事业开始走下坡路。
　　这回孟子侨明白了，上天的眷顾总喜欢点到为止，自己这次是真的无能为力了。于是他放弃了继续在舞台上演奏小提琴，反而凭借以前的成就，来到这所大学里当老师。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日子可能会一直这么过下去，没成想他又遇见了韩野。
　　孟子侨再次感叹命运的安排，居然让自己碰到了以前一夜情的对象，而且还成了自己的学生！
　　好在两人都看得挺开，甚至成为了朋友。孟子侨和韩野在某些方面很相似，有些兴趣爱好都是一样的，容易互相吸引。
　　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人生中的知己，孟子侨挺高兴的。可直到他看到韩野那本素描画后，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还被对方告白，孟子侨确实有些无措。事情来的有些突然，他丝毫没有准备。尽管如此，孟子侨仍不能否认自己的内心。他的确也在被韩野所吸引，可是他又不得不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韩野现在经历的事情正是他以前经历过的，这样一来，孟子侨总是有些担心，将来两人若是在一起后能不能顺利走下去。
　　然而感情之类的事可以留着慢慢想，在搞清楚状况前，还是得让韩野把精力放在比赛上更重要，毕竟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所以孟子侨才与韩野定下了这个约定。
　　独自一人生活本没什么，孟子侨已经这样度过了五六年的时间，可是这一个月却显然有所不同。
　　孟子侨觉得自己像是生了病一样，上课总走神不说，有时还会找错教室，甚至连吃东西时都会忘记把食物送进嘴里。
　　孟子侨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
　　又过了两天，孟子侨跑到大街上买了最新的画刊杂志回来。今天韩野的比赛结果就要出来了，他要在杂志上看看消息。
　　拿着手里的几本书，孟子侨心跳的很快。他有些不敢看上面的结果。
　　快步回到家中，他才翻开杂志。
　　翻看了几页后，孟子侨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消息——
　　比赛的金奖属于一名比利时的画家……
　　孟子侨的心像是被一把锤子狠砸了两下。
　　这天晚上，孟子侨站在阳台上拉了很久的小提琴。每当他内心不安的时候，拉琴能帮助自己恢复平静。
　　客厅里传来一阵敲门声。孟子侨收起琴，前去开门。
　　门外，韩野正站在门口看着他，旁边还放着一只旅行箱。
　　孟子侨嘴巴差点阖不上了：“韩野？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的？”
　　“在学校里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韩野说，“你不让我进去吗？我可刚下飞机。”
　　孟子侨把人迎了进来，他还是心跳得很快。
　　两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孟子侨先开了口。
　　“我已经看到结果了……”他犹豫着说，“那个……你……”
　　韩野打断了他的话：“很抱歉没能拿到第一名。我已经尽力了。”
　　离开的这一段时间，他每天尽心尽力地学习着，再次适应着周围不同的生活习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比赛作品。
　　这是他饱含着感情创作出的，两年未动过画笔后的第一幅正式画作。
　　原本对于第一名，韩野是抱着十分的决心。可是上天似乎并不买账，组委会也跟他有不一样的想法。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孟子侨劝他，“别太难过，没得第一并不代表你实力就不如别人。我相信你一定画得很好！”
　　韩野翘起嘴角：“是吗？可我听说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算了，这次我认了。我来就是想看看你，顺带来跟你告别的。子侨，请允许我现在这么称呼你，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追过别人，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可能之前我的行为有些冲动，请你别在意……”
　　孟子侨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曾经我因为自己的问题做出了伤害别人的事，我的恋人也因此跟我分手。可这次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我喜欢你，孟子侨，可是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的话，那我无话可说。毕竟我没能做到你对我的要求。但是离开前，我希望你能收下这个，”说着，他从包里想把自己的画拿出来，“这是我比赛的作品，也是因为你才产生的灵感……我想把这幅画送给你。”
　　孟子侨内心有些慌乱：“你先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要跟我告别？要离开？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韩野看着他，“我已经明白了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所以我决定退学。”
　　“你……”看着这样的韩野，孟子侨忽然觉得自己跟他的约定有些残忍。
　　“你别在意，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韩野安慰他，“我不是因为你才要这么做的。”
　　孟子侨垮下肩膀，靠在沙发背上一言不发。
　　他忽然开口说道：“韩野，如果我说我并不介意你得没得第一名，你还会退学吗？”
　　韩野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什么？”
　　“其实我对你也是有感觉的……”孟子侨断断续续地说，“在我看到你素描本上的画的时候……可能更早，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吧，我就被你吸引到了……没办法，你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估计我之前会跟你一夜情也有这个原因吧……”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韩野愣住了。
