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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忽生异变人彷徨 心欲求死而复生 ...

  •   杨南烛回到破庙的时候,和雨和烟正迷迷蹬蹬的偎在一起打盹。他悄悄绕过他们,在一堆散发霉味的草堆上坐下。迁书正把剩下的衣服包裹收拾起来,见他过来,凑来轻声道:“大人怎样了?” 南烛摇头不语。迁书微微叹气,捉住他的手:“大人是有吉相的,你不要太担心。” 南烛抬头,看他虽然眉眼秀丽,虽然年龄尚稚但一片刚毅之色,忍不住反握住他的,半晌方哽咽道:“只怕这次要不好了。”迁书一惊,望向和雨和烟,两人睡的正酣,和雨还轻轻咂摸了嘴。南烛咬住嘴唇,道:“我去打听了,听说这次案子牵连很广,似乎还关系到宫中的人。现在府上里里外外都是官兵在护着,我本想进去将大人平日里所做的文章拿出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没想到被人发现。。。。。。。”话没说完迁书急道:“你怎能如此鲁莽?” 南烛示意他低声,道:“我没进去。我在府外时碰见了姚大人府上的半町,他道大人的案子已被定了,旁的法子是没有了,叫我们,叫我们各自都散了罢。” 迁书一愣,道:“各自散了?这就真的没法子了?”迁书相貌太引人注意,和烟和雨年龄尚小,因此自杨府被监禁几人躲在这里以来都是南烛在外奔跑打听,满心希望能有一线转机却没料到是这个结果,心中早就是失望至极,这是见迁书也一脸茫然之色,终于忍不住搂住他哭道:“大人做人和善,怎么会得罪别人呢?”
      正要放声大哭一场,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道:“大人哥哥他怎么了?” 南烛急忙抬头,原来是和烟醒了,正歪着脑袋瞪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她年龄小不懂得,和雨却明白了,道:“大人怎么样了?”迁书勉强压住心中抑郁,撑起身子道:“红薯好了,你们先去吃了罢,吃了我再与你们细细说。”和烟嘟着嘴答应了。迁书才扶住平生帮他把泪拭去道:“大人早就说过,当官的,如穿衣入水,出事大多是早晚的事情。再说现在也未必就全没了希望,你先别太伤心。我们几人之中,你年龄最长,你若是先倒了我们可怎么是好?你先躺下歇息罢。”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南烛不免有些羞愧,又隐隐觉得他太过冷静,未免心肠刚硬。迁书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几人无父无母,连命都是大人给的,还有什么舍不得呢?大人去了我们在这世上也是孤苦伶仃无人照料,索性同大人一起去了,倒也干净。”
      南烛这几天看惯白眼,平日里结识的好友也多是避而不见,空闲时又常想连大人这般好人都要冤死世道未免太过不公,早就有了厌烦的意思,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反倒有些安心,心想,若是大家还是能在一起,哪怕死了也是快活的。何必要在这世上遭罪呢?这么想来心里也舒服了些,竟然沉沉睡去了。
      梦中似乎又朦胧回了杨府,他还是穿着常穿的青色衣裳,念真竟也没死,笑着对他道:“你又在偷懒不练画啦,瞧我告诉老爷去?” 南烛恍恍惚惚的,径直向书房走去,模糊看见一道淡白色身影正临窗而立。他有心叫一声大人,嗓子却似被堵住了一般,心中更是难受的厉害。那身影逆光而立,终于越来越淡,直到没有。
      南烛只见那身影朦朦胧胧,竟似要消失了一般,大惊之下连忙扑了上去喊道:“大人!”这一扑,觉得腿上一痛醒了过来,原来是自己将腿碰到了旁边的石头。他坐起来,夜色已经黑了,和雨和烟正在一边将火种笼起来,南烛看见和雨满眼失望悲愤之色,知道必是迁书告诉了他原委,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满心沉重。和雨低头,复又抬手摸了摸和烟,南烛看了心里一阵酸楚,急忙起身走出庙里。
      云迁书正站在庙外一颗柳树旁,听见声音回头笑道:“你快来看。” 南烛走近一看原来先前竟下了场雨,加上这庙地势颇高,远远望去一片山清水秀,如烟如画。不由心胸也为之一扩。迁书叹道:“可惜这么好的景色我们今后却看不到啦。” 南烛握住他手,又听他道:“被大人收养这几年,认识了你们几人,又见识了之前从未见过的事物,哪怕现在死了也不枉了。明儿咱们便大大方方的回府,再去见大人最后一面。”
