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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花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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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震动,巨大的坼裂声贯穿苍穹,“天空”出现一道裂纹,“嚓!”裂纹被击破,一道身影如飞鸟般俯冲而下,炮弹般砸进天坛!
冲击波哗然浪开,掀翻了小妖所乘的莲叶与花瓣,花精纷纷散开,捞救参加祭礼的客人。
“碎了?”流萤呆呆地望着破碎处露出漆黑的天空。
“只是花镜而已——花精以灵力编织的吸收月华的媒介。”楚南闲闲地沏了杯花茶,画舫在激荡的波涛中静静地停着,不动如山,“这下可热闹了。”楚南饶有兴趣。
坠落地离兰草不远,辰煜顾不得许多,脚下的小道在冲击下碎裂消融,他一头跌进水里,呛一口水,屏息,飞快游到了兰草身边。
玉阶迸裂,兰草不知所措地站在湖面,紫瑰飞上穹顶修复花镜。
兰草把辰煜从水里托起来,一双凉凉地玉臂环着已抵上自己身高的儿子,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即使周围混乱到无法收拾,即使结局已然注定。
“兰草……”辰煜紧紧抓住兰草的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辰煜还是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家伙的时候那样。
“错了,”兰草笑起来,温柔得让人沉醉,“应该叫妈妈。”
“嗯。”封存在记忆里近乎凝固的词语微微涩口,辰煜只道,“……母亲。”
“是妈妈。”兰草坚持,“别叫得那么严肃,感觉就像把我和辰峰那个面瘫凑一块儿了似的,你爸爸会吃醋的啦。”
辰煜笑起来,紧绷的神经舒缓。
“我几乎都快忘了你们。”辰煜说,声音低哑。
“怎么会忘?”兰草笑着轻抚儿子的脸,指尖触到的柔软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你本身便是我们血脉在世上的延续,证明我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辰煜不再说话。
我会保护你。
他想。
像每一个逐渐长大的男孩一样,在心里许下庄重的誓言。
*****
一头栽进湖里,成功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落汤鸡的姽婳费劲地冒出头来。
也许是因为水质不同,在忘川河里辛辛苦苦练习的游泳技术在这湖里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索性一只无常也不怎么需要呼吸。
虽然,蜂拥而来的花精挺麻烦的就是了。
姽婳一把抹掉脸上的水珠,一只手攀上祭坛的边缘,一只手奋力挥动与身等高的大锤,将扑来的花精纷纷打落。
她抽出空隙,向周围扫一眼,确定目标。
她向祭坛中心退去,七里香催生藤蔓缚住姽婳手腕,铁海棠横空手擎利枝刺来,姽婳手腕冒出黑气,将七里香的藤蔓枯尽,抖开,反手一锤,正正击中铁海棠门面,海棠“噗!”飚出一口绿血,飞出十余丈,落进湖里,没有浮起来。
场面一时寂静,花精的武力值普遍不高,铁海棠已算其中佼佼者,再往上就只有花王。
紧急分出几只花精救护铁海棠,剩下的又被姽婳镇住,只遥遥围着,不再妄动。
于姽婳而言,这便是最好的情况了,她退到了祭坛中,直奔目标而去。
辰煜一边按着兰草的的肩,一边将她护在身后。
“你是为我来的。”兰草试图将儿子从身前搬开,却发现辰煜挡在前面坚硬如磐石。
“是啊,没办法,职责所在。”姽婳扯了扯嘴角一笑,亮了亮系在腰间的无常牌,以证她并非无证上岗,“所以啊,能不能麻烦你让我少一些麻烦呢?”
居然是无常……辰煜脸色一肃,声音生硬,“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帅哥,让开。”姽婳懒洋洋地说,支着锤子,头发上湿湿嗒嗒地滴着水,“不用那么心急,你还没到需要我引你回老家的时候。”
“小煜,没关系的……”兰草看向儿子,辰煜眼里的固执令她心底一软。
辰煜定了定神,并不怕她:“即是是无常,便不能随便对普通人出手吧,”他语调冷静,“你来晚了,现在兰草已经是花精,这里没有需要你发挥作用的地方。”
“这可未必啊,”姽婳舔了舔嘴唇,“还有最后一项仪式没有完成,随我走吧!”她伸手探向兰草,毫不意外地被阻扰——辰煜直接拨开她冒着黑气的手竟毫发无伤,姽婳也不气馁,抡起锤子猛然砸下——锤子击在水面,震起十余尺的水幕,嘴唇飞速翻动吐出一串模糊的咒语,姽婳手伸进水幕喝道:“开!”
水幕中卷起漩涡,獠牙鬼首兽环的黑漆门缓缓升起,轰然洞开!