　　“可是人都是自私的，这点你必须要理解我。我今年三十四岁了，经历过事业的最高峰，而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老师。可你不一样，你其实才刚开始，你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你说你喜欢我，我就不能不多来考虑一些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孟子侨微微皱起眉头，“韩野，你很有能力，就连我这么不懂画的人都看得出来，所以我希望你别因为这一次比赛就失去信心。如果……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我认识几个开画廊的人，我可以让他们过来看看你的画。虽然也不是多知名的画廊，但是聊胜于无……你怎么了？你笑什么？”
　　孟子侨睁大眼睛看着忽然抱着肚子笑起来的韩野。
　　“子侨啊子侨！你可真是个活宝啊！”韩野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其实一直也喜欢我对吗？”韩野停止了大笑，直起身子看向他，
　　孟子侨老脸一红，小声地嗯了一声。
　　韩野有些激动的上去抱住了他：“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让我提心吊胆这么久！”
　　“我不是说过我也得为自己考虑一下吗！”孟子侨想要推开韩野，但却被抱得更紧了，索性放松下来任由他抱，“说了这么多，你还退学吗？”
　　韩野趴在他耳边，轻声说着：“退啊。”
　　“什么？！”孟子侨气愤的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合着我劝你半天都白说了！那你赶紧走吧！别再浪费我的口舌了！”
　　韩野又笑了起来，赶紧上去安慰人：“你别生气！我要退学的原因跟你想的不一样！”他把人掰了过来，让他正视自己，“我其实还没给你说完呢。”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坏消息？”
　　韩野失笑：“不是坏消息，是这样，在比赛结束之前，大赛组委会说要给我颁发一个特别奖，你明白了吗？他们觉得我画的很好，只是不清楚应该摆在第几名的位置。所以其实我也得奖了。我说要退学是因为我本来打算成立自己的画室，所以才必须要退学。我总得把精力放在一个地方才行啊……”
　　孟子侨听后相当难以置信，上去狠掐了一下韩野的胳膊：“那你逗我玩儿是吧？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韩野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胳膊：“因为我拿的只是特别奖，这不是没达到你的要求吗！”
　　孟子侨白了他一眼，把画夺了过来。
　　看到画上的内容后，孟子侨神色有些变化。
　　画是黑白的，上面是一个人的背影影，一手拿着小提琴，一手拿着弓，微张着双手，像是在仰天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孟子侨一看就知道，这正是自己当时在广场上拉琴的场景。
　　“这不就是那幅画吗？”
　　“是的，我做了修改送去参加比赛。”韩野跟他一起看着画面。“这幅画我给它起名叫‘精灵’，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这幅画上的人是你啊，你是我重新拿起画笔的原因，我的一切灵感都源自于你。”他看着孟子侨，“你明白了吗？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灵感之源了，就是你，孟子侨。”
　　孟子侨显得有些羞涩，转过眼去不再看他。接着他站起身，把这幅画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然后边欣赏着画边笑了起来。
　　“这还真是头一次呢，”他笑着说，“头一次有人把我画得这么美丽……”
　　韩野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
　　“子侨，我明白自己还有很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不过我觉得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能可以努力做到最好！”
　　“你这是要我跟你绑定吗？”孟子侨笑道。
　　“没错！”韩野看着对方，“我说过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主动追别人，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太快了，但我还是想问你，愿意接受我吗？”
　　孟子侨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不过他却歪过头，对着神色凝重的人送上了一吻，正亲在他的嘴上。
　　一吻过后，韩野的心跳仿佛停止了几秒钟。
　　他看着孟子侨带着笑意的眼睛：“我就当你同意了！”
　　“我都表示的这么明显了还用问吗？看在你把我画得这么好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一个奖励，”孟子侨转过身来，揪着他的衣服，“今晚上留下吧，别走了。”
　　这下换做韩野傻眼了，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你……你、你……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做的决定可绝不会悔改！”孟子侨调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子，“再说咱们又不是小孩子，还有什么没做过的吗？难道你还害羞？啧啧啧，真可爱……”
　　韩野抓住他的手：“谢谢你，子侨！”
　　他心里涌出一阵阵的暖意，终于被人接受，这次他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份感情。
　　“谢我什么，这么做我可是一点儿不亏本啊！”孟子侨垂下长长的睫毛，“你说我都单身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长得不错的人喜欢我，还这么有才华，关键是年纪比我还小呢。你这么年轻力壮，我总该好好享受一把再说……这么说来其实我才该谢谢你呢！”
　　韩野收回了笑脸。
　　果然他还是说话这么不着调。韩野摇摇头，直接探头堵住了那张嘴。
　　两个人站在画前吻得难舍难分。
　　在跌跌撞撞走进卧室之前，韩野心想：今后有这么一个活宝在，自己的生活肯定会变得更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全文修改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