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也有江湖》长安十三妹

26、第一次吃大闸蟹的穆言同学

　　且说兴致勃勃的谢敞赶回来时，却看到艾池池趴在师兄的肩膀头上哭啼不止，也不知所为何事。
　　说起来这一路上艾池池和他关系也处得不错，谢敞觉得他也到了该懂得人情世故的年纪了，便拿出些关心的样子来，问穆言道：“师兄，你可是轻薄她了？”

　　穆言：“没有。”刚摸了两把脊背，到底算不算轻薄呢？

　　“那她轻薄你了？”

　　“不是。”五年前她曾经调戏过他，算不算轻薄呢？不过现在再追究这个，会不会已经过了时诉期了？

　　“那你喂她的毒药发作了？”谢敞这一路都惦记着穆言在艾池池包子里下药的事情，一路都在纠结要不要找机会告诉艾池池。可一边是他的朋友，一边是他的师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好生为难啊。

　　“我倒是想给你喂点毒药，好叫你闭嘴！”这个谢敞，脑子里面装的都是棉花么？他怎么舍得给艾池池喂毒药？

　　“那，那是因为什么啊？”谢敞寻思，师兄这样讲，是不是承认了自己的下毒行为？

　　穆言正要开口解释，艾池池却止住了哭泣，从他肩膀上抬头，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湿漉漉地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可怜巴巴对穆言道：“穆言，我忽然觉得，有点饿了……”

　　艾池池在天蛇岛上受了很严重的打击，为了早日恢复精神，变成原来那个活蹦乱跳的艾池池，艾池池决定，好好地吃一顿，补一补身体。

　　穆言自然是要陪着她的，因为艾池池她的身上，依然，没有任何银两。

　　为了不耽误崔尚书案子的进程，穆言决定，在自己陪艾池池大吃大喝的同时，先打发谢敞带着被五花大绑的冯奇陈清二人回六扇门。

　　一来可以早点交由刑部审理，让元凶早日归案；二来嘛，少一个少一张嘴，他能少花点银子不是。

　　再说了，他等了五年才等到和艾池池重新相聚的机会，怎么能让谢敞这个大海灯（相当于现在的高瓦数电灯泡）一直呆在旁边干扰呢？

　　而谢敞更是高兴，师兄又把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这是对他的信任，对他的肯定，他一定不会辜负师兄的。

　　倍受鼓舞的谢敞同学又给冯奇陈清二人灌了两壶六扇门特制迷魂药，又在二人身上多加了几道锁龙扣，还在两人身上绑了许多死扣，底下藏了许多见血封喉的毒针。雇了辆马车，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回六扇门的道路。

　　“谢敞他一个人，押解冯奇陈清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艾池池望着谢敞屁颠屁颠远去的背景，不免有些担心。

　　“我觉得，只要他自己没忘了在冯奇陈清身上设得有哪些机关，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穆言回答道。

　　其实穆言心里还有一句话：“可是谢敞在冯奇陈清身上设了那么多机关，他自己真的都能记下来么？”

　　为了不让艾池池有所担心，继而改变主意闹着要他和谢敞一起回六扇门，穆言在心里对谢敞说了声“对不起，师弟。师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还要靠你自己走下去。”

　　便带着艾池池开开心心地到太湖边的渔家小竹屋里吃最新鲜的大闸蟹去了。

　　自古吃货界内就有饕餮吃货和文雅吃货两个派系之分。

　　所谓饕餮吃货，就是无论什么食材，无论何种做法，都能大嘴一张咬咬嚼嚼吃下肚去，但求一个吃得豪迈，吃得爽快，吃的过瘾，吃得利落。

　　而文雅吃货讲究的就多了，什么季节吃什么食材，什么食材搭什么配菜，什么菜配的什么酒，使得什么筷子，肉要几分熟，酒温几分热，用什么器皿盛着，吃的时候吟什么诗，一一都有严格的规矩。力求吃出高雅，吃出情趣，吃出意境，吃出佳话。

　　艾池池浸淫吃货界足足一十九年，一直在饕餮和文雅两派之间犹豫不决，迟迟不知自己该入哪一派才好。自认为文雅派的意境，饕餮派的豪迈，都和她无与伦比的气质很相宜。

　　无论是要入了哪一派，都自觉得是对另一派的大大损失，料想着那另一派势必会因为她加入了对方一派，而在不久的将来不敌她这一派，从而被迫走上没落、被世人遗忘的不归路。

　　这，实在是让她很为难哪。

　　纠结的久了，艾池池干脆哪一派也不加入，借鉴饕餮、文雅两派之精华，自成一派，成为一代吃货宗师。

　　此时，一代吃货宗师就面对着满桌的大闸蟹宴一个劲地留哈喇子。

　　但是，如果以为艾池池会立刻抓起一只大闸蟹旁若无人地大嚼特嚼起来，那就错了。

　　好歹艾池池也是一代吃货宗师，就算是对着摆满一桌子的大闸蟹，也要拿出矜持，摆出高雅。

　　只见她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布包，轻轻放在桌上，再用她修长白皙，能砍人能抢食物的手指，慢慢地一层一层打开小布包，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一整套订制金器——蟹八件。

　　看吧，一代宗师就是一代宗师，虽然出门时忘了带武器，但是关于有关吃的一切器具，那都是随身携带，以防突发意外事件的啊。

　　因这顿大闸蟹餐是穆言掏钱请她吃的，很有宗师风范的艾池池在吃之前不忘先对穆言谦让一番，随手拿了一个大闸蟹放在他面前的白瓷碗里，笑颜如花：“穆言，吃，吃嘛。很好吃的。”

