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盘珠（下） ...
-
回到帐篷，肖强果然在“守株待兔’。
“你怎么才回来！”
正当我蹑手蹑脚走进来，就要脱鞋的时候，耳边响起肖蟑螂（我给他起的花名）的声音。
“我迷路了，走了很久才走出来！”我压着声音；这时候可不要惊动其他人。
他顿了顿，说：“下次不要这样了，夜路总不太安全……”然后又躺下睡觉。
我细声应着，便缩进棉被里。
“玲儿，肖强也能看到那些东西，而且似乎很熟悉；上次她还收了一只很坏的妖怪……”我心念。
“嗯，玲儿也看见了，那团黑气应该是未形成的恶疽，它们是依附在人体内，吸收人的恶念而形成的，而且它们也可以助长人的恶念！”玲儿心念。
幸好把它收了，我心念：“那肖强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和阿菁一样可以看到妖怪，而且也拥有某种灵力，只是玲儿无法得到灵力的出处；毕竟，跟着方面的家族不少。”
“是这样啊……”我心念。
因为太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第二天，大伙开始拜祭了。
我们来到一处地方，那儿就是拜祭地；那儿有一块大石碑，比林叔叔还要高（但他留在村里没来），四周也是用石块砌成的矮墙，围成一个圆形。
姥姥和几个大伯准备着拜祭用的工具（无非就是那些纸和竹铃），年青人则在准备拜祭用的食品，还有的在清扫拜祭地。
我和小胖丽丽趁机溜到石碑前玩。
“你认得上面的字么？”我望向丽丽。
“嗯……认不全……”丽丽说。
“阿菁，丽丽怎么会认得！”小胖一脸嘲笑。
“死小胖，再说一遍试试！”
“怎么样，错别字大王！”
“……”一阵火药味，我只得退到一旁。
“玲儿，石碑写的是那位将军的事么？”我心念。
“是的，大致是！”玲儿心念。
“那小儿子在哪？”我心念。
“不知，但应该在附近！”玲儿心念。
我嘟了嘟嘴，蓦然看到石碑后面下方，刻了细细的一行字：
盘珠有情线蜚兮，
君心魄散何时猗。
我嘴里呢喃几遍（当然，认不得的字跳过了），心念：“玲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不知，但应该与那位将军或是小儿子有关！”玲儿心念。
“玲儿，给我念一遍好么，有些字我认不得！”我心念，脸上有些微红。
玲儿的声音萦绕在脑海；盘珠……珠！等等，是奶奶说的那位将军的珠子么？！那线又是什么……君指的是小儿子么？！魄散又是什么……我的脑子炸开了锅。
“阿菁，你怎么了！”玲儿心念。
“啊……烦啊”作为小孩子，那时的我是无法隐藏那天性的。
“阿菁，你乱叫什么？拜祭快开始了！”丽丽冲我喊。
我回过神，应了一声，正要离开，突然看到石碑后面有一个石梯口！
“还不过来！”丽丽又叫我。
我只得先走，再找机会就是了……
此时，大伙们在吃午餐，小胖被大叔们灌了些酒，正在发呆，肖强也早已不见踪影。我趁机要溜走！
“阿菁，你去哪？过来喝酒呢！”丽丽的脸有些红。
“哦……我……我肚子痛，憋不住了！去解决一下……”我装样子捂着肚子急忙冲了出去。
来到石碑后果真有条石梯，那石梯弯弯曲曲一直通向看不见的树林深处。我一路小跑，忽然想起一件事：老者以及那些妖怪为什么不自己去请，非得让我去？胡乱想了一会，又专心跑我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大石阶，只听见玲儿心念：“阿菁小心！”我便大叫一声，跨过石阶，整个小身子一个趔趄便狠摔在地上打了几滚。对一个七岁的小孩来说这疼痛是巨大的；我强忍着，抽咽着，怕惊动了什么妖怪。
“阿菁，还好吗，能站起来么？”玲儿心念。
我点点头，边抹擦着眼泪鼻涕，边检查擦破皮的膝盖，痛得想哭，却不敢哭。
“小孩，你来此处有何事，又为何而哭？”
突然，头顶响起一个声音，我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长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我有点发窘，只得谎道：“我迷路了，乱闯到这儿，又摔了一跤！”
他望着我破皮的膝盖，喃道：“唔……这样啊……”若有所思。
我盯着他，他手上托着一个莲花状的雕花盘子，盘里似乎装了些珠子。我突然想起那位将军也有珠子，但他决不是将军，那么，就是小儿子了！那么……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株草向我走来，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阿菁！”
“阿菁……”他呢喃着，那石子碾碎了药草，敷在我的膝盖上，“好些，你就便该回去！”
