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之后》吴大音

11、后续一

　　韩野看着镜中的自己，整齐的头发，浓黑上挑的眉峰，修过胡子的干净的脸颊，和紧抿着的嘴唇。
　　这是自己多日来最精神的一次了，不过脸颊比起以前有些往里凹，眼睛下方的黑眼圈虽然淡了点，但隐约还是能看得出来。
　　算了，就这样吧。
　　他垂下眼睛离开了镜子前，转身穿上外套，提起一旁的行李箱。最后彻彻底底地看了一遍空下来的房子——这间他曾经跟林沐风一起住了三年的地方，然后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今后这间房子里还会有什么样的人入住，不过自己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他要出国了。
　　跟林沐风在酒吧里分开后不久，韩野就做出了出国进修的决定，他的大哥韩铭秋马上开始着手帮他办理一系列的手续，韩野在国内的某些事务也需要处理，等一切都办好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收拾好了吗？”韩铭秋在车里问他。
　　“嗯。”韩野系上安全带。
　　韩铭秋推了推眼镜，看了一下自己的弟弟，然后开车驶向机场。
　　韩野一路无话，韩铭秋也没有过问。
　　到了机场，两人下了车。
　　“韩野，在国外不比在国内，做事情要小心一点儿。我希望以后再接到你的电话时听到的全是好消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韩野笑了一下，“哥，你还要在国内待多久？”
　　“公司里还有些事没弄好，估计还要再多待一段时间……怎么了？又有什么事？”韩铭秋皱了皱眉，砸了下舌，“要是你还有什么事的话趁现在赶紧说，别再拖到以后了。”
　　韩野点点头：“我最后是有件事想要再麻烦你一趟……”
　　韩铭秋把弟弟送上了飞机，回到车里坐下。
　　没多久，天空掠过一架银白色的飞机，韩铭秋不清楚韩野在不在那架飞机上，但他明白，自己的弟弟这次应该是下定决心改变了。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门钥匙。
　　希望这次的决定会是个好开端。
　　……
　　今天是个晴朗的周末，林沐风和周飏带着大波一起出去郊游。
　　林沐风玩得很开心。
　　都市里生活得太久了，甚少有机会能这么亲近大自然。他们一起在草地上跟狗玩飞盘，追逐嬉戏，到了中午就在附近野餐。
　　快回去的时候，大波浑身的毛都是脏兮兮的，像个泥球。他们野餐的地方有个水坑，大波追飞盘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一次，上来后就一直这样。
　　回到家里，二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大波洗干净。大波不喜欢水，每次给它洗澡都要来一场脑力和体力并存的人狗大战。
　　大波此时趴在一块铺在地上的大浴巾上张嘴哈着热气，身上的毛乱蓬蓬的。林沐风收好吹风机，用袖子抹去了头上的汗水，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给大波洗澡永远都是一件累死人的体力活！不过辛亏大部分时间都是周飏来洗的……
　　林沐风抬眼看了看比自己还要狼狈的的人——周飏正唉声叹气地起身去收拾像闹了洪灾一样的浴室。
　　这个男人真是可靠又能干……林沐风忽然很想笑。
　　林沐风感觉现在的日子过得非常顺心，有宽阔的房子，有贴心的爱人，还有一只听话可爱又漂亮的狗狗，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没错，他们正式在一起有段时间了，虽然跟之前相比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只不过是从分开的两间卧室合并成睡在一张床上。
　　林沐风有些脸红。
　　可是一想到周一，林沐风的好心情立刻减掉了一半。
　　今年上半年，林沐风所在的单位效益一直不是很好，整个公司的人都显得很不安，尤其是听说了可能会裁员的消息后。
　　林沐风本来还想着努力一把升个职，现在看来有点晚了。他一直都处在部门里贡献度最低的几个人里，真要裁员的话他们这批人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林沐风其实心里挺着急，可又没什么办法。周飏虽然能帮忙，可他不想靠周飏的能力来解决自己工作的问题，这样太不男人了。
　　周飏从浴室里走出来后就看见林沐风发愁的样子，心下了然。他当然知道对方在愁什么。对于林沐风工作上的问题，周飏觉得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完全有能力养活对方，到时候林沐风想干什么都行，所以周飏从来没真的担心过。
　　只是林沐风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这样做，于是周飏也开始郁闷起来。
　　晚上的时候，林沐风的手机上突然跳出一个久违的电话号码。他兴冲冲的跑到阳台上去接电话了，十几分钟后才回来。
　　周飏跟大波一起在卧室里等着他，那伸着脖子往阳台方向探的模样，颇有些望穿秋水的意味。
　　“怎么了？谁的电话这么高兴？”周飏望着林沐风还没消下去的笑脸，心里有点吃味。