阵阵阴风从门内飘出,无数凄厉的鬼哭席卷整个空间,惊魂摄魄,道行较低的小妖一个个倒头往水里栽,连楚南也敛眉,捂住了妹妹的双耳,沉声:“闭眼!”
流萤给吓一跳,心里那一溜溜往外冒的好奇心被掐灭了。
最难受的还是兰草。
她确实还不是完全的花精,还有最后一个步骤没有完成,她和辰煜还连着金色的系。
她的魂体被凄厉的鬼哭撕扯,黑漆门像黑洞一样发出强大的引力,若非辰煜拽着,她现在已被卷进门里了。
身体很痛,头晕眩到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五脏六腑都在身体里搅成一团,恶心反胃,灼烧的痛楚蔓延身体各处,快要被撕扯碎片了吗?
兰草意识模糊。
辰煜紧紧抱着兰草,即使他的努力并不能为兰草带来一丝庇护。
他眼睛发红地瞪着微微抿嘴的姽婳。
“她没事,”姽婳理了理头发,“只要乖乖跟我回去就没事,她现在这么难受是因为你们在抵抗鬼门的意志……”
她话未完,一股通天彻地的杀气自穹顶贯下!
如同至高的上神俯视蝼蚁般,强大的压力镇得她几乎动弹不得!
仿佛孤身纵横于千军万马中,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煞气。
从累累血战中浸泡出的煞气令姽婳几乎连寒毛的竖起,芒刺在背!
姽婳艰难地向后一跃,绵薄的白练从空中抽下!
直接将作为地府入口的鬼门抽了个粉碎!
粉碎,一点渣都没有留下。
白练的余势抽在湖面,无风无浪,平平静静地将湖水分为了两半,千丈湖水可见底,有顷而合。
姽婳站定,不由一阵悚然。
“地府来的小虫子,”补好了花镜的紫瑰落回祭台中央,声音清冷,“有何指教?”
姽婳心知又踢到了铁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钟雨兰是从无常手下逃逸的灵魂,地府下令让我将她带回。”
白练悄无声息地滑过姽婳背脊,姽婳铁锤杵在湖面,僵住。
“大言不惭。”紫瑰神色淡淡,“地府好不容易送一颗钉子进来,也不想就这么折了吧。”白练团成一圈将姽婳围在中央,“老实呆着。”
姽婳明白,看在地府的面子上,对方不想与她计较,心下稍安。
现在是最后一步了。
紫瑰拿出一把墨绿的匕首递给辰煜。
辰煜满目茫然。
“小煜,我成为花精的最后一步是,由你将我们之间的‘因果线’割断。”兰草握着儿子的手,深深望着他,似乎想汲取力量又或许只是为了得的原谅,“然后,”她声音一梗,“我会忘了你,忘记作为钟雨兰时的一切,重生为一只新生的花精。”
“但这样,我能一直陪着你。”她踮起脚尖吻了吻儿子的额头。
疏漏的点对上了,辰煜沉默地看着连接他与兰草的那根金色的拇指粗的“系”。
酸涩与疼痛充盈胸间。
握住匕首的手微微抖。
怎么就没有别的选择呢?他有些惶惑地想。
“小煜,无论如何,我还在这里。”兰草露出温柔又明媚的笑容。
“小煜,妈妈爱你。”兰草说。
“我知道了,”辰煜闭上眼,“我也爱你。”他用力斩下。
系断裂。
辰煜觉得心好像空了一瞬,难以言语的闷痛堵塞在胸口。
一刀两断的系各自发展,辰煜的系从断裂口回挽,形成了一个圈,像是自行痊愈的伤疤,连接兰草的系从断裂口伸出无数条绿丝将她包成一个茧,残存的花精在祭坛前祈祷,紫瑰也屈膝半跪,空中出现游离的银色光点,被茧吸收,茧升至半空光芒大盛,“哧!”茧裂。
辰煜仰头看,只看到一株沉静的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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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书房工作的辰峰笔尖一顿,纸上自动浮出一行字:辰峰,谢啦~
不到两秒便隐没。
如同一场幻觉。
辰峰捏了捏眉心,扯出一抹苦笑,鲜有地点起一支烟,多事之秋啊……
召来管家:“这几天多给煜儿弄点他爱吃的,有什么事及时知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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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问:你们兄妹到底是来干嘛的?
流萤:打酱油外加卖萌的~
楚南:打酱油外加遛妹儿~
流萤:……
问:为什么我们那么高大上的楚南会因为在花市上被坑了而嗑瓜子泄愤呢?
流萤:因为我哥不会高大上的讨价还价。
楚南面无表情:……妹儿,花市上买的东西还是我帮你“保管”吧。
——————花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