　　此时，渔家小木屋外太湖水浪打浪，芦苇丛丛，鸟儿啾啾，正是一年中太湖景色最美的时候。
　　小木屋内，念念不忘五年之久的姑娘正对他笑吟吟的，旁边还有一大桌子珍馐佳肴。

　　美景、美人、美食。人生可遇不可求的极大美事都齐全了。

　　更何况，在此良辰美景之中，美人还为他亲手奉上了美食。穆言觉得，他的骨头都要酥了。

　　深情地看一眼艾池池，柔声道：“池池，你也吃。你要多吃一点，好好补补身子。”

　　“嗯！”艾池池看着穆言深情款款的眼神，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说完，飞快地掏出蟹八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以娴熟非常的手法，以泰山压顶般凌厉的气势，在余下的大闸蟹蟹壳上依次敲了一敲。

　　跟着使出气吞山河掌，威力十足地在桌子上空一拂，掌风过处，大闸蟹的蟹壳纷纷翻落，露出大闸蟹的精华——蟹黄和蟹膏来。

　　接着，艾池池执起蟹八件中小巧的调羹，蜻蜓点穴一般飞速（已经不能用“快速”来形容了，实在是太快了）在每只蟹上掠过，调羹到处，膏黄殆尽。动作之迅速，手法之准确，分量之把握，纵观中华词库，也只有“叹为观止”四个字可以形容了。

　　从艾池池点头，到她掏出蟹八件，再到她出掌，执勺，也不过是普通人打了一个喷嚏的时间。
　　满桌大闸蟹，除了穆言碗里还有一只完好无损的以外，其余的，便只剩下一个个空壳了。
　　而艾池池面前的白瓷碗，一左一右地摆放着，左边那个堆了小山似的蟹膏，右边那个堆了小山似的蟹黄。

　　艾池池收了蟹八件，重新包裹严实了，往怀里一装，看看自己面前的两只碗，腼腆地笑一笑：“我最近食欲不怎么好，吃这些，就够了。再多就吃不下了。”

　　又对穆言做一个“请”的动作：“你快吃呀？你怎么不吃呢？莫不是不爱吃？不要客气嘛。”

　　穆言看了看艾池池面前的两碗蟹，沉默了一会儿，道：“池池，你有这门手艺，真是太好了。就算将来九霄宫被你吃得破产了，倒闭了，你凭着这门手艺，在各大酒楼找个福利多待遇好的工作，想来也不会很困难。”

　　一代宗师艾池池并不以为意，反而开始充分发挥一代宗师授艺传道的美德。她见穆言迟迟不动自己碗中的大闸蟹，不觉有些奇怪。

　　稍一思忖，又想明白了。

　　想来穆言出身六扇门，那是个什么好地方啊，除了抓人，打人，砍人之类惨绝人寰的勾当，还做过别的什么事情么？

　　那个地方，每天把人拖进去，打出一地血水来，半夜再把人扔出去（以上全来自于艾池池她爹老艾头的描述）。常年待在这样一个地方，就算做点什么好吃的，还有胃口吃下去么？

　　瞧穆言的年纪，算起来今年也有二十了吧。这过去的二十年里，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啊？喝人血？吃人肉？呃……应该不会那么重口味。六扇门还是正道组织，还没跨入邪教队伍里呢。（穆言：我是公务员待遇好不好！享受国家补贴呢！）

　　但是想来他在六扇门里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要不这一路上吃的不是素包子，就是菜肉混合馅包子，还是菜多肉少的那一种，连一次纯肉馅包子都没吃过，肯定是因为他平日里吃的都是素包子和菜多肉少的包子，压根就不知道纯肉馅的包子有多好吃！

　　这么一想，就觉得穆言这人其实怪可怜。相比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一次大闸蟹吧。

　　所以才迟迟不敢动手，因为他面对着一身坚硬蟹壳的大闸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吃！

　　艾池池的同情心又一次泛滥起来了。她决定要好好帮一次穆言，教会他如何吃蟹八件。

　　她再次从怀里掏出蟹八件，取出腰圆锤递到穆言手里，执起穆言的手，手把手地教他。声音尽量轻柔，尽量不要带什么轻视的语气在里面，以免穆言察觉到后尴尬羞愧：“你看，你用这个小锤，在蟹壳的边缘这样来回敲一敲，对，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好。再这样，扣住这里一掀，你看，蟹壳就被掀开了是不是？”

　　穆言突然被艾池池拉住了手，先是一惊，待反应过来时，脸立刻就红了。平日里的气魄啦，沉稳啦，通通被艾池池这只小手给拉飞到九霄云外了，完全不能思考地随着艾池池的指示而动作，只是敲开一个蟹壳，他就红透了两边脸颊，比着大闸蟹还要红上一些。

　　艾池池放下小锤，又拿起小勺，舀了勺蟹黄递到穆言嘴边：“这是蟹黄，你尝尝，好不好吃？”
　　穆言依言吃下，但觉唇齿留香，果然是人间极品美味。

　　“蟹黄呢，是大闸蟹的灵魂所在，富含多种营养物质，滋味更是一等一的棒，你多吃两口。”艾池池又舀了勺蟹黄递给穆言。

　　穆言依然吃下，心中美得冒泡。

　　艾池池又舀了勺蟹膏：“你再尝尝蟹膏。”

　　穆言再吃下，顿觉又是一番美味，心里乐开了花。

　　艾池池再解释道：“蟹膏呢，是雄蟹精囊的□□与器官的集合，也是雄蟹强壮与成熟的标志。这个比较适合你，来，多吃两口，补一补。”

　　穆言：“……我可不可以说我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