      南烛听他语调轻松知道他是下了决心,又心酸又欣慰,一笑:“你怎地把我的话抢了去?”他知道没有活路,但一生所亲之人都在自己身边,便觉得再无畏惧,自从死里逃生以来反倒觉得此刻最是快乐。
      第二天一早四人便早早起来,将这几日来剩下不多的吃食装起,迁书拿个书娄遮住,和烟问他:“咱们是要去找大人哥哥么?”和雨叹气道:“是啊,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大人了。”这几日外面风声稍稍安顿了,于是几人便不再遮遮掩掩,索性直接往杨府去,和烟只当是要回家了,趴在和雨肩上咯咯直笑,迁书拉住南烛的手,南烛感觉他手掌一片冰凉。道:“若咱们运气好,能与大人关在一起,有我们相伴也不会寂寞了。”
      杨府本在巷边街角,平时门可罗雀此刻大门外却站了四个官兵,他们四人藏在角落,仗着身形弱小没被发现。迁书忽道:“和雨,你是哥哥,以后要好好照顾和烟。”说完递来一个小小的书娄,正是几人之前装吃食的那个。和雨和平生都是一怔,南烛随即反应过来道:“不错。和烟还小,你们进府也晚,名字还没登记在册,何必如此呢。拿着东西快走罢。”和雨皱眉道:“我虽然年纪小也听大人说过,义不取,道不。。。”他记不起来,索性略过:“就是说,义气是极重要的。我要和你们在一起。”迁书摇头叹道:“你如果陪我们丧命,负了大人的心意才是不义。我和平生罪名在册,跟在大人身旁日子又久,大多数人都认识,逃出去了也是丧家之犬活着没什么意思。你们年纪小些,大人又怜悯你们兄妹,没有把籍贯改入府中,只要你们逃远了避过这些风头,将来总会有好日子的。”
      南烛先前想到这些,也觉得和雨和烟年龄小很可惜,但远远没有想到这么深,听迁书这么一说不由大是敬佩,赶紧道:“迁书说的对。”迁书道:“我没在庙中和你们说,是想让你们再看一眼杨府的样子。若苍天有眼,终于有天冤情得雪,千万不要忘记去看一眼我们的仇人是什么样子。”和雨犹豫半天方才答应了,眼泪不禁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和烟见他哭了,瘪嘴也要哭,南烛一把捂住,将东西塞给他道:“快走快走。”
      等二人三步一回头的走远了,南烛赞叹道:“难怪大人说你是我们中心思最聪慧的。”迁书一笑。忽然听到头顶有人道:“你们是谁?”
      这一声惊的二人险些跳起来。那人一身兵装,显然是听到这边声音过来察看。见二人不答,道:“瞧你们这模样,倒有点熟悉?” 南烛心里大跳,心想莫非我们画像已被贴了出来?
      那人又上下望了一眼,道:“多大了?”迁书道:“过年就十四了。”那人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语气倒是温和了些。
      这时只听另外一个声音道:“那边是谁,还不快带过来!”那官兵眉头一皱,道:“是。”他身子微微一侧,恰好把路让开了,似乎有心放两人走。南烛瞧见了,心里感激,心想这人看起来凶恶,但却是个好人。随着迁书向前走去,果然一个身形高大之人站在前面,那人似乎是个头领,双手抱臂,冷哼一声:“似乎是漏网之鱼啊,来人,先把他们抓住了。”
      南烛日夜所想,怕的就是这一刻。此刻来临心里居然平静的很,转头向迁书望去,迁书也正望着他,歪头一笑。
      官兵中出来一人上来抓住了平生手臂,正在此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们俩怎么在这里?”众人回头望去,居然是姚大人府上的半町。半町一脸焦急,上来捉住迁书手臂道:“你们倒好,不打一声招呼就从府里溜了出去。害我挨管家好一顿的骂。”又向那头领鞠躬道:“小人半町,是姚大人府上管事的伙计。今早刚从人贩手下买了这两人来,不想他们性子贱,居然趁小人不注意偷跑了出来。若不是大老爷明察秋毫帮小人拦住他们,小人今天一顿责罚是免不了啦。”
      那人哦了一声,眼光在迁书和南烛身上扫来扫去。先前那好心官兵道:“难怪你们两个神色慌里慌张,难不成是手脚不干净偷了什么东西?你快把这两人带回去好好搜身才是。” 半町笑道:“说的可不是。”
      那头领模样的人忽道:“你们原籍何处?”迁书道:“已是家破人亡,混过一日是一日。”那人道:“我看你口齿清晰的很,来我处做个小兵童如何?”  半町忙道:“大老爷太高抬他了。一个奴才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小人身微言轻,此事需得和大人说一声才好。”那人嗤嗤一笑:“玩笑罢了,你们去罢。”
      走出约莫几里,半町方到:“乖乖,可要惊死我啦。” 南烛看他仗义相救,感激道:“多谢你,只是我们俩早已没有地方可去,本就想着再没别的出路。只是怎么也舍不得这里再来看上一眼,以后。。。。。。”半町呸的一声:“晦气晦气!杨大人好人自有好运气,你们再这么说,岂不是要咒他么?”
