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长留医仙通奇蛊 白民子弟上蓬莱  ...
            
                 
                
                    - 
                          销倾天掳着芦阿稚一路向西,后有阴山追兵。
 大荒西部有座长留山,此山与别山不同,长留山自洪荒之时便是员神白帝傀氏的私殿。傀氏一族曾是西方一霸,以族传医术称雄一方,传闻神农鞭便被傀氏所藏,南方神尊佛如是曾多次向长留讨回神农鞭未果。经后世流离,随着神族的没落,傀氏一族亦不动声色地隐退于世,以求长存。
 虽说傀氏隐世,但毕竟是盛名已久的神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世之人为求安宁,便到长留山下安居。群落多了便成种族,种族杂了自成国体,从此以长留为中心,各族纷纷在此立起了国,有流黄国、东胡国、夷人国、貊国和燕国等。现如今也有好几十万年,诸国也逐渐繁荣昌盛起来。
 东胡国建于长留山下五十里内,在大泽东,以程水为界,乃长留山下的古国之一,王族扁姓,先人为避世故群迁于长留下,渐而成国。东胡国族人信奉员神,一年三度焚香祭山,故而得傀氏荫佑,成西海内较为繁盛之地。
 这日正是长留一带众国的饯花节,秋至百花衰零,为花神饯行,故名饯花节。此节不过是寻常人家因秋景正浓而编出的出外游玩邀伴的借口。饯花节一般持续半个月,整整一个八月下旬,乃长留大节。东胡国王都上阳城,饯花节日,满街香粉,衣履闲散。平日深在闺阁的少妇少女也簪花抹粉地外出到程水旁玩,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赏花调笑。贵族少年或娇童奢婢租画舫于程水。更有风流者所过之路,绡巾万缕。八月,铁线莲开满了上阳城,丝管嘈切。
 街口处围着一群人,正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一名楚楚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垂头跪地,跟前白布掩下的一具“尸体”。那少女脸上泥土斑驳,低头佯装咽呜,正是避轩辕璞追杀的而用泥巴抹脸的芦阿稚。在那具“尸体”前还铺摆着一张“卖身葬母”的木牌。芦阿稚哽咽地道:“各位行过路过的好心人啊,各位佛爷啊,菩萨啊,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好让我能给死去的娘亲买一副好棺材啊!哎呀,我可怜的娘亲啊,你这么一走,你要女儿我怎么办?天啊,苍天啊!”芦阿稚越演越入戏,哭得那个狂风暴雨天崩地裂啊,死命地捶打着膝前的“尸体”,那“尸体”不知怎地动弹了一下,有眼尖的人瞄到了惊叫到:“看到了吗?那尸体动了一下。”此言一出,吓傻了旁人,众人都惊呼了起来。芦阿稚抬头狠狠地瞪了眼那眼尖的人,吓得那人缩着脑袋躲进了人群。
 “娘啊,娘啊,你死了便罢了,但死了还要被人认作诈尸,好苦的命啊。”芦阿稚对“尸体”又捶又打,拼命地从眼中挤出两行清泪来。边上的人群疑惑地指指点点,有的道:“苦命的孩子。”有的则不屑一顾道:“骗人的吧。”芦阿稚见如此情况,想自己天黑了也未必把自己卖掉,心下不由急了,于是更使劲地哭天抢地。
 这时,芦阿稚耳尖,听得人群外有一女子道:“夫人,你看那里有人卖身葬母,正好庄上缺人,何不过去看看?”
 那是一个着了桃红衫丫鬟打扮的女孩儿,她站在一辆用淡菊花印绿绸作帘子的轿子旁,掀起窗帘子对内说话。一会儿,轿子的花帘被一只纤纤之手掀开,冰甲润泽,白腕凝脂,腕上挂着串白玉珠子链,温和光滑。那夫人走下轿子,宛然一笑,于是满城的傲菊只着一枝孤标幽淡。周边的人早已看呆了。
 那夫人,一径走向楞着的芦阿稚,人群不由地分了一路。
 上阳城的秋阳还是毒得很,那夫人右手撑着一把青绸紫骨伞,左手捧着一捆新摘的白粉相映的铁线莲,头上只用软布扎了一缕发,戴了两朵花簪,淡扫蛾眉的间媚惑非常,让人一看只得承认这世间只她一人适合如此淡妆,便把浓抹比了下去。
 一个淡颜便能倾覆天下的女子,千百年来,唯她一人。
 “喂,我家夫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哑巴了你”那桃红衫儿丫鬟斥了芦阿稚,芦阿稚又瞪大了眼,双目澄清,一看,是让人怜惜而又楚楚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那夫人温声细语地问芦阿稚。芦阿稚一介天为父地为母跟随骄山苏宜长大的小妖何曾受过这等温柔?又想她在山祭时一时贪念吃了随侯珠便被销倾天掳了来,旧伤未愈又得防阴山暗杀,这一个月来吃了不少苦,如今有这么个女子问话,双眼瞬间就湿了:“我叫芦阿稚。”
 “家中除了亲母可还有别的亲人?”
 “没有。”
 “那你可愿随我回去?”
