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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食色性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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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计划定下来,我们就密锣紧鼓地开展准备工作。
现在城管管得严,去到哪儿都掀人家的谋生家伙。别人摆个小摊不容易,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影响市容,但铺租那么贵,每天起早贪黑还是给房东打工,付不起还得吃西北风。不过,我们这种小市民还是别跟城管斗气。跟胖子一商量,决定给张起灵租个铺面,成本高则高点,也总比推个车子当『走鬼』要来得好。
恰巧小区里住着一位嗓门够大的居委会大妈,那日坐在门卫那里嗑瓜子聊天,说到巷口那间「沙县小吃」的档主要回去带孙子,准备不干了。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当即要了联系电话。洽商过程也非常顺利,我们三个人都往里凑了一份,把铺面盘了下来。意料之外的是,张起灵居然对这种事很清楚,还知道要去申请餐饮营业执照和卫生证明,着实让胖子惊掉下巴。
店面装修没下多大力气,臭豆腐这种小吃店不像楼外楼,规格平平足以应付。四十平米,里间是仓库,用透明玻璃隔开来,墙壁贴上一米二高的红砖,桌椅置换成褐色木桌和藤编的四角凳,灶台本来就设在门口左侧,这也是最合我心意的一点。毕竟臭豆腐就应该在门口炸,顾客才会闻“香”而来。店铺焕然一新,牌匾遮了红布,就等着明天开张的时候揭牌,我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天真啊,话说你试过小哥的产品没?”胖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屁股坐在藤凳上,那吨位,仿佛随时能把凳子压垮。
居然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
我像机器人一样“嘎吱”地扭过脖子,这时张起灵正在里间捣鼓,心里只有两个字:“百度!”
这时,张起灵慢条斯理地端着一盘表面已经发了霉变成灰色的豆腐出来,开锅下油,不愧是我『吴家贤妻』,没几分钟一盘臭豆腐就出锅了,再洒上佐料,瞧上去有模有样。
“我说天真,这臭豆腐不臭……咋整?”胖子憋笑憋得难受,嘴边的横肉不自然地抖着,严肃的表情差点挂不住。
“……小哥,你怎么会做臭豆腐?”
“百度。”
轮到我的下巴惊掉了,这闷油瓶子看起来像是桃花源里的人,竟然也会知道度娘无敌。我夹起一块吃了,没想到味道还不错,腌制的时候香料下得足,豆腐软硬适中,齿颊留香,以家常豆腐来说算是上品。我把盘子往胖子那儿一推,示意他尝了再说。
之后,胖子再次跟我达成一致结论——「张记臭豆腐」以美色为卖点,照样十里飘香。
开张那天居委会大妈带着大部队来贺喜,当然,费用自理。胖子还专程请了乡里的醒狮队,热热闹闹讨个好彩头。结果臭豆腐的味道只字不提,张起灵的美色倒是流传千里。不得不说胖子嘴巴毒眼神也毒,张起灵当起了个体户果真生计不愁,但是引来的雌苍蝇却是数以百千计。不过我每天朝九晚五地忙活,眼不见为净,倒也没有引起什么不快。
巷口并不是我上下班的必经之路,我开车通勤,稍微绕道倒不受影响。在落日余晖中,轻易就能找到他坐在店门口抬头看天的身影。我停了车过去接他:“没客人?”
“卖完了。”
“效率这么高?!”炉子熄了火,已经凉了,我去揭锅盖,里面果然一点儿也不剩,“小哥,你这豆腐做得是真好吃,那天我就尝了一块,还想着能打包一点回家加菜呢……”
那厮瓶盖拧得紧,顿了顿,仍旧一语不发地收拾东西拉闸上锁。
我说:“回去我给你做个「售罄」的牌子,如果你卖完了就挂个牌子,关店走人,不用等我。”
他摇头拒绝了。
夕阳终于从山边隐去了,余下染得紫蓝的天空。我走到那辆破旧的小金杯旁边,心情忽然前所未有的轻松:“走吧,回家。”
他刚扔完店里的垃圾,朝我走来,映在暮色中的脸分外柔和:“嗯。”
本来我一个刚毕业的小年轻,虽说房子是自己的免去了房租的大笔负担,一份工资养两个人,日子自然吃紧。但现在不同了,张起灵有了自己的营生,小日子没几天就红火起来。其实两个大男人过日子简单得很,吃饭时候多几块肉即可。他没说要搬,我也索性不提,当然免除不了私心。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走,我定不拦,从此以后我们的联系就这样断了。即使知道彼此的号码,也仅仅是知道,存在手机里,没准哪天刷机,就这样没了。
始料未及的是,我似乎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担心这个问题——
我照常把车开到巷口,准备接张起灵回家的时候,见到那里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我的破金杯一比简直就随时要送进回收厂。那是一个高层女儿霍玲的专驾,公司里头无人不识。
没想到这绯闻中的女主角之一不曾死心,明察暗访,追到这深巷来。听说霍玲是个性格刁钻的大小姐,在感情方面却专一长情。跟张起灵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挺配的。我把车停在马路的另一面,迟迟不想下车,怕去打扰这出凰求凤。明明知道张起灵对世间一切雄雌生物没有兴趣,心底却忍不住冒酸气。
孬!我甩了自己一巴掌,才下车走过去。
“……真的都卖完了吗?真是可惜了,早听说你这臭豆腐做得好吃。”霍玲是个心智成熟的女人,不自觉间的搔首弄姿并不突兀,反而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凹凸有致的身材。不死缠烂打地拽裤腿,却处处彰显她的存在感,我暗暗心惊她的老到,不愧是出入上流社会的人。
“嗯。”张起灵看见我,干脆利落地关店,手里提一份不知什么。
“那我明天再来。”霍玲也不纠缠,眼角扫了我一眼就上了车,绝尘而去。
同在一家公司,我们偶尔会碰见,但高层领导一般不屑于跟小职员打交道,今日她对我视而不见,那也理所当然。我并没有太在意,径直把那招蜂引蝶的闷油瓶子载回家。
踏进家门就有饭吃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两个人默契地择菜下米,两菜一汤上桌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我瞧见饭桌上放着张起灵提回来的袋子,问他:“这是什么?”
他不说话,解了袋子,露出个一次性饭盒,竟然是炸好的臭豆腐。
我扯了一个笑,给他盛碗汤。
生活是这么简单。我讲一句话,他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