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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幕:Ti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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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time can back.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白琦绝对不会选择那样一条道路。
躺在藤椅上等儿子回来的妇人阖上双目,自嘲般挑起嘴角,却掩不住刚刚渗出唇边的鲜血,唇色红得凄艳。
她的时间不多了吧……
为了罗烈疏离了妹妹,抛弃了尊严,让自己的儿子受了那么多苦,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在金蝰蛇的世界中,根本就不曾存在感情这种东西。
背对着女子,罗烈淡淡道:“部队中,你和白琉是天赋最出众的。”
“您谬赞了。”她的双眸闪闪发亮,要说有什么不满,就是她又和白琉一并被提起,仿佛一开始就绑定了一般。
不过是一起出生罢了,她的生命永远都是她自己的。
英俊的男人转过头来,逆光映上他的脸投在白琦的眼眸中,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美好景象。她贪婪地看着他,一分一寸都未曾放过。
然后那个男人说出了她从未敢奢望的话——
“我们生个孩子吧。”
这一定是梦。那个刹那她的大脑停止了思考,迷迷茫茫仿佛沉浮在夏日温暖的海水中,满溢的幸福感几乎让她窒息。
她半天没有答话,这让罗烈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您是说……真的?”她声音颤抖着问道。
“你如果不愿意,白琉也无妨。”
“不!”白琦斩钉截铁地答道,“属下可以!我一定能做到!”
后来想起,她才发现自己竟是那么痴傻。罗烈的话里行间都从未真正在意过白琦这个人或是他们的孩子,他要的……仅仅是一个天赋出众的继承人罢了。
更可悲的是——她直到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才幡然醒悟。
而后?而后自然是她顺利地为罗烈生下了孩子。罗烈给他取名叫罗夏,是个男孩,天赋并不逊色于白琦,没有让罗烈感到失望。
白琦并没有找白琉说过这件事,除了不想听她唠唠叨叨地劝诫外,也因为她常年在外出任务,几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她又哪里等得及?
罗夏是个很可爱的孩子,那段时间真是她最幸福的日子了。没有血腥没有任务,每天只要照顾孩子,偶尔还能看见心上人,这对自幼是孤儿而从未对平常生活抱过希望的白琦来说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但——当罗夏终于可以走路了的时候,噩梦开始了。
尚且幼小的孩子被带离她的身边,不知去了何处。她也继续那种血腥残杀的生活,在高强度的恢复训练中度日,再也没有见过罗烈一面。
她算着日子,在水深火热中熬到了罗夏七岁那年。她终于耐不住,迫切地想要得知孩子的消息。事实上她也隐隐猜出了什么,罗烈当年的话在她的脑海中无数次回放,那个高大的身影渐渐趋于崩塌。正巧白琉结束长达两年的任务归来,她急忙去找妹妹求助。
她才发现自己竟如此依赖于这个妹妹,即使她对白琉厌恶了这么多年,也未曾改变过。
“……姐姐,你真傻。”听完她的诉说,白琉沉默着,轻轻叹息。紧接着又似是而非地叹道,“我们都好傻……”
白琦还没听明白,她就已接着说了起来:“我之前听到同僚说老大有了继承人,正在密室接受训练……我替你找,你别轻举妄动。”
顿了一下,白琉用沉重的语气道:“做好准备,你也猜得到小夏的处境。——我们只有离开这里一条路可选。”
白琦期期艾艾地道:“那你……会出事吗?”她难得开始关心起自己这个妹妹,但话一出口连她都想唾弃自己的卑怯和虚伪。
“放心。”白琉默默垂下眼睑,“我一定会活下去。”
——为了他和小羽……一定要活下去!
身体渐渐感受到了冷意,和煦的阳光偏斜了角度,时间悄然溜走。白琦睁开眼,抬手轻轻擦拭唇边的血迹。
怎么还不回来?难道……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她从未相信过自己和小夏真能躲过金蝰蛇一辈子,他们是盘踞在商都的毒蛇,獠牙尖利毫不留情。当金蝰蛇舒展开身体的时候,整个东大陆……不,整片大陆都会因为他们而颤抖,这一点她并不怀疑。
并不只是其成员的强悍精锐,金蝰蛇的运作如同机器一般精密却并不如机器那般刻板,又不仅仅是一个杀人的部队,它坐拥着各方面的人才。
最恐怖的是,金蝰蛇的蛇头——罗烈真正发怒的时候。
“难道说小夏……”她惊坐起来,身躯止不住发颤。
她不敢想象失去了白琉又失去了白夏的自己,曾经的支柱早已在一年前轰然倒塌破碎——在明白那个人发出的命令只有将罗夏完整带回来之后。而现在她已经连自己赖以生存的剑都握不起来了……真可怕啊,只要这么意识到就已经感到了恐惧。
“小夏……小夏!”她跌跌撞撞地跑起来,连颤抖着的双腿和胸口威胁生命的同感都一并忽略掉。她得找到他,她得把他找回来!
“……”
白羽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看向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了一些的男孩,眼底一片茫然。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良久,他说。
想了那么久就是因为这个吗?!白夏微微错愕,接着不屑地笑了起来:“小子,抢别人的东西甚至擅自杀掉……不觉得很无耻吗?”
