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痕》晴雪之苍

2、第一滴泪

　　朱痕道行已满，却天生功体特殊，也正是因此才会在第一次试图出水时便在潭边显出了原形。因此他尚不能完全离水，每日午时都需回到潭中静养，白颜此时便执了书卷倚在潭边读与他听，或是与他静静聊一段过往。
　　“朱痕，你为何还不能上岸？”
　　“我似乎生来便有些不同，由此所需时日长于族人且无法修成成人模样。”鱼儿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来传达自己的意思。
　　“不仅是人，妖也是如此不同。要是我是妖啊，一定是一只狠毒的妖。”白颜垂着腿荡来荡去，引逗着水中其他的鱼儿。
　　“白颜你胡说，道人都容不下妖，你却愿意救我还陪着我，分明就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你也一定会是只善良的妖的。”
　　白颜被逗笑了，笑声渐渐却变得凄凉起来，“傻朱痕，你明明只见过我一个人。况且你都不知道，我做过些什么。”
　　白颜的伤感令朱颜很难过，他此刻只想化出人形走到白颜身边握住她的手，一如白颜起初在自己未及跳入水中而被骄阳折磨时所做的那样。

　　夜晚的风凉凉的，让在林中享受行走的乐趣的朱痕感到很惬意，如果不是小院中传来了打斗声的话。
　　他赶回小院，便见白颜身前四个陌生男子滚倒在地，而她面色寒若冰霜，“无耻鼠辈，若再有来犯便形如此木！”言语间手诀一捻便断了一棵樟木。言语一毕，四个男子却倏地化作了四只花鼠仓皇奔窜。
　　“还真的是鼠辈诶，阿颜……你没事吧？”朱痕急急奔到白颜身边，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甩开了。“阿颜……”
　　“你来得真慢。”白颜捡起掉落在一边的扇子，背过身就要离开。“如果下次再遇到五个人、六只妖，我要怎么办？”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多仇家……下次我一定会保护……”朱痕自觉理亏，只好喃喃，却被白颜打断，“他们不是仇家，他们是想，是想占有我。”
　　“占有你？”朱痕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跟在白颜身后走着。
　　“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有贪婪的欲望，对于美好的事物往往不知尊重而妄图纳为己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的容貌便是他们所希望纳为己有之物。你可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还是你感觉不到我的美？”白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逼近了朱痕。
　　绯红的唇色和精致的面庞近在咫尺，令朱痕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却在细看之下再移不开眼。夜色衬出白颜星子般的眼眸，此刻因为怒气而分外明亮，却又含着迷蒙的水雾。如远山般的青黛精细却绝不柔弱，此刻微微敛起，柔中有刚，使人不忍弃之而去又不敢靠近。朱痕只恨不能变回锦鲤，好借满身的通红来掩藏脸上的颜色，却在凉风的吹拂下清醒过来。
　　“不，阿颜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就像……就像满山的石榴花一样！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阿颜是我的。我喜欢陪着阿颜，要是能一直陪着阿颜就好了。哪怕有一天阿颜想要离开我了，我只希望还会有另一个人能像我一样陪着阿颜。因为阿颜你说过，一个人是会寂寞的吧？”
　　白颜似是愣住了，久久地盯着神色复杂的朱痕，半晌才勾起了嘴角：“朱痕，你可是对我动心了？”她的手抚上朱痕眼下的血色泪痕，却有透明的液体滴落。朱痕有些诧异地覆上白颜的手，感受这滚烫的液体从眼眶里滴落在手背上，瞬间变得冰凉。
　　“这是什么？”
　　“你落泪了，朱痕。你真的变成人了，真好。”白颜的声音有些哽咽，却没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