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棉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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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脑袋发出嗡嗡的声响。好想自己化成地上的一滩水，没人知道，没人嘲笑。
各种喧闹声仍在继续，耳边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在凄厉的惨叫着。
空气像凝结住了一样，周围的人好像都停止了说话，沉默了几秒后，大家都哧哧的笑开了。
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起来，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笑吧笑吧，笑够了该干嘛干嘛去。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学骑车摔倒了爸爸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自己起来，没人扶你。”
我用手掌撑着地面，慢慢拱起身子，我决定站起来。哼，从小到大，谁还没摔过跤啊。
我挺直了背，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脏东西，准备走人。
胳膊却被一把拽住了。
回头一看，一个胖女人正怒目圆瞪，她戴了一条很粗的黄金项链，胸前白色的高领毛衣上被红酒染了一大片。
我很清醒的反映过来：完了，闯祸了。
“想走？”她修的细细的眉毛高高的挑起，声音像男人般粗犷。她的嘴唇红的能滴出血来，好像一张嘴就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对不起。”我陪着笑脸，因为紧张，手死死地揪着棉袄的下摆。
“你以为说声对不起就够了，衣服脏了，你得赔！”她的手死死的抓着我，没有一点要放我走的意思。
“那我给你留个号码……”没等我说完，他先开了口。
“要多少。”他掏出皮夹，准备给钱。
那女人的脸因为愤怒几近扭曲，五官都移了位置。而他的出现让她愤怒似乎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她的眉头略微舒展开，高傲地笑了笑，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两百块！！算了，算我倒霉。我有些心疼，但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没想到他从里面抽出一沓递给她。
她接过钞票，立马松开了我。轻蔑的瞥了我一眼：“这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什么情况，这么俗气的毛衣要两千？！马路对面就是银行，你怎么不去抢啊！我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心砰砰直跳。
我刚想开口跟她理论，却被他一把拽住了。我皱着眉瞪着他，他也斜视着我，眼神淡淡的，却震慑的我说不出话来。
我的牙齿在嘴里不停地上下打磨，看着那个女人扭动着离开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难过。
我鼻子一酸，眼睛热热的发胀，脚早就已经麻木了，不想挪动一步。
“走吧。”他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又转身向前走。
我吸了吸鼻子，仰起了脸，终究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我的鞋？”走了两步，我发现一只脚有鞋，另一只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我着低头慌忙的搜索着地面，一抬头，发现他正笑着朝我走来。
他穿着白衬衫显得格外英挺，而手上……却拿着一只鞋，还是一只乡村气息很浓的大棉鞋。
我出门居然连鞋都没换……我在心里哀嚎了一声，那只光脚搁在另一只棉鞋上不安的磨搓着。
这双棉鞋是我外婆亲手做的，她说市场上卖的不暖和又贵，非要每年做几双给我们送来。因为觉得很土，我只在宿舍里当拖鞋穿。
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那笑容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和周围人的嘲笑似乎有点不那么一样。
他慢慢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将鞋端端正正地放在我的脚边。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那只碎花大棉鞋在闪闪发光。
后来他去吧台旁边沙发上又抱起了于慧慧。我一脚套进棉鞋里，小跑着走在他们后面。
走到门口，我才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离开了。
夜色如浓墨般渲染开，夜风寒凉刺骨。
他把于慧慧抱进车后座里，让她四肢舒展地躺下，给她把外套掖好。
我在站一边冻着直发抖，感觉鼻子、耳朵都麻木得不属于自己了。
“你不进来？”他一脚刚要迈进车里，又偏过头来问我。
“噢，不用了，我骑自行车来的。”我赶紧转身去找车，一边小跑着，一边喊道，“我给你带路！”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想这么远的路我怎么骑过来的，又进了车里。
后来我才发现，这样的场景有些怪异。
一辆高级跑车陪着一辆小破自行车在寒夜里散步。
我的小短腿飞快得在空中画着圈，尽量骑得快一些。
而身旁的车慢慢悠悠的开着，看起来毫不费力。我不禁感叹四个轮子就是不一样。
我时不时瞄几眼车窗，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车窗缓缓下落，他只露出半张脸，不冷不热的问：“不冷吗？”
