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记事》远山寒树

8、第八章

　　天涯海角。

　　大地布满沟壑，海水倒灌深渊。一切都荒凉得如同创世之初。

　　我静静地坐在万丈悬崖之上，往下就是无尽极渊。跳下去的话，即使是神，也难以幸免。

　　一抹来自远方的风细细地吹动了我的鬓发。

　　“三日之期未到，陛下这便已想好处罚了吗？”

　　脚步声渐至我身前。

　　“看来大士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崖下的风光了。”冰冷的手指箍住我下颌，硬生生把我的脸抬起来。“我最讨厌的，便是你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陛下若实在不想看到我，永生不来这六界外便是了。这天庭之上，恐怕最不宽裕的便是仙阶。这南海的差事，更不差我一个人做。”
　　“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我垂下眼帘，决意忽视对面人身上阵阵散发的冷意。“只是自从小神接管南海职位，诸事不利，还烦得陛下连连督促，实感有辱天庭千万年的名望。”

　　“所以？你想离开？”指间的力量又加重了一分，几乎要钳到我皮肤里面去。

　　“望陛下准许。”

　　指间的暴力持续了一会儿，突然间消失了。男人凉凉道：“走？你还能走到哪儿？离开中土，莫非你还想回去那里？别忘了，你当初跟我走时说过什么。”

　　“我只问陛下要一个字。”我索性闭上眼，不再视物。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我以为他再不会开口，他却径直越过我，行至崖边，俯视那无尽深渊。

　　“你若从这里跳下去，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我缓缓站起来。

　　“就这样？”

　　我含笑看他：“自在虽然办事不利，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脚底似乎颠了一下，我眼看着他素来纹丝不动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陛下功业绵延万代，自在不过是您功成名就时的小小点缀。如果连这点缀的用处都没了，也就该退出您视线了罢。”

　　风从四面八方灌来，刺得我几乎要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是心痛还是释然，是咬牙切齿还是洒然快意，终于都与我无关。

　　耳边似乎有撕裂之声，那是来自大地深处的呼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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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了？”

　　“魂体没有受损，随时可能醒来。”

　　“好，你下去吧。”

　　断断续续的谈话淡去，我缓缓睁开双眼。黑雾散去后，映入视线的是一个飘着浓重香料味的房间。

　　“喂！醒了吧你？修行没见长进，这懒劲儿倒年年见长呢。”

　　这熟悉的戏谑语气，不是老头子又是谁？

　　“喂，我可是去自杀的，怎么反倒跑到你这儿来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无力，索性直挺挺躺在床上，斜眼瞟着床边那个时常为老不尊的家伙。

　　“别忘了，我既是梵天，也是毗湿奴。”恨铁不成钢了瞪了我一眼，老家伙幽幽叹道。“就算是六界之外，也逃不出我的梦境。而那里之所以神迹罕至，不过是因为那里只是我梦境的出口。”

　　“出口？”

　　“出口，即入口。”

　　呃，我抚了抚额头，怎么好像更疼了呢。

　　“无是无非，你拿跳崖当娱乐呢！”头上挨了重重一击。

　　“没办法，当时年轻糊涂嘛，一时没看清就跟公司签了生死契。现如今想跳槽，只有用一死来了结喽。”

　　“别扯有的没的。”又是重重的一击。

　　我长叹一声，终于正色道：“梵天神，求您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