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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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裂痕，梦境开始破碎，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所有人和事都在渐渐扭曲，变化，整个世界都变得混沌不堪，再也分辨不清。我觉得仿佛有谁拿着刀一刀一刀往我脑袋上砍，头疼欲裂又无力解脱。
醒来，我已在王爷府的卧房里。楚恪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我，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我抚着疼痛的头忍不住溢出几丝轻吟声。
“我这是怎么了？”
“大夫说是因为气血不调，失了精力。好好休息，马上就会好的。”楚恪安慰我，声音轻轻柔柔的听着不太真切。
我整个人像是踩进了一团棉花团，四面都是软软的东西，无力而绝望。我不知这是怎么了，偶尔我会看到楚恪变了一副神色。他眼神沉静而忧伤，站在那里哀哀的问我：“为什么？”我不知他在问什么，只是摇头，却见他脸上神色愈发痛苦起来，眸子里都是藏也藏不住的悲恸，仿佛看不到我一样一遍一遍不停的问为什么？为什么？
我惊吓着醒来，额上布满了冷汗。躺在身边的楚恪被我惊醒了，搂着我问我怎么了。我觉得那好真实，不像是梦，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梦。梦里的楚恪是那样的绝望和伤痛，一遍一遍的问我为什么。
可到底他想问什么呢？我做了什么他无法理解的事吗？
这样的梦境越来越多，楚恪为我请来了御医，御医只说气血不足，身体虚还有头疼引起的后遗症。从偶尔的一次，到后来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他。不，不只是楚恪，还有喜儿，陈太后，成宣帝。
我去宁和宫请安，陈太后冷淡的表情和优雅的姿态会突然的变成一副癫狂的模样。她冲过来，像是要杀了我一样，喊着“你还我，还我。”脸上是绝对的伤痛，像是我夺走了她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但是还你什么呢？我抢走了你什么东西呢？这是我想不通的。一眨眼，她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连一眼也不愿意给我，更别提歇斯底里了。一切都像是我臆想出来一般，却确确实实在我眼前展现开来。
沉稳深沉的成宣帝也会失控。我模模糊糊看到他盯着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神色，脸上甚至还有伤痛。他声音低沉的厉害，一字一字敲打在我的心上，“我只是觉得不值。”不值什么呢？你在为谁不值？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快崩溃了，我不懂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么多莫名奇妙的画面，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假的。楚恪说我自从归宁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他怀疑将军府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他甚至还向成宣帝请旨，带着护国寺的法师到将军府做法，意图驱赶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其实，我最怕的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他。眼神悲痛的像要死去，一遍一遍不停的问我为什么的他。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头疼的厉害，为什么你不来抱我不来帮我还指责我？
喜儿给我倒茶，我看到另一个她。她手里的水杯摔在地上，脸上的神色惊讶的不知作何解释，颤着手指着我喊着“小姐，你怎么会？”我努力想听清她的话，我想问她我想让她说清楚，我怎么会什么？我究竟干了什么？
我开始怕见任何人，我看到谁都能变出另外一副模样，快把我折磨的疯了。我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不是上天看我过的太好故意来给我难过的。我抱着楚恪哭，一抬头却见他盯着我，用一种沉寂无波的眼神。我看到他心口汩汩冒出血珠，他苍白的嘴角也溢出鲜血，甚至流到了我的脸上。
我吓坏了，我尖叫着想推开他却被他狠狠抱住。他用他冰冷的双手抱住我，胸口的血染红了我淡蓝色的袍子，他缓缓又哀伤的求我：“青青，不要走。”
青青，不要走。
不要走。
青青。
我猛地睁眼，楚恪变成了十岁的模样，端正地坐在太师殿捧着本经书诵读。太傅问他一句，他流利的答出下一句，胸有成足，神态高傲。
旁边坐着十二岁的楚恪，依然端端正正的坐着，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我识得那把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精美匕首，唤作青凤，是他送与我防身的。我那时欢天喜地的接下，一直带在身边却从没用过，只拿它切过果子，从没见过血光。
一转眼，我看到十四岁的楚恪，带着好几马车的聘礼，稚嫩的脸上带着坚定，对着爹爹说要娶我。望着我的眼神中却有一丝紧张和不安，像是怕我会拒绝一样。
然后是十六岁的楚恪，身手不凡，武艺精湛。一个漂亮的跃起带着我坐在清贞宫那颗高大的梧桐树上，望着我的眼神亮闪闪的。我们在树枝的隐蔽下偷偷接吻，树上一只麻雀突地叫了一声扑腾着飞走，吓了我一跳，身子一歪便要向下倒去。半空中却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等到我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被我压在下面闷闷的哼出声来。
莫名之中，我还看到十七岁的他，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那份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喜悦震撼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不自觉的流下泪来。我看到所有的他，面目在泪水的掩盖下渐渐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模样，所有人，喜儿，奶娘，侍卫小九，他们的脸都变得模糊和扭曲，仿佛世界突然颠倒一般，活活撕扯着人，挤压着我的神经。
我看到陈太后发狂的脸，我看到成宣帝深邃悲痛的双眼，我看到胸口流血脸色惨白的楚恪，他们都追着我说着什么。我看到的所有所有都渐渐扭曲，最后是爹爹，母亲和二哥的脸，他们没有变得奇怪，他们还是好好的，只是他们被一片血色覆盖住，消失在满天铺洒的血色中。
我明白了，我终于醒来了。
我一直在做一个梦，一个关于我和楚恪将来的梦。
可是这些都不是真的，我并没有生病，我甚至没有跟他成婚。醍醐灌顶，一瞬间神智清明，又像拨开迷雾终于发现了事实的真相一般。
我杀了楚恪。
楚恪的贴身侍卫小九瞬间把长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诧和不可置信，手甚至有些发抖。我缓缓转头望向床榻上静静躺着的楚恪。他胸口被我用青凤狠狠的刺入，嘴角淌下一行血，眼睛睁着大大的直直的看着上方，里面似乎还有很多很多的痛和不可置信。血已经干涸了，只有暗红色的痕迹留在他白色的里衣上，开出了一朵绝地之花。
我瞧着手上沾着血的青凤，这是它第一次沾血，沾的却是楚恪的血。
楚政欺骗了我，他说七日忘没有解药，他说我会彻彻底底忘记和楚恪有关的过往，我确实做到了，只是在我亲手把青凤刺入他体内的那一刻起，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些相识，相知，相恋的过往，种种，全部。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忘记了我爱楚恪这个事实，却在一瞬间就想起来了。我给自己编了一个梦，大婚前一日，我没有失去所有的记忆，我没有刻意勾引楚恪，我全家没有被陷害致死。我如同每一个待嫁的女子一样忐忑而欢喜的等着良人的到来，然后大婚，再相守。
原来那些幻想不是我想象出来的，原来楚恪是那样痛苦的问我为什么要他死？原来陈太后没说出来的是“你还我恪儿”，原来成宣帝悲痛的话是在说“我只会为恪儿不值。”原来喜儿摔碎茶杯只为说“你怎么会杀了姑爷？”
我闭眼，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许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小九颤着手把剑往我脖子上贴紧了一分，眼睛却止不住的望向床榻那处的楚恪，神色悲恸，无法置信。他眼里迅速积聚起泪水，夺眶而出。他蓦地放开我跪下来，膝行至床榻前，深深俯下身去，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王府最冷面最无情的侍卫长悲伤的恸哭，深深的俯下身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梦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