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聊斋》她她

2、感动

　　日子如旧的过着。
　　左爱每天五点半就起床，简单的洗漱后匆匆赶到小卖部去。然后在路人甲与路人乙的“老板，来包烟”和“姑娘，来瓶酒”的叫喊声中开始新的一天。就这样重复着，日覆一日单调的重复着。

　　小卖部是左立辉利用自家街口的旧屋稍做装修弄成的，左母那日从乡下赶来向左立辉讨生活费。左立辉犹犹豫豫的不乐意给，左母就怒了，骂道，“你这个畜生，跟你老娘哭穷，谁把你养这么大的？”骂骂咧咧后，左母不经意又提醒了左立辉：“你在大学旁边那个旧屋荒着在那也是荒着，你不会出租给学生或者自己弄个早点摊？”
　　左立辉一听双眼发亮觉得这主意不错，兴奋的搓着手连忙给了左母三百块钱算是下月的生活费。第二日找朋友帮忙低价进了些日用品与烟酒小吃类的货，待到左爱下午放学回家后，左立辉在饭桌上说，“我准备开个小卖部做些小生意。”
　　左爱没说话，停下筷子等左立辉的下文，果然左立辉又道，“你也高一了，九年义务教育的责任我已经完成了，你就回来帮我看摊子吧。”左爱“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第二天果然没再去上学，第三天第四天也没去。

　　左爱是在老师眼里是个好学生。好学生的定义似乎很简单，成绩好，又不惹事生非。
　　班主任黄老师见左爱一个星期没来很是奇怪，以为出了什么事，周四那天下午忙着备完课，晚上就火燎火燎的来左家里询问情况了。左立辉很也不拐弯抹角很直白的跟黄老师说要看小店没时间上学。黄老师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却完全没用，黄老师见左立辉如此固执还欲再劝，左立辉红着脸粗着脖子说：“我自己下的蛋，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轮得上外人说三道四？”
　　明显的送客话，黄老师不是听不出来，面子上也挂不住，起身便往外走。左爱也跟了出来，轻声说：“黄老师，我送送您。”黄老师连忙摆手，一边说“不用不用”一边快速离开。
　　左爱也不理会黄老师的拒绝，执意相送，只是一路上黄老师都在沉默，左爱也没开口，俩人就这样走到公交车站。十月的晚风吹过来还裹着白日里的热气，闷的令人难受。左爱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出神，黄老师看着她这模样也有些烦躁，索性别过头不看她。过了一小会儿只听见左爱用细细的声音说道：“谢谢您，黄老师。”这让黄老师有些意外，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学生。此时的左爱已经不再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右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脸上的表情十分诚恳的，然一双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黑，看不出任何的不甘与难过。
　　黄老师听到这声道谢百味都有，刚刚在左家受的气与尴尬慢慢转淡再到无，不管左立辉如何对她，她觉得都不应该让成人世界里的情绪影响了这个孩子。很大程度上她是心疼左爱的，虽然左爱从不向任何人诉苦，可是她也明白单亲家庭下孩子的不容易，更何况左立辉的混她自己也不止一次的见识。想到此她拉过左爱的手紧握在自己的手里，看着那张脸上不应该有的漠然与平静，无比的担忧：“孩子，你还这么小。你才15岁，你想想如果你不读书你能干什么？你以后怎么办？往后的人生里你该怎么办？”
　　左爱何尝没想过，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她的人生道路由不得自己选择，向左也罢往右也好，都被人拉着拽着的往前，何曾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想要怎样？久而久之左爱也懒得去想，如果条条道路都能通罗马，那么就算她走着最崎岖的山路最后也能到达终点吧？
　　黄老师的担忧与感慨她看在眼里，却又不知如何回应，沉默半刻左爱指着路旁的池塘笑道，“老师，您看那边的池塘。”黄老师顺着左爱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马路左侧的不远处的确有口池塘，在这夜色里的笼罩下只能看到银灰的一层，应该是风吹过水面荡起的波纹反着光，其它便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左爱收起笑容，淡淡的道：“老师，我往后的人生路应该就是那个样子了吧，除了灰色我不知道还能有些什么。”黄老师一愣，似乎没料着自己的得意学生说出这么消极的话，还没来得及消化只听左爱又道，“所以，老师，不要为我太难过。有人说生活就像□□，如果不能反抗就闭上眼睛享受。可是我，我……我没法反抗又不愿意闭上眼睛，但……日子总要过的，一天一天，直到最后那天。”
　　黄老师听完更愣了，这完全不像一个15岁孩子说出来的话，那种假装的无谓与骨子里的绝望，那么真切的呈现在脸上，在昏黄的路灯光下尤为醒目，。黄老师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么多励志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都太单薄，无法令人信服。
　　黄老师在自责中上了车，看着左爱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成了细小的黑点消失不见。她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左爱，虽然她从初一就是这个孩子的班主任，她一直以为这个孩子听话，乖巧、聪明、而且低调——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这不再是低调，是漠然，那种把自己都纳为了身外人与物的漠然。她很想细问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让这个孩子有如此沉重消极的心态，然她问不出口，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左爱让她重拾希望能像她年龄一样花般的明媚。她觉得自己很失败，愧为人师。只是她却不知道她今天所做的给左爱带来了怎样的震撼。

　　那夜，左爱躺在床上久不能睡。自小，她就不害怕被人忽略或者无视，她习惯了。左立辉无休止的打骂令学会了自我保护，她告诉自己：世上这所有的人都与你无关，他们不欠你，对你不好是意料之中，不要太在意。所以当有人真心诚意的关怀时她却惶恐了，她很害怕，不知如何面对那些关怀。就像——当黄老师发自内心的为她的人生担忧时，她心里用来防备的城墙在这个夜里似乎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坚固了。她不能像对待伤害一样来对待那种叫做“感动”的情感。

　　左爱很想忘了那夜，可又不自觉的选择了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