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不是番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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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腐朽的木门被吱呀一下推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走了进来。
一个稚嫩的声音叫住了他：“是谁？”孕妇看见一个不大的男孩从板凳上站起来，手里拿着根木棍，他是盲的。
“问一下，有个男人，没有腿，是住在这里吗？”
盲童侧着耳朵对着来人，“你找池叔叔嘛？他住二楼的亭子间，我领你上去。”
大肚子女人来的时候是上班时间，整栋房子很沉静。她跟着盲童爬楼，笨拙的身体踩在木梯上咯吱咯吱的响。
盲童摸到池费明的床叫他：“叔叔，有人来找你了。”
池费明缓缓的睁开眼睛。
盲童离开后，女人坐在床旁的马扎上，羞涩的开口：“那个，你好，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姚妈的儿媳妇。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个事。”
怀孕的女人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婆婆她老人家真的太不容易，那么大的岁数还起早贪黑的给人家做工。我大着肚子也帮不上忙。这大上海的花销又这么大。我听说农村都在打土豪分田地，人人有地种。所以我想，我想和我婆婆回老家。”
敏感的池费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来人的意思，手臂在被子里动了动，蹭出被子。坐在对面的女人也算机灵，从他的床头拿来笔和小本子塞到他手里。池费明不能言语之后，他用写和画来跟人沟通。
池费明在本子上画了红十字的标志，之后他指指自己，冲她微笑。
收容过池费明的救济站屋顶有个红十字标志，女人很快明白了池费明的意思，她搓搓手，隐藏着笑意：“我早就跟我婆婆说那里也有吃有喝，有人照顾，可我婆婆她…….嗯，我知道你们主仆情深，但现在新社会了，人人平等是不是。可我婆婆就是守旧，不听劝，她……”
池费明冲来人眨了眨眼睛，又指指自己。他的意思是他来劝。从他笑意盈盈的眼睛里你看不到他任何的悲伤。他想得很明白，自己是外人，人家才是亲人。
女人走后不久，池费明用笔敲击床架，小男孩点着木棍，摸上门框。
“叔叔，你叫我？”
池费明摸摸男孩的头，他知道这件事让这个看不见的孩子做再合适不过。
三天之后，奶娘收了工，赶去照顾池费明。在巷口遇到了送信的邮差。她意外的接到一封信，一封写给池费明的信。奶娘不大识字，但她认得少爷的名字。
奶娘拿了信上楼，正好池费明也醒着。
“小宝啊，谁给你写的信？”
池费明也只是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看他会心的笑，奶娘问他：“少奶奶的信？”
池费明点点头。
老人也跟着笑：“我就知道少奶奶不会丢下我家小宝不管。”她替池费明拆开信，别的字她不认识，但是她认识上面的数字2月5日，那一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是不是少奶奶要年前来上海？”
池费明还是点头，老人家笑着笑着就哭了。那是开心的了泪，她还以为他的小宝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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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坐在床头给池费明剃须，擦洗。
“奶娘再给宝擦擦身，然后咱们就穿新衣服了啊。”
老人小心翼翼的给池费明翻身，给他换上雪白的衬衫。扣子还是系到最上面，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她用梳子沾水，理理池费明的头发，之后她用毛巾握着池费明的脸，热毛巾在冬日里冒着股股的热气，温暖着他的脸颊。毛巾拿去，他的脸色白里透红。好看的如同梦里的幻影。
“等少奶奶还来了，看到我们家小宝还是要被迷倒的。”
池费明迷上眼睛，他幸福的样子就像是一个马上要归家的孩子。
除夕的那天清晨，大肚子的女人找了车夫把池费明送进了救济站。当奶娘收工回来的时候，池费明竟然不见了，她很着急，他的小宝肯定是不可能自己走的，除非有人接他。
焦急的找了一天，她回家找儿媳妇商量。
“你说，这人到哪去了？”
“被他媳妇接走了呗，妈，您上回不是说您家那个在政府做事的少奶奶给他写信了吗?”
“诶呀，要是真被少奶奶接走了我也就放心了，可依少爷的为人，他怎么也应该给我个信啊？”
“妈，您是一颗丹心，您当他是儿子，可他当您是亲妈吗？您呀别一厢情愿了。”
在救济站里。有人拍拍池费明的脸颊：“呦，我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家老太太不是说，有她在就决不让你在这里受罪吗？”
池费明还是笑，只是这次他的笑的苍凉，他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绝望。
他闭上眼睛选择在他最看重的节日里，静待死亡。
入夜，池费明已经恍惚了神智，他开始做梦，一个接着一个梦。梦里他是在外的游子，在风雪交加的夜晚，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满身疲惫却不敢停下沉重的脚步，那是因为他的心中是满满的牵挂，他年迈的父母，疼爱他的兄长和姐姐，还有他那新婚的妻子，还等在家中等他一同剪下床头的烛火。可那看不见尽头的路啊，越走越黑，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砰砰砰！”天空中的烟火，点燃了夜空，照亮了眼前的景物。老式的洋房浮现在他眼前，他温暖的家就近在咫尺。只可惜烟花易冷，那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绚烂。
他半夜清醒来，笑自己还不如卖火柴的小女孩，因为至少她还有火柴，她的梦是暖的。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这个面色灰败的青年脸上。他面色平和，歪着脑袋，睡得安稳。一个年轻的女孩走近他，捧着他的脸侧过他的头，却发现他压着的那侧，耳朵都烂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不是番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