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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三年前,叶渺十七岁。那时的叶渺真可谓少年得意:他四岁学习滑冰,十岁便能跳所有的三周跳,十三岁便进入国家队,十六岁获得世界青少年花样滑冰锦标赛的冠军——正是一路高歌向成年组挺进的好时候。
      那时他甚至已经能近百分之百地跳出4T(后外点冰四周跳)。而更令叶渺欢喜的是,他的心上人也非常地喜欢他。虽然那个人是个男人。
      他本来一直相信一切会变得更好。但当年冬运会上的一场意外竟就此打破了他的美梦。他在表演自由滑时,冰场竟莫名闯入一名观众,还与正在起跳的他撞个正着。不幸的,他的脚踝因此骨折。从小带他的甄教练急得焦头烂额。为了这个难得的好苗子,她专程打了报告,将他送到米国专门医院去治疗了半年。
      治疗很成功,他的脚踝几乎没有后遗症。复健也很不错,医生告诉他,继续滑冰没有问题。然而,当他意气风发地回到华国,才发现一切已经变了天地。
      叶渺还记得那时候他坐的沙发软绵绵的,即便那时他那么轻,那么努力地想挺直腰杆,却还是无措地陷在一团黑色的布料中。他的面前,是他新晋国家冬运会冠军的师弟和他的爱人。师弟拥有天生柔软纤细的身材,眼睛大而黑,头发也很柔顺,很乖顺地贴在他的颈项之间。不像他,眼珠子的颜色偏浅,头发也为了方便,不过留了个二寸长。而他的爱人,还是风采依旧,一双凤目瞥过来总是会令人着迷。
      师弟搂着他的爱人的胳膊。他的爱人对他说:“我们在一起了。”
      是啊,他们在一起了。叶渺当下有些了然为何他到美国三个月后便与他的爱人音信少通,为何回到国家队后,无故受到了许多错待。原来,是因为他的爱人,和他那个父亲是体育总局高官又极具天赋的漂亮师弟搞到了一起。
      “那你也能够就这么放过他们?”有人多年后如此问他。
      “那还能怎么办呢?”叶渺笑道。花样滑冰是一项非常花钱的运动。偏偏他生在一个家境普通的单亲家庭。在他渐渐展现天赋以后,他的父亲为了赚取足够的钱,每日起早贪黑地工作,却在他十二岁那年出车祸死在了马路上。撞死他的是华国万通集团董事长的司机。那时董事长并不在车上,但在知晓此事后,便带着大批的记者闯入他父亲的灵堂,大声宣布要无私救助他这个可怜的孤儿。在他的资助下,叶渺得以继续练习花滑,直至入选国家队。而那个董事长的儿子,正是他的爱人。
      十七岁的他还这么幼小,以至于经此打击之后,竟一时怠惰了练习,竟在不久后的全国运动会上重重摔在冰上三次,活活从曾经一骑绝尘的第一名降到了第三。在华国花滑队,第三便意味着失去了一切参加国际赛事的机会,意味着他将失去专门教练,而要跟着一群孩子学习滑行和跳跃。更为惨酷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同门不再和他谈笑,而是喜欢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当他在做跳跃和旋转练习时,总有人在他的前后出现,与他“不小心”撞到一起,并在倒地后叫得格外大声,格外引人注目。仅仅三个月,叶渺发现他完全无法专心跳跃,别说四周跳,就是跳3A(阿克塞尔三周跳,三周跳中最难的一种)时也时常跳空。
      “后来呢?”有人问。
      “后来?”叶渺笑道,“后来我在我爸爸的墓前坐了一整天,然后去找了那个人。”
      他去求那个曾经爱过他的男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再帮他一把。
      “现在有一个机会。”甄教练对他说,“冰协打算搞一个留洋计划,我们花滑队男单有两个名额可以送到熊国去训练,我看你挺好。”
      是挺好,但只选两个人,而他在之前的比赛中不过是第三名。虽然他在之前的赛季中的积分遥遥领先,也是无济于事的。
      果然,他并没有在名单之内。甄教练和陈总教练以及当时的刘副主任联名上书都没用。
      于是,他打通了以为他不会再打的电话,低声下气地表达了他的意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帮我。”
      其实那个男人当时也不过才二十岁,正要到米国留学,但他长得挺高,高他一个头,也挺强壮,双手搂住他的话让他很安心。
      之后果然听说了资助的对口单位增加资金,还让他顺势拿到了多出来的那个留洋名额,但是,却不是俄罗斯。
      “你的风格太阴柔,并不适合罗人的风格。”那位楚部长如是说。
