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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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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发来短信问我:“宝贝想吃什么,我下课给你带过去。”
“酸辣粉。”我说。
“哎呦,可苦了你了,医生说手术前不能吃有刺激性的。吃点儿别的行么?”
怀孕不到两个月,妊娠反应厉害,闻见同桌吃凉面,口水从舌头根下面往外冒,馋的像猫。有过怀孕经历的朋友告诉我,反应那么大,应该是个男孩。
两年前,我哭的稀里哗啦,陈敬拉着我的手,对坐在对面的我妈说:“阿姨,您放心我肯定会娶她。”
怎么娶?要我爸亲手将我交给身边站着曹晓迪的你?男人说话真不如放屁。
我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只背了一个不大的单肩包,脚下踩了一双人字拖。陈敬打来电话让我在那等着,他们开车来接我。他们,他说。
先下来的是一个女孩,瘦瘦高高,裹腿的牛仔七分裤,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小腿。她比我年轻,我这么告诉自己,实际上她只比我小三四岁。她上边穿了一件镂空的罩衫,看不清里边穿的什么。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衣服,陈敬说露肉太多。
曹晓迪有一点儿不被察觉的扭捏,还是逼着自己跑过来挽我的胳膊,笑的乖乖巧巧,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我。我也尽量和蔼可亲。
“姐你吃饭了吗?”
“我们都没吃呢,一会儿陪她回家拿东西,正好楼下吃点儿。”陈敬接着她说。
“我都行,都行。”我觉得我和他们不太熟。
曹晓迪从副驾上拿了包,和我一起坐在了后排。我很别扭,他们觉得车里其乐融融,可是我想杀人。在幻想杀人的空当,我侧脸观察了一下曹晓迪,她没照片上漂亮,没照片上脸那么小,皮肤那么白那么嫩。我知道她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看照片比她漂亮的样子。
我和那个女孩儿没接触,但是感觉叼的很,没曹晓迪这么温和可爱。前两天我和陈敬一起吃饭,曹晓迪的妹妹给陈敬打来电话,他接起来之前冲着我比划,叫我不要出声。我心里暗叫,这什么小姨子,这么横。曹晓迪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都不会嘱咐我别说话,这倒好,一个局外人。
我贴近陈敬的手机,仔细听,女孩儿凶巴巴的说:“你们要出去玩儿?为什么不带我?上次就不带我!这次又把我扔家!”
这么滑稽这么难搞,可是我笑不出来,我心里只觉得这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对陈敬说话,陈敬却不恼。
挂了电话我对陈敬有一搭无一搭的说:“她想来就带上她呗。”
他说:“你开玩笑呢?她要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非得告诉她爸妈不可。”
我说:“哎呀,没事儿,叫她一起来吧,人多好玩儿啊。”天知道我是什么居心。
曹晓迪家住在南城一片阔气的小区,她下车,陈敬问她:“你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陪你上去拿?”
“没事儿,不用,你还是陪姐姐在下边聊会儿天儿吧。”笑嘻嘻的望着我俩,然后蹦蹦跳跳的进了楼。
她一走,车里就我和陈敬,一前一后的坐着,他倒是能抽烟,我却什么都不能做,话也说不出来一句。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曹晓迪真好啊,这么懂事这么好,他一直想要这样的女朋友。回去我就和他说明白,我自动退出。我这么想着,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事实上我根本没什么目的,我从来没想过搅局,我是被骗来的。
我忘了我和陈敬单独在一起的这几分钟说没说话,好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也好像没说,然后曹晓迪就开车门进来了。我们一起如约在小区外边吃了点东西,随后上路去和陈敬的朋友集合。
对,还有他的朋友,一大帮,十个有八个都跟我熟的不行。我除了觉得丢人,没什么别的感觉。一会儿见面我该说什么?嗨!你们好啊,介绍一下,这是我亲如姐妹的情敌。这么说,我怕自己先人一步笑掉大牙。也没准人家早就见过面,几个人都是和陈敬走的不远的,不过跟他最好的那个叫尹仕远的没来,我和尹仕远关系不错,我真想知道他看见这一幕会什么反应。事实上大家都在高速路上,着急赶路,也顾不上寒暄太多,我庆幸大家都没什么太奇异的眼光,不知道是不是还不清楚状况。
车开到了晚上,我们仨在狭小的空间相处时间长了,有意思的事儿慢慢的也就显现出来了。我和陈敬四年的感情,他在我家住了四年,我们几乎是一起生活的,不敢说别的,交集一定比他们两个多,共同话题也就说个没完,加上我是个话匣子,没一会儿,曹晓迪哭了。
她哭了。我看见了。我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了?”陈敬问她。
“我胃疼。”可怜巴巴的。我却有点儿过瘾。
“你帮她揉揉。”陈敬从后视镜给我使个眼色,让我哄哄她。
我一直是个好大姐的形象,可是我不想做她的好大姐,我不喜欢装和善,不想装好心。我递给她一张纸巾,我说你是不是晕车啊,是不是今儿下午吃坏了啊,一会儿到了休息站你去趟厕所吧。
但是我的手始终没有听话的搭上她的肚子。
到了休息站,天已经全黑了。陈敬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后座来看看曹晓迪的“伤势”。他开着车门,蹲在曹晓迪那边,小声的温柔的问她怎么样了,没两句,就开始帮她揉肚子。这下可好,曹晓迪的眼泪跟决了堤似的,哗哗的流。这俩人跟我这儿演什么戏呢?我心里愤愤的,就想“啪”的一声打掉附在曹晓迪肚子上的那只手。我这么想,然后就付诸行动了。
