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滚滚映蓝天》凡芸

2、第 2 章

　　「映蓝？」
　　出了叶海君的幽梦园，余麦子终于在杏树小径里寻到他。只是余映蓝背对着她，但她仍是从他笔直坚挺的背影认出他，开口唤了他。
　　余麦子不怕认错人，有那样背影的人，在偌大的叶府里，恐怕也只有余映蓝一人。诚如她所想，待那人转过身后，她对上那双湛亮的书卷气墨眸。
　　「是妳？」见到余麦子，余映蓝有些意外。
　　「大奶奶要和大少爷说些体己话，就差我下去忙了。」所以她赶紧追上来，就是担心余映蓝。
　　大奶奶来了。为了不让叶家主母察觉到自己的放荡，叶海君在听见奴才们的通风报信时，叫秦月虹和余映蓝先退下去，仅留下余麦子一人伺候。
　　余麦子想起叶海君的装模作样，心底不由得是一阵鄙夷冷笑。一听大奶奶要来，叶海君连忙打开账册，嘴里念念有词，好似多么用心在帐务上；只可惜那账本是拿反的，大奶奶是个明眼人，肯定唤人来问叶海君的荒唐，发上好一顿脾气。
　　「嗯。」余映蓝颔首，转身又要离去。
　　看着他急欲转身的背影，余麦子急忙又喊：
　　「你可还好？」
　　她的探问让余映蓝愣了愣，片刻后才答：「我没事，妳别挂心。」
　　余麦子看着他，微笑说道：「我同你都是余家庄的人，出门在外的，我不挂心你，还能挂心谁？」
　　「还有，都说了得叫我声姊姊，好歹我比你大上两岁，你怎就说不听？」余麦子走近他，仔仔细细地将他全身打量一遍。
　　因为方才叶海君的刁难欺负，余映蓝深蓝色的袍子上印下几只鞋印，就连绑好的发也散乱开来，整身的狼狈与难堪。这样糟糕的余映蓝，余麦子不曾见过，她蹙眉挨近余映蓝，想为他整好头发与衣裳。
　　记忆中的余映蓝，该是光彩夺目的，就像闇黑深夜的一轮明月，孤高且光洁。他是余家庄的骄傲，是邺城里的神童，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十岁便能撰写高深的策论。
　　这样的余映蓝，不该堕落在这肮脏污秽的叶府。
　　「这么弄成这样？」余麦子摇摇头，抬眸望向余映蓝，蹙眉又说：「让我帮你吧。」
　　余麦子的接近，让余映蓝退了几步，他不安地开口：「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坏了妳的清白。」
　　「男女授受不亲？」余麦子挑眉，迟疑目光扫过他瘦弱单薄的身躯，清俊稚嫩的脸庞，还有那足足矮上自己一颗头的身长，她不屑说道：
　　「凭你这半大不小的奶娃样，还敢在我面前自称男人？」
　　余麦子一个箭步向前，依身高优势抓了他的前襟，就往自己面前带。
　　「啊！」余映蓝惊叫一声，一双温暖小手随即抚上他凌乱的发。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怎就这样要强。」余麦子无奈叹息，一口气拆下他的发辫，再由怀中掏出自己的篦梳，帮他整理头发。
　　她娇脆轻柔的嗓音又继续叨念：「孩子就该是孩子模样，天真纯稚，逢人就是笑，而不是处处要强，显露光芒。」
　　「我不是孩子了。」不习惯余麦子温柔碰触，余映蓝始终僵硬着身子，仍硬扯出这句话。
　　「孔子在十五岁时已有所成，而汉朝大将霍去病在十多岁时早是战功彪炳。」
　　「你说的这两人我都不认识。」余麦子终于理好他的发，看着他书卷气的墨眸，想起方才大少爷的狠绝模样，她咬咬牙，还是决定开口：「我只知道现下你在叶府，就算不是卖身为奴，做的却是和我一样的事。」
　　和余麦子一样的事？鞠躬哈腰，出卖尊严，只为讨主子欢心？任人蹧蹋，卑贱的一无四处。
　　余映蓝湛亮的墨眸，因为余麦子的话而黯淡。他不是蠢货，自是知道余麦子话里的意思。就算不用余麦子提醒，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是个奴仆，寄人篱下，只为存活。
　　只是有时候，他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现实的可悲；还以为自己仍是过往被父母捧在掌心的余映蓝，那个天资优异叫人羡妒的邺城神童。
　　他其实是不甘心的。饱读圣贤书的他，自喻为高人一等，怎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被一个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蹧蹋不说，还叫一名卑贱的奴婢看笑话！
　　双手紧握成拳，余映蓝不愿与余麦子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自知踩到余映蓝的痛处，看着他坚决离去的身影，余麦子伸出手，才想唤他道歉；只是发现他微跛的身形，不流畅的步伐，余麦子愣了愣，竟忘了出声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