      迁书一直不做声,忽地道:“你来寻我们,是奉了姚大人的命令么?”
      半町笑道:“当然是大人的意思,要不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我本想找你们来着,却不知你们在哪里,索性就在杨府外候着,果然被我碰到了。和雨和烟呢?”
      南烛正要说话,迁书却皱眉道:“先离开这地方再说罢。”
      姚府在西城,正是繁华地带的中心。自从从杨府逃出来以来南烛一直胆战心惊,几次迫于生活出来换米换面也是遮遮掩掩,生怕被人认出来。此刻走在人群中不由心里害怕,下意识便想躲到迁书身后。
      半町眼尖,拍手取笑道:“南烛不知羞,躲在勤人后,花开并两枝,春帷罗帐旧。”
      他们几人常在一起玩,南烛生性温柔依赖迁书,念真半町等就编了这诗来打趣二人。此刻再听,顿时脸庞涨红:“以前的玩意,亏你记得这么清楚!”半町一笑。
      进得姚府,半町直接领二人进了书房,姚大人姚松正坐在书桌旁,眉头紧皱。
      三人也不敢做声,齐齐行了礼。迁书却忽地跪了下来,南烛一惊,也跟着跪下。姚大人道:“这是为何?”脸上已有不豫之色。
      迁书笔直的跪着,道:“迁书此举,并非谢大人救命之恩。”姚大人道:“那我是多此一举了?”迁书道:“我二人现在实在是如丧家之犬,唯一所求,不过是与杨大人共生死而已。古语有舍生取义,迁书书读的不多,取义是不懂的,舍生却还有几分胆量。本来存了必死的心,谁料大人救了我们,我二人感激大人,今后为大人效劳,赴汤蹈火也不畏惧。只求大人能为杨公子说上几句,不求保全,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姚大人转头望向南烛。南烛急忙点头道:“小人也这么想。”
      忽听一个声音轻轻一笑。几人这才发觉屋内还站了一个人,只是他衣服颜色偏暗,又站在拐角处,一时没有察觉。他缓步走出,道:“口齿却也清晰。”
      半町小声道:“他本来就是我们几人中最聪明伶俐的。” 南烛见半町和他说话无拘无束,猜测此人身份不高,但他衣裳华贵,又年轻俊美,也从未听半町提起,心里大是疑惑。
      那人忽道:“你这般看我,想我是骗吃骗喝的算命先生么?”这话却是对南烛说的。
      南烛一惊,还未说话,姚大人便喝道:“小孩子懂些什么!”那人摆手笑道:“他想的倒也没错。”就势在迁书身旁坐下:“让我这算命先生为你们算上一卦如何?”
      迁书道:“我无父无母,不知自己的生辰是什么?”
      那人道:“不妨事。”南烛从未见有人算命不要生辰八卦,不由好奇,也睁大眼看着。那人托起迁书一手,道:“我来看看。唔,你掌纹清晰无杂乱,看来是个聪明至极之人。只是嘛,”他另一只手在迁书手掌一点“细纹交错,幼年时命运多舛。若是挨过这一劫,今后便是大富大贵,享尽荣华之象啊。”、
      他这么一说,半町咦的一声:“当真?”
      迁书把手抽出:“命格一说,的确玄乎的很。”那人也不介意,对我道:“可要我为你算一算?”半町嬉皮笑脸的伸手手道:“不如也算算我的。”那人伸手在他头上一扣:“再算也是个小厮的命。天色晚了,还不带你的两个朋友去歇息。”姚大人也摆摆手,撵了几人出来。
      出了书房南烛问半町:“那人是谁?”半町道:“这人嘛,是不能和你细说的,你只需知道,他是大人最信任之人便是。” 南烛见他不愿说也不再问。
      浑浑噩噩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房门便被半町推开,南烛迷迷瞪瞪被他拉扯到院子里,  昨天见的那算命人正一脸笑意盈盈,道:“你现在可以去看看杨大人了。”
      南烛睡意顿醒,大睁了眼望着他,然后转向半町。半町笑道:“是真的!”南烛顿时心口松了口气,激动之下,朝那人跪了下去。那人吓了一跳,忙将他扶起:“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罢了罢了,你快些去吧。”
      马车早已在门口备好,南烛爬上去,这才想起还没有见到迁书。半町站在马车外,道:“想必被姚大人叫去了。你自己去吧,不过是见上一面。”犹豫间,马车忽地一顿飞奔起来。
      南烛坐在马车上,慌里慌张将衣服整理一下,又将发髻扶正,却忽然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又不敢惊动车夫,只好暗暗咬牙忍着。
      马车行了大半天方停了下来。南烛急忙揭开帘子跳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忽生异变人彷徨 心欲求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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