　　“没什么！”林沐风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在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
　　周飏心里的醋坛子简直要被打翻了。他突然起身下床，把大波牵到了门外。
　　林沐风看他这样，心里猛地一跳：“你这是要干嘛……”
　　周飏把狗撵出去后，将门一锁，回头冲他一笑。
　　“你说还能干嘛啊？”然后就开始解睡衣扣子，边脱上衣边往林沐风那侧的床边走去。
　　“你你、你……”林沐风脸红得像西红柿一样，心跳的快极了！“你”了半天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周飏再次冲他一笑，衣服一甩，往床上的人身上一扑，二话不说就堵上了那张嘴……
　　大波在门口可怜的“呜呜”叫了几声，又用爪子挠了几下门，见始终无果，便垂头丧气的蹦到沙发上转了几圈卧下，把头往爪子上一放，叹气一样用鼻子呼出一口气。
　　自打这两个人睡在一间屋子里后，自己就会时不时遭遇一次这样的待遇，它都快习惯了……
　　第二天，林沐风好不容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见身旁的人还在睡着。他心里一动，赶紧抓过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还好还好，虽然昨晚跟周飏胡闹了一会儿，但好在没把今天的事给耽误了！
　　想到昨晚周飏的所作所为，林沐风脸上又是一红，觉的身上还有点不舒服，赶紧起来去浴室洗澡。
　　周飏终于起床了。只是刚一出门就看见昨晚被自己闹过的人正神清气爽，打扮得精神十足的模样。
　　“你……你这是要去哪儿吗？”周飏疑惑道。
　　“我有事，一会儿要出去一趟。”林沐风说着去找鞋子。
　　“有什么急事吗？”
　　“嗯……算是吧。”
　　“工作上的事？”
　　“不是。”
　　“那你……”
　　“怎么？”林沐风弯下腰穿好鞋子。
　　“没什么……中午回来吃饭吗？”他问。
　　“嗯……不一定，要不你先自己吃吧，别等我了。”林沐风说完没看他，抓起衣架上挂着的钥匙，“我走了啊。”
　　周飏见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大波溜到他脚边咬他的裤腿，周飏回过神来，迅速换好衣服，在大波的碗里倒了所剩不多的狗粮。
　　“大波，这是你的中午饭，省着点儿吃啊，等我回来再给你买！”
　　……
　　林沐风来到一家咖啡厅，见到了正在等自己的人。
　　韩铭秋向他招招手。
　　“韩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前段时间才回美国去的吗？”
　　“听你这话好像不欢迎我啊。”
　　林沐风面色赧然：“哪里！不是的！我只是有点惊讶……”
　　韩铭秋看他的样子笑了出来：“你这孩子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实诚。”他摇了摇头，“我这次回国就打算待这两天，很快就要走了。”
　　“那你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林沐风问。
　　“是有要事，”韩铭秋看着他，“而且这事跟你有关。”
　　林沐风诧异。
　　韩铭秋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我是来专门把这个交给你的。”
　　“这是？”林沐风瞪着桌上的银行卡，一脑袋问号。
　　“韩野出国前托我帮忙，”他看着林沐风瞬间睁大的眼睛，接着说，“他让我把你们俩之前那套房子卖掉，然后把钱全部交给你，我这次来就是要把这笔钱亲自交到你手上的。”
　　林沐风觉得自己的手发凉。这张卡里竟然是韩野卖房子的钱！
　　“韩野他为什么要把房子卖了？”他问。
　　韩铭秋看他的表情，不紧不慢道：“韩野如果能在国外发展得好的话，这次可能就不准备再回来了。这套房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他本来是想把房子过户给你，”他停了一下，“但是我想他也知道，你一定不可能再回去住吧？所以他直接让我把房子卖了，把钱交给你，这样一来也省了你不少事。”
　　林沐风移开了目光，想把卡推回去：“可这钱我也不能要啊！韩大哥，你还是收回去吧！”
　　“为什么不能要？”韩铭秋盯住他，“沐风，你应该跟我一样了解韩野，我如果把钱还回去，以他的自尊心才是真受不了。”
　　见林沐风抬起头看向自己，韩铭秋失笑道：“你难不成还想让我收着？韩大哥虽然不是世界首富，但也不缺这点儿钱！”
　　林沐风垂下了眼睛。
　　韩铭秋坐了回去：“沐风，韩野是我弟弟，我想我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想要补偿你什么，只是想跟自己的过去做个了结。他这次的举动我还是很赞同的。”
　　林沐风张张嘴想说什么。
　　韩铭秋想了想说：“沐风，如果你还当我是韩大哥的话，你就听我的把钱收着。说句不好听的，韩野以后就算再怎么不好，他也还有我和家里人罩着，可你不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父母不在了，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事你自己能怎么办？”
　　林沐风脸色一白。他紧盯着面前这张薄薄的卡片，嘴唇抿成一条线。