 “我愿,我愿。”芦阿稚亢奋地蹦起来,一下不着一脚踩到了“尸体”,这下糟了,“尸体”呻吟了一声,胳膊一掀白布,朱唇洁肤露了出来。众人一看,那个绝色啊,长眉妖魅,殊色艳绝,那眸里的桃色缭绕,眼波一转,眉角眼梢都在那里媚惑苍生,千古铭记。她睁着眼,媚目如醉,勾人魂魄。芦阿稚呆了,夫人呆了,桃红衫丫鬟呆了,边上的老百姓呆了,“诈尸”的销倾天也呆了。
 静默了一会儿,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声嘶力竭地爆出了一声:“诈尸啊!光天化日之下有尸诈尸啊!”“救命啊,救命啊!”众人奔走相告,芦阿稚眨了眨眼的一瞬,围观的人群已作鸟兽散。除了那未回神的夫人与那丫鬟,就只剩芦阿稚与销倾天大眼瞪小眼。销倾天偏头瞧见木牌上那四个大字,嘴角一抽,盯着芦阿稚道:“卖身葬母?”
 芦阿稚点点头。
 销倾天又晕了过去。
 剪云庄种植了一片好花圃,背对窗站着的芦阿稚扭头看着窗外的那一圃开得正好的铁线莲,这样想。棂木画栋,银屏青案,香炉轻帘,芦阿稚身后窗外一片铁线莲在昏黄的暮色里排山倒海而来,银屏把夕光遮去一半,芦阿稚睫毛轻扇。
 销倾天躺在珠帘床上,盖着一张罗衾,双目紧闭。她一截手腕伸到床沿,一名男子正替她把脉。带着他们回来的沛柔正站在那男子身后。天渐渐暗了,桃心入内点燃了莲烛台上的银烛。替销倾天把脉的男子听了沛柔的几句话,他终于抬头看来芦阿稚一眼。
 自此《六界通史之帝神域》有此记载:傀姓,名菱满。此人初记,石青锦衣,清冷华贵,金巾束发,发如新墨,双缕鬓发随肩而下,头有金冠。双瞳如漆,薄唇口荣。东胡剪云庄之主,长留医仙,傀菱满。
 “她可真是你亲娘?”傀菱满抿嘴笑问芦阿稚。芦阿稚点点头。
 “嗯?”傀菱满眯起双目,提高了音调。芦阿稚立刻摇摇头,被气势所折。
 “嗯。”傀菱满拉长了音又瞟了眼芦阿稚,问:“那她是谁?”
 “家、家姐。”
 “嗯?”又是提高了音调地威胁。
 “是,是,家妹。”
 “荒唐!”傀菱满把销倾天的手腕发回锦衾,望也不望芦阿稚,直接对桃心道:“你去叫几个小厮,把他们两人给我扔出庄!”
 “是。”桃心一鞠,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等等。”阿稚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三步作两步地走到床前,瞅了床上的销倾天一眼,又道:“我与销姑娘是好友,本是要到蓬莱,可是因遭歹人追杀便被迫向西逃亡至此。”芦阿稚委屈地想,苍天作证,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好友?”傀菱满嗤笑道:“是啊,好到卖身葬母的地步。”
 芦阿稚低下头。沛柔在旁忍不住帮芦阿稚一把,她手搭在傀菱满肩上,温声道:“毕竟只是两个小孩,人是我带回来的,你就先说说销姑娘的伤势吧。”
 傀菱满笑笑,转头望了沛柔一眼又道:“她虽身负重伤,但这段时日也调理得不错,如今只身上的一些皮外伤还在愈合外,相信休养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
 “可她经常晕厥。”芦阿稚道。
 “体虚。”傀菱满道。
 芦阿稚捂额。都说嘛,人不是她气晕的,不是她气晕的。
 “但是,”傀菱满蹙眉,又道:“身上的伤虽易好,但体内的蛊却难消。”
 “蛊?什么蛊?”沛柔疑惑地问道。
 “此蛊乃一种奇蛊,蛊名为红颜蛊。红颜蛊为上古奇蛊,传闻乃容成公始制,可惜至今红颜蛊术失传已久,《医草神篇》中亦无对此蛊的外形、制法、和用途有所记载,只略略地提了一句:‘红颜,为蛊,乃容成公创’如此云云。”
 红颜蛊?芦阿稚歪歪脑袋。她怎么知道红颜为蛊多情薄,来去相思守百年?
 夜阑人静,明月照青瓦。
 红木床上,撒花帐内,傀菱满头枕在沛柔的腿上,乌丝散了一床,沛柔用雕镂着彩凤穿花的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傀菱满梳发。傀菱满满足地微叹,一脸畅意地闭上了眼。沛柔半敛着目,微微笑地看着他。月色透过重重帘帐,照到了她的脸上,她双目似盛满了一江温暖盈盈的春水,那春水缓缓地流向傀菱满。
 “阿柔。”傀菱满轻声唤道,薄唇微启。
 “嗯?”沛柔轻抚着傀菱满一缕发,细细地应着,绮丽缠绵。
 “你可知红颜蛊有何用?”
 “傻夫君,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医仙都不知,我怎么知。”沛柔温柔似水地笑笑,她调皮地捏了下傀菱满的脸。傀菱满又道:“傻阿柔,我好像越来越不舍得你了。红颜蛊的用处,我只告诉你一个好不好?”
 “好。”沛柔纵容地笑答。
 “红颜蛊,制以红颜,可,以阴乱阳也。”
 上阳城,月色如水,千户灯明,满城的铁线莲娇娆盛开,不知何人在程水响起了箫声,明月当空,流金一川,随着那箫声一路流远,咽咽呜呜,传奇滔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