      叶渺低下头,想着他从小除了滑冰,就一直在学习芭蕾,当初在米国进行复健训练时,他还有幸遇到了熊国花样滑冰之皇奥列格——他被告知,如果有机会,奥列格会非常乐意教导他。
      “真是笑话。”叶渺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自嘲。
      “我们为你找了另一个知名教练——他叫大卫•伍德,他可是教出亚洲第一个女单金牌的名师!”楚部长一脸慈悲的对叶渺说道,“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号。”
      叶渺自然听过。但这位教练这么多年,也就教出了这么一个有能力拿牌的选手,而且在他的弟子夺得金牌两个月后被火速解约,有传言说他相当刻薄吝啬,更重要的是,这两年他的弟子几乎全军覆没,再无一人登顶或是拿到奖牌。
      也许是再撑不住在西半球的名声,因而忍不住回到这个曾经的福地寻找契机吧,大卫•伍德向华国传达了他“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强烈决心。相对于他过去得意弟子的祖国太极国和花滑大国扶桑而言,华国虽然也是有钱有人,但花滑实在很弱,在大卫•伍德的心目中,只要他递出橄榄枝,华国冰协便会喜出望外地为他选出一个天才送过来。
      而其结果是,叶渺被送到了加国。
      没有任何一位随行人员,包括翻译。冰协的理由是叶渺从小就学习优异,英语不在话下,至于包括营养师等相关助手教练,都被带到了俄罗斯,他们人手实在不足了。
      所以当伍德看到眼前这个一直努力用电子辞典与他进行交流的少年时,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纠结起来。
      他认得这个少年。去年他在四大洲青少年锦标赛上看到了他的表演。他拥有花滑选手必备的特质——手脚细长、身材柔软、弹跳力十足,但也带有保守东方国家训练方式的痕迹——虽然跳跃干净标准,滑行速度也快,旋转也没有问题,但表情死板,步法也极其……俗气。用他的搭档的话来说,华国之类国家出来的花滑选手,脚下滑的,“与其说是舞步,不如说是阅兵式上的正步。”这种“正步”一般介于普通人做不到与天才不屑做之间,在花滑比赛中使出来,虽说在TES(技术分)上可以凭毫无水分的干货攒分,但在裁判较为主观的PCS(节目内容分)上,便是极为吃亏的。这也不能说裁判是故意压分。毕竟人对教科书这种东西总是产生不了什么特别的好感。
      但是伍德对叶渺又有那么一点不同于华国其他选手的想法。他还记得那场比赛前的合乐训练,刚好轮到了他的学生,而那个孩子则在冰场边上慢慢地滑着。那时他看起来可精神多了,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嘴角扬着笑。他为他的学生选的曲子是一首热情的探戈。音乐响起,他的弟子一袭红衣在冰场中央舞动,而冰场边沿的那个少年则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练习裤,随意地滑出银亮的冰刀。
      伍德原先,只是为了那少年清俊的身姿吸引,分心地瞥了几眼,却惊奇地发现,少年的每一次滑动,竟都踩在了音乐的节奏上。那首曲子并不耳熟能详,甚至是他和他的搭档找了三首曲子精心混搭而成。那位少年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就只是这么左右摇动地滑着,但随着音乐强度与节奏的变化,不经意间他的步法总会随之转换,须臾间,已是用了三种不同的步法。但再看他的表情,却是意出神外,不知走神到何处去了。这种对音乐的敏锐触感以及在冰上闲庭信步的自如感并不是人人皆有的。而这又是一种超一线花滑选手必须拥有的特质。他曾经坚信这种特质是可以通过技术和练习训练出来的,但经过多年的徒劳,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老友说得对,这是一种天赋,是他们这些人身上天生就有而其他人怎么都求不来的。
      遗憾的是,他当时虽然惊艳了一把,却从不打算成为那个少年的教练。因为他记得那个少年的祖国和他那夺冠后的弟子一样,只接受甘为一国一人服务的教练。而他放不下他在枫叶国的冰场和他的一群蠢笨的弟子。直到他看到华国招募跨国教练的通知,这才尝试着递出申请,虽然后来他才知道华国早已内定了熊国的奥列格……
      没想到,那个少年还是远跨重洋,来到了他的面前,并对他说,他要做自己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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