男孩歪过头,“哦,为什么会觉得无耻?因为吃兔子要把牙拔掉吗?”
“……”白夏张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这个观点——这根本不是他的思维模式能想到的答话!虽然妈妈说他的思维模式似乎太对的意思,但他能肯定眼前这个小子也绝对不是正常人的思维模式!
他无奈地垮下肩膀,死气沉沉道:“那是我的晚餐,我有留了记号的——喏,就是那个‘白’字,所以把它还给我。”
白羽一改之前消极的应对态度,斩钉截铁道:“不!”
诶?
“那是我的!”白夏叫道。
“可我饿。”
白羽给出了非常简洁却异常有说服力的答案,白夏一时竟无话可说。
“……那就没办法了~”静默一会儿,白夏耸耸肩,咧开嘴笑得诡秘,“来吧,为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杀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这么觉得吧?”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杀气从他幼小的身体中蔓延出来。或者说这并不是天然的杀气,只是长久训练下的条件反射,用于镇压软弱的敌人罢了。
出乎他的意料,这对白羽并没有任何影响。男孩沉思一会儿才做出答话:“一般来说,我不会为了一只兔子冒这种风险,你要的只是这只兔子吧。可以交给你,但是……”
白夏挑挑眉,很想吐槽男孩奇葩的“一般来说”,虽然很好奇要怎样非一般的情况才会让他为了兔子杀人——要知道他刚刚只是说着玩玩的,并没有打算做出那种神经病一样的举动——但是为了形象,他还是维持着气势不去毁掉它。
“饿。”白羽镇定道,“用食物交换……等值的。”
……
这是什么感觉?这种彻底失败了的讨厌的感觉——白夏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他们沉默着相对无言,不知情的人大概会吃惊于两个孩子对峙时莫名的气势,但事实上……
——体力快消耗光了,果然还是很饿。
——被打败了?被打败了?!被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打败了!挫败感OTZ
事实上,这两个家伙压根就没对上脑电波。
打破这种诡异对峙的是白琦惊慌失措的声音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她高声一遍遍叫道:“小夏!小夏!”
“妈妈?”白夏猛地转过头,突然意识到天已经黑下来了,相比起自己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白琦才更加危险。他咬了咬牙,犹豫着看了白羽一眼,然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看着白夏在灌木丛中灵活地穿梭,留在原地的白羽疑惑地眨了眨眼。
所以意思是他终于可以吃晚饭了?
没走多久,白夏远远就看见了那个一身狼狈的女子,他急忙扑过去扶住她,“妈,这样太危险了!”
谁料白琦竟是一把抱住他,本来应该使不上力的手臂却把白夏牢牢禁锢在怀里:“你没事……真好……”
“……妈妈?”他疑惑地仰起头看她。
白琦缓缓放开他,却不肯放开牵住男孩的手。她的指尖冰凉,专注地看着儿子的面容,微笑着摇了摇头。
“答应妈妈,以后不要这么久都不回家……”她抚上儿子的脸颊,复杂的眼神一刹那又变成了原本的温柔,“去哪贪玩了?小鬼头!”她笑骂道。
“我……”白夏下意识地回应,然后猛地僵直了身体,“晚饭!”
“诶?”等等这什么状况!
等到白夏带着白琦回到原地的时候,发现那个可恶的小子已经生好了火,把兔子架到火架上了……
“死、小、子——!!”他愤怒地吼道。
白羽十分淡定,连眼神都没投过来一个:“你走了。”
“……那是我的晚饭!”
“这是你的朋友吗?看起来好像没有家了……”白夏接下来的狂轰滥炸被白琦打断了,她注视着白羽,心中莫名涌上一股奇妙的感觉。
这种……只要看着就想要好好对待的感觉,以前只面对着刚出生的儿子和幼时的妹妹。
白羽被戳到了痛处,终于意识到现场多出来一个人,但他并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不是啦。”白夏恹恹地道——该死只要看到这小子就会有讨厌的挫败感!
白羽才转过头来,就听得白琦说道:“那正好,做兄弟也不错……你叫什么?”
白羽被这句话打得头脑一阵阵发晕,他愣愣道:“白羽。”
“都姓白啊……”白琦感叹,“那正好了,小羽——可以这么叫你吗?——请你和小夏一起,好好地长大,拜托你!”
“……哈?”
白夏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这、这是怎么了!这个妈妈真的没有被调包吗?果然是被调包了,刚刚就一直不对劲好吗?!!
白琦当然不是一时冲动,那种想要照料的奇妙熟悉感固然有一部分作用,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对白夏的不放心。
她就要死了,就要……留下小夏一个人了。
白琦不希望白夏有一天也要面对那种可怕的孤独境遇,现在有这么一个孩子——小夏很喜欢却固执地不想承认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现在让我们来做一个假设:你,是一个孤儿,看着父母死在面前,看着一把大火烧掉了家。没人在乎,没人记住,死掉也不会有人怜惜,却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而有一天,忽然有一个人说,要给你一个家。这个家也许不怎么富裕,也许没有能力完成你所有的愿望,也许有一个奇怪的哥哥和未知的危险。
如果这一切幸与不幸,全都降临到你的身上的话,你将会怎么做?
“好。”
白羽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