“不冷，不冷。”我眯着眼笑，冲他摆摆手。说这话时，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冷气直窜入喉咙，声音明显在颤抖。
他转过头，目视前方，语气似乎很严肃：“公路上开得太慢是要罚款的。”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想保存热量，便没有答话。
突然，车子呼的一下开到前面去，又急刹车停下了。车门打开，他从里面出来，倚着车身，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愈发冷峻而性感，目光也愈发迷离，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当我快骑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掐掉手中的烟，一只手插在藏青色呢大衣口袋里，不紧不慢的向我走来，那走路的姿态就像是时装周上的模特。
他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巨大磁场，让你忘记了现在在哪，在干嘛。
我的脚无力的晃荡着，最后脚尖着地，车子慢慢停下了。
他走到我跟前，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抢过我的车。
我的手紧紧的握住车把，而他宽大的手掌轻轻触碰到了我的手背。
我的手冻得发紫，像刚从冻土里拔出的胡萝卜。而他的掌心是那么柔软，那么温热，好像能融化整个冬天。
我迅速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他一愣，侧过脸来看我，瞳孔漆黑，眼神如夜色般深邃。他一字一句的说：“你的手，很冷。”
他几乎是把我的车扛在了肩上，大步朝前走去，然后往后备箱里一扔。
我看着他对我车子的所作所为，愣是插不上一句话来，还是乖乖坐到了车里。
一进去，一股热流扑面而来。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贴着脸不停地搓揉着。
突然眼前出现一张面纸，他的声音幽幽飘过：“擦擦鼻子。”
我没有看他，一撵过纸，立马转头对着车窗照起来。
原来车里的人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到车里的情况。
深茶色的玻璃窗映出我模糊的面孔。我的头上像顶了个鸟窝，可以明显看出一条清亮的鼻涕正慢慢爬出我的鼻洞。
我一把将面纸堵住鼻子，轻声的擤了擤。又拨了拨散乱的刘海，这才转过身，自顾自尴尬的傻笑着。
“系好安全带。”他平静的说道。
我一怔，立马系好，还没坐稳，车子就飞速开出了老远。
我深深倒吸了一口气，头朝座椅靠垫上重重一撞，手死死抠着毛绒坐垫不放。
“吓到了？”他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我没吱声，车子恢复了平静。
“我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你？”他问。
“我怎么不知道于慧慧有你这么个朋友。”我吞吞吐吐地问。
我们又一次同时开口。
“怎么，我长得不像好人？”
我一下子被戳中了心窝，脸腾地一下子变得滚烫。
他的脸突然凑过来，盯着我的脸，目光炯炯，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曾经也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女孩，上了我的车，后来就失踪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嘶哑，在寂静的夜里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车内的空气像是凝结了，我像个木偶般呆呆的坐着，不敢看他一眼，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我似乎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非但没让我释怀，反而让我感觉在看一部惊悚片。而身旁的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是个变态杀人狂，随时可能掏出一把锯子来把我大卸八块。
“国内的女孩都这么好骗吗？”他仍是没笑够，露出了一排贝齿。
那一刻我感觉身边坐了一个人格分裂患者，他时而冷漠、时而温柔、时而……恶趣味！
我很平静的目视前方，不再跟他搭一句闲话。
车子开进了学校，终于到了于慧慧宿舍楼下。我扶着于慧慧进去，把她送到了宿舍，把她安顿好才离开。
走出了宿舍楼，发现他正倚着车子抽烟。
“你怎么还没走？”我冷冷的说道。
“送佛送到西喽。”他很轻松的回答。
我们学校很大，两个校区之间甚至有专车，他又开车送我回了宿舍。
要到宿舍的时候，我转身很平静的对他说：“那个，两千块，我晚点再还你。”
“呵。”他轻笑一声，“你居然还记着这事儿。”
“我每个月生活费是固定的，所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我声音很轻。
“不用还了。”
“那是你的钱。”我很坚持。
“不如你以身相许得了。”他低沉而邪魅的嗓音又在我耳边飘忽不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里就郁结着一股怨气。我知道他又要捉弄我，便咬咬牙，不出声。一推开车门就想走，却被安全带勒住，整个身子又弹了回来。我懒的解，索性从安全带里钻了出来。
我赧然，猜想他一定在闷着声笑我，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拜~”他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我放慢了脚步，总感觉他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我没有回应，只朝他挥挥手，便头也不回的朝宿舍大楼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大棉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