曹晓迪“呵喽”一声没倒过来气,眼泪也吓得不流了,但她一点儿都不意外。意外的是陈敬,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我,不知道是一句什么样的话,堵在他的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
大家基本都带着自己的女朋友,他们怎么安排的谁和谁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陈敬让我和曹晓迪一间。我说你呢?他说他们晚上打牌。
陈敬敲门,我开门,他把头探进来,说:“你们好好冲个澡,休息会儿,一会儿我们去吃海鲜。”话毕,还冲我努努嘴,小声的补了一句,“乖,她不舒服,你好好照顾她。”
“哦。”我说,“放心吧。”
他满足的把嘴凑过来,在我脸上香了一下:“我一会儿再过来。”走了。我受宠若惊,其实古时候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想要得宠很容易,简单不过如此。
曹晓迪与世无争的说:“姐姐你先洗吧。”
“行!”我就跟争着抢着想要比个先后的孩子似的,“呲溜”的钻进浴室了。
水刚沾湿我的头发,我心里就开始不踏实,那种不安,只有在妻子漫漫长夜独守空房,怀疑丈夫在外偷情时才会有。我争分夺秒的在头发和身上都打出泡沫,然后飞快的冲掉他们。我后来回想,这个澡我可能只洗了三分钟不到。我裹着浴巾,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几乎是冲出来的,一看,果不其然,陈敬半坐在化妆台上,我出来的时候他刚要起身饱曹晓迪。
见我出来,他吓一跳,但是在此之前的第一反应还是收回了他要犯罪的手。
“呦,该吃饭了吧?我都饿了。”我笑容堆满红彤彤的的脸,又对曹晓迪说,“你快去洗吧,洗完我们去吃饭。”
她哦了一声,低着脑袋进了浴室。
屋里又剩下我和陈敬了,我以为他会急眼,谁知道他走过来,搂着我好脾气的说:“咱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心里都明白,她不傻,你说她心里能舒服么?再说她又比你小……”他后边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了。我只觉得不可思议,过去我觉得四年的时间,我早已经把陈敬了解透了,可是最近我发现,我了解的只是他在我面前的样子。他怎么吻我,怎么抱我,如何触动我最敏感的的一角,和我在一起时笑的样子,无聊时的表情,最习惯的抽烟的节奏,最舒服的拿筷子的手势,我最爱的,最看不惯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有别的女人,他也会在别的女人面前笑。
我还记得从浴室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我从里边打开的门遮住了曹晓迪,我只看见了陈敬脸上的笑,笑的那么讨好,对着对面的那个人。我一时恍惚,好像对面的那个人是我,那站在这儿的我又是谁?不止我不知道,陈敬他也忘了。
晚上吃饭,我和曹晓迪一人坐陈敬一边,桌上人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所有人都谈笑风生,我也在强颜欢笑。这里岁数最大的那个人的女朋友,我们叫她惠惠姐,我和她见过两次面,不是很熟,但是今天我一定要熟。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争什么。这天晚上,我就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样,饭桌上别人提一嘴的,我都了解一二,再加上我笑容可掬,风趣幽默,要是在以前,陈敬一定觉得有面子。
我原本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四年前我黑黑瘦瘦的,带着小眼镜。第一次和陈敬的朋友一起吃饭,面对一桌子比我大三四岁、四五岁、五六岁的人,我心里一劲儿的慌。陈敬说,叫哥,我就叫“哥哥”,陈敬说,叫姐,我就叫“姐姐”,扭扭捏捏的,实在上不了台面。但是他从来不会嫌弃我,无论到哪都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搂着我的腰,只告诉我嘴甜着点儿。
我见过过分的,见我第一面,皱着眉头问陈敬哪弄来这么一土妞儿,上初中了么?我当时脸就耷拉到脚面了,也不敢说什么。陈敬笑呵呵的,我感觉不出来他尴尬,他使劲抓着我的手,怕我落跑,对那人说:“我女朋友上高中啊,比我小一届。”
我看着身边的陈敬,他在给一脸尴尬的曹晓迪夹菜。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陈敬,还真的不是。
陈敬说:“你俩吃完就去外边溜达溜达吧,别走太远了啊。”
他对我俩就像是婚姻介绍人,想方设法的给我俩创造机会,撮合我们。
我和曹晓迪溜达到路边的公共卫生间边上,她进去了,我在门口点上了一支烟。那时候我没什么瘾,更不是烟不离手的大烟枪,那天不知道怎么了,一定要抽上一口,脑子就像短路了。曹晓迪出来,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烟说:“你抽烟啊?可别让陈敬看见,他最烦女孩儿抽烟了。”
“是啊,我这不闲的慌。”我说,我确实闲的。
我俩回去的时候他们也都吃的差不多了,慧慧姐说咱们去海边放孔明灯吧。我们就奔海边去了。
一对一对的都在点着孔明灯,我和曹晓迪举着一个,陈敬那边捣捣乱,这边捣捣乱,就是不来我俩这边,在我看来可笑至极。我从鼻子里哼出来,心想,你给我俩留再多的空间我也不可能和她成为好姐妹。
火红的孔明灯一盏一盏的升了起来,有俩人的灯飘飘悠悠飞了两米就挂树上了,他们笑的在沙滩上打滚。个儿最高的那个蹲下,让自己女朋友骑在自己脖子上,站起来,两人摞在一起高的就像灯塔。我往后退两步,抬头看着我和曹晓迪点的那盏,飞的最高最远。陈敬跑过来跟我和曹晓迪说,许愿啊。那就像是一个命令,所有人几乎都在那一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我睁着眼睛瞪着天上忽明忽暗的灯,早已分不清哪盏才是我的。
我装作许愿的样子,在心里默默的说,你们飞吧,我就不许愿了,背负的愿望太多就飞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