我忍痛点点头，又看见那莲花盘，便说：“哥哥，你的盘子真漂亮，珠子也好看！”
他顿了顿，看着我道：“你可知这盘子有多少颗珠子！？”
我摇摇头，见他默然不语，又说：“我数数！”
我真的数了起来，他便坐在我身旁，似乎在等我数完。我数完一遍，看看他一脸平静，又数一遍，最确认才说：“100颗……”
他望着淡蓝的天空，目光悠长，良久才说：“还差一颗……还差一颗……”
“什么？”我问他，他似乎没听见，便又问：“哥哥，你还没告诉阿菁你的名字呢！”
他望了望我，眼里有说不出的杂然，良久才道：“灵丘……”
灵丘！不，他说谎了，“哥哥，错了；我没有问你父亲的名字！”是的，这分明是老者在我手上写下的那两个字！
他似乎很吃惊，“啊……那明明就是父亲的名字……我的父亲……”陷入某种情节，星眸流转，目光定格在万里无云的天空……
望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觉得心里闷闷的但，也舍不得打扰他，只静静坐在旁边，总觉得他很悲伤很悲伤，有很多的故事在他身上，他肯定经历过什么；良久，发觉自己脸上湿湿的，才知道，我这是哭了，但我又为什么哭呢？
“阿菁，你为什么哭了？”他望向我，擦着我的泪，“在为谁伤心呢！”
我摇摇头，“不知道，想哭就哭了！”
瞬间，他的手抖了抖，便大笑了，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孩！阿菁，你若能找到最后一颗珠子，我便告诉你回家的路，并将这雕花盘送于你，如何！”他瞄了眼手上的盘子。
“最后一颗珠子？”
“嗯，珠子总数是101颗，这盘子里只有100颗，所以我要找回那最后一颗。”他说得很认真。
“很重要么！”我盯着他肯定的眼神，低了低头，“那好吧……但是找不到你还告诉我回家的路么！”
他点了点头，于是我开始找，但我一点线索也没有，只得在空地上瞪着。
“哥哥，最后一颗珠子怎么样的？”
他靠在树上，闭目养神，“不知道？”轻描淡写得似乎不关己事。
对于他阴晴不定的性格，我还真有点火；这可如何入手！
“阿菁，去前面的石碑看看！”玲儿心念。
“对了，谢谢你，玲儿！”我心念。
我走到石碑前，才发现那是空白的，石碑上竟一个字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玲儿！”我心念。
“阿菁，我感觉这块石碑有一股灵力！”玲儿心念。
也许是灵力的呼唤我不由得走近，抚摸石碑；突然，我感到手下有文字，然后，有远远的一个声音：
一百零一珠魂归，
思家祭念亦堪绝。
蓦然睁眼，心念：“玲儿，我似乎明白，但又不明白……”
“阿菁，玲儿也听到了；你别急！”玲儿心念，“这与之前我们见到的两句应该是相连的。”
与前两句相连，既是肯定可以连成一个意思，但…….我有些恼怒，一屁股坐在地上，挠头苦想了一会，有些撑不下去，回头看见他还在闭目养神，便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颗珠子，真的那么重要么？”
“是啊，很重要……因为哥哥也想找到回家的路……父亲，就能回来，能回来……”他呢喃着。
我没有找到就回去了。已是傍晚，火一样的夕阳烧红了半个天空，似乎要将什么都烧成灰化成烟。
明天上午就要回去了，我必须在那之前完成任务今晚还要出去一趟……在我正想得入迷，突然一道光射向我，我下意识四处张望；小胖和丽丽还在为那块肉而生气，那就剩肖蟑螂了：他又在算计什么？
吃过饭我又按之前的石梯走，走到一半时，电筒就该死的坏了，可能是之前摔过一次。
“小孩，小孩……”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我四处张望，终于发现地上的那点光——原来是一个巴掌大的人性妖怪，他的头像人参又像灯，因为在发光。
“小参？！”真的很像我之前去喝酒时误认的那个妖怪。
“小参？不，不，我是大参，小参是我的弟弟！我是到外地修行来着。”
“哦。原来是小参的哥哥，难怪长得那么像！”
“那……那你可否能帮我捎封信给他！”他拿出一封信，两眼泪汪汪地请求道。
“嗯，可以，但你要为我照明，我的电筒坏了！“
大参点了点头，我接过信便让他领着我到了无字石碑那儿。
但是，我并没有看到那位将军的小儿子，他并不在这，他去哪儿了？！
我靠着无字石碑坐下，四周静得出奇，就连昆虫叫声也没有，墨蓝的天空缀满星星，像是指引着人们回家的路灯……
“玲儿，你说我们能完成任务吗？”
“玲儿相信阿菁，玲儿亦会一直在阿菁的身边……”
“嗯——”
正当我想得出身的时，突然一个人头伸下，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知道是哥哥。他像喝醉了似的站都站不住，倒在石碑旁；我去扶他，发现他身上有血，他的刀也有血。
“哥哥……你……你怎么了，别吓阿菁！”我半哭着，心里在见到血的那一刻就害怕极了。