　　韩铭秋的话说到他心里了，他已没有了父母亲人，甚至连朋友都很少，本身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这正是他跟周飏在一起之前自己最担心的地方。
　　“所以沐风，这钱你就安心收下吧，况且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本来就有你的一份。”韩铭秋说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变化，“其实我本来早几个月前就该把钱给你的，只是……你嫂子两个月前给我生了对双胞胎女儿，我一高兴就给耽搁了。”
　　想到自己的女儿，他严肃的神色变得异常柔和。
　　“真的吗？”林沐风脸色也变了，“韩大哥，没想到你都已经当爸爸了！恭喜恭喜！”
　　韩铭秋露出了初为人父的喜悦笑容：“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我也没想到自己已经当爸爸了。”他扶了扶眼镜，不经意向窗外看去，“沐风，虽然之前我一直在说担心你将来会怎样，可我见你现在过得真比我想象要好得多。”
　　林沐风听出了韩铭秋话中的调笑意味，不明所以地抬头，见对方正看着别处，也扭头一看。
　　窗外的露天座位上，有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独自坐在那里，好像在偷偷摸摸地往他们这儿瞅，还装模做样的拿菜单挡住脸，其实反而惹得周围的人好奇地看他。
　　“这是你新找的人？看样子可比韩野对你要上心多了。从你一坐在这儿我就看见他老是向咱们这边瞧。”他说着，轻声笑了出来。“不过你别放在心上，我能理解，这样挺好的。沐风，我将来可能不会再经常回国了。既然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可别让我放心不下。”
　　林沐风张口结舌，脸一下子红得不像样。
　　韩铭秋摆摆手招来服务员：“不管怎么样沐风，钱你留着，多少算是个保障，这样我将来在国外也能安心不少。”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我还得去赶飞机，就不多说了。”
　　林沐风还没缓过来劲，韩铭秋已经结了账要走人。
　　“韩大哥！”他叫住了刚要站起身来的人。
　　韩铭秋停下动作：“还有什么事？”
　　“那个……如果将来有机会，我能去你家里拜访你吗？顺带去看看你的两个女儿。”林沐风问。
　　韩铭秋笑着点点头：“那当然，随时欢迎！”
　　……
　　门外，戴着墨镜的周飏心急如焚。
　　早前林沐风前脚刚出门后脚周飏就追了出去，他想看看林沐风到底要跟谁见面。虽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做有些欠妥，但是从昨晚打完电话后见林沐风变得很开心，自己心里就有些冒酸水。所以才会架不住心里的难受劲，还是跟着林沐风到咖啡厅外。
　　跟以前一样，他没有进去找人，只是坐在外面等着。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周飏出门前顺手拿了一副太阳镜戴在脸上。此时，他用一张菜单挡在面前，竖起衣领，用两只眼睛从墨镜后偷偷摸摸地窥视着林沐风和别人交谈，自以为躲得很隐蔽。只不过在发现这个“别人”是韩铭秋，他心里一下子踏实不少。
　　可刚把心放下没多久，周飏就觉得自己肚子饿了。没办法，从早上起来他连水都没喝一口，光顾着跟踪林沐风了。
　　周飏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心想不然趁这个时候吃点什么，也正好能名正言顺的盯梢，不会那么显眼。可是咖啡厅好像没什么顶饱的食物……
　　刚想到这儿，周飏感觉自己头上忽然冒出一片黑影。
　　“呃……沐、沐风？”
　　一抬头，林沐风站在桌子对面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两人相顾无言了几秒钟。
　　还是周飏先开口：“那个……真是、真是巧啊！你也在这儿？”
　　林沐风无奈地看着他：“每次都是同样的话，你到底是干嘛啊！”
　　周飏开始心虚，手心都是汗：“没什么……那个……天真热啊……”
　　林沐风瞅他一眼：“捂成这样能凉快吗，还戴着墨镜……”他叹了口气，在对面坐了下来，“我跟韩大哥早就发现你了，刚才他还笑话我呢。”
　　周飏赶紧把衣领翻下去，又把墨镜摘掉：“对不起啊沐风！那他人呢？我去跟他道歉。”
　　“早就走了，算了。”
　　周飏闭上了嘴，跟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瞟一眼自己的“老师”等着挨批。林沐风反而笑了出来，托着腮帮子看着周飏。
　　“你不生气了？”周飏看他的样子小心问。
　　“我本来就没生气，”林沐风说，“真是奇怪，刚才连韩大哥看到你都说我这次是找对了人呢，还说让我跟你以后好好过日子。”
　　“真的啊？”周飏听见这话心里美滋滋地，“看来韩野他哥眼光还挺不错的么……不过只要你不不生气就行！对了，你们俩这次说什么事呢？韩野不是都出国了吗，他哥又来找你干嘛？”
　　刚听见林沐风说不会生气，周飏马上就追问起来。
　　林沐风好笑道：“韩大哥这次来是给我送钱来的，也没什么大事。哎，正好我现在有钱了，咱们去吃饭吧！”他掏出银行卡晃一晃，“我也饿了，就去上次那家餐厅怎么样？今天我请客！”
　　周飏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