“阿菁……别怕，哥哥……只是等累了，不想等了……”他握着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盯着他苍白冰凉的手；他颤动着身体，血染红了那块无字碑。
我抽噎着叫他，他忽然捂着我的嘴，示意我不出声。
静静，我感觉到石碑另一边有什么东西靠近，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叫声。我身体立即僵起来，呼吸也不由得急促，哥哥更紧握我的小手。
那东西越走越接近，哥哥低骂着：“该死的血……”
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子，我向后探了探，发现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盯着我们，我抖得更厉害。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他对我笑，笑得很好看很好看，就像美丽的彩虹，连我自己也不知不觉跟着嘴角上扬。
等我回过神来，他正在和一个长得很丑的打妖怪打斗。我很想帮哥哥，但是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我害怕……
“给我——给我——，灵力，灵力！”那大妖怪怒吼着，用爪子将哥哥按在地上，哥哥受了重伤，说不了话；情况很不妙。
正当此时，一个影子闪过妖怪的背，妖怪一声惨叫，把哥哥甩到一边，我急忙爬过去扶他。
再仔细看看那影子——原来是青鹿，“四不像”哥哥。
青鹿和那妖怪纠缠了很久，那妖怪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皮又厚，不好斗。
“真烦人！”青鹿大骂。然后用尖刺向它的眼，他大叫着又发怒。从他嘴里喷出黑烟雾，青鹿被黑烟雾吞没了。
“不好！”哥哥大叫道。
“不好！”玲儿心念，“黑烟里有毒，那妖怪要同归于尽。阿菁，只有靠你了，你不会受那毒侵害的，杀了那妖怪！快——”
“我，我能么……”虽然平时胆子挺大的，当关键时刻真的能么……”
“阿菁，哥哥的雕花盘就交给你保管了……哥哥可以相信你么……”他拾起他的剑，放到我手上，握着我的手，抱着我，“帮哥哥一起杀了它。”
我抽噎着点头，哥哥抱着我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刺向它的头颅—刹那，白光涌出……
“哥哥，我找到最后一颗珠了！”我望着哥哥微笑着，很美，“是哥哥，最后一颗珠子就是哥哥哦，很美很美像彩虹一样的珠子……”
他依然微笑着，一百零一颗珠子浮在他周围，一起离我越来越远。
“哥哥，你要去哪儿？回家么！你要走了……”我笑得很灿烂，“哥哥，能告诉阿菁你的名字么？”
“武思……”
“武思。”
他终于能回家了；一百零一颗珠子浮在夜空，变成永恒的美丽。
我渐渐昏睡过去，进入梦境：
“父亲，父亲，武儿长大也要像父亲那样做个将军！”
“好啊！武儿要快点长大。”
……
“父亲，您要去打仗也带武思去，武思已经长大了！”
“武思，你要坚守阵地……”
……
“父亲，哥哥姐姐呢？”
“武思，他们都去了很远的地方。”
……
“父亲，父亲，您要去哪儿？别扔下武思一个……”
“武思，这是牺牲的战士的灵珠，保存了他们的意念……每多一颗，就有一个战士死去……”
……
“父亲，父亲，武思会一直等您回来……”
梦醒来，夜空中悬挂着一颗颗星星，似乎每一颗星都有一个迷人的故事。
“丫头，醒了没！”青鹿盯着我。
“好吵！”我揉揉眼，“哦，哥哥呢？”
“丫头，你完成任务了！”他说道，到底有没有听我说。“是你自己的力量。”
我忽然会想起那一幕，自己的力量么。
“阿菁，原来你在这里…….他是谁？半路杀出个肖蟑螂（肖强）。
“丫头，我先走了，你要好好吃饭哦！”青鹿边说道边摸着我的头发。
“嗯，‘四不像’哥哥再见！”我甜甜一笑，挥挥手，把肖蟑螂晒在一边。（逢场作戏嘛！）
等到青鹿走后，肖强到愣在一边不说了。
“你到底走不走，很晚了！”我吼他。
他沉默着走了几步，突然望向我，说：“给你一个忠告，最好不要惹祸。”
“不要瞧不起人！”我顿了顿，“我一直在努力，你知道个鬼…….”
我拍屁股走人。
“那人是谁？”肖强问，想不到他也挺八卦的。
“哦，一个很好的哥哥！”
“哥哥？你是不是见谁都叫哥哥！”
“不是啊……”
……
抚摸着那雕花盘，仰望天空，依然吸引着人，不知哪一颗星星是武思哥哥？或许那首诗懂：
盘珠有情线蜚兮，
君心魄散何时猗。
一百零一珠魂归，
思家祭念亦堪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盘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