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番外一 ...
-
池田说他最讨厌的花是黄菊花,我深表同意。但是,黄菊花远远当不起“最”这个字,我最讨厌的是雪莲花。
我问池田,我看起来很断情绝爱么?
他举着相机前后比划了一会儿,说,不然为什么你们设计院的同学叫你Virgin,回到家里老头和老太太管你叫雪莲花?
他语气很无奈很不耐烦,好像我的问题很无聊一样。
就是这样,因为前二十三年过的太纯洁,我被发配到中国感受社会,陶冶情操。上飞机的时候,我带了二十三公斤的行李,以及一个死皮赖脸的池田隆一,我很直言不讳的跟他讲,你这个日本友人真是热情好色的很呐,他翻着白眼不理我。
自从他知道我有个表姐在中国,而且长得颇不错之后,他就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我对此很蔑视。
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他不仅坦然接受了我表姐郑小楼的严词拒绝,而且网聊了一个W大的女孩子。他诓我一起到W大采风,当我看到那个学校门口黑压压的人头和那个冲他招手微笑的女孩子之后,来龙去脉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日,我与池田隆一这个重色轻友的人渣割袍断义。
所谓割袍断义,就是他扑上去对那女孩子热情的说一句“偶嗨呦”,牵着人家就消失了,而我,被左七右八的人推着往前走。
然后,我就迷路了。
我站在人少的柏树下辨别方向,方向没能辨明白,却看见了她。
她蹲在小小的花园里,拿着一支铅笔,对着一张很大的白纸,皱着眉冥思苦想。
她保持那个姿势,有十分钟之久。我觉得很厉害。
跑过来一个女孩儿,搁着半人高的植物探头问她,蛋蛋你画的怎么样了啊?
哦,原来是要画画。
她依然拧着眉,头也没回的说,“马上,不耽误宣传。”
我看到那个过来问话的女孩子走开了,等我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她却已经画好了线条。我看见她从颜料尾巴处挤出红色,又兑了很多很多的白色进去,拿起最大一把刷子搅拌。我看见她拉过旁边的书包垫在草地上,自己跪在上面,一筹莫展,晨光熹微,落在她肩上,我莫名其妙觉得这个大眼睛的女孩儿很漂亮。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她笑的时候嘴角上翘,但是左边翘的更加厉害,看起来很,恩,生动。我见她用手指蘸了颜料,一个一个粉红的印子落在素白的纸上,我想,那是她的樱花。
她认真印樱花的时候,总是微微皱着眉,嘴抿成一条线,有淡淡的粉红。
之前过来过的女孩子又跑过来了,她捧着刚刚画过的纸展示,那女孩子很认真的说,全是红花儿,是不是差点什么,再修改一下吧。
她又跪回到书包上,发呆。发呆的时候微微仰着头,看起来真的很呆。
就像方才的笑一样,她呆着呆着就又高兴了一下,她高兴的时候,很熠熠生辉。
我看见她把淡黄的颜料挤在纸上,毫不犹豫的拔了几根草洒在颜料上,再小心的用手指按了按。
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我就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学画画,最近两年换到了巴黎美术学院,我认识的人里头,大多数有着专业水平。就这样,我也没见过她这样的画法。
我想说,那幅画,很丑。
我离开那个小花园走了一个小时,又绕了回来。
我很泄气的想,今天我可能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在我很泄气的时候,有人在身后拍我,力道很轻,绝不是池田那个混蛋。我回过头,看见那张熠熠生辉的脸,近在咫尺。
她说:“你好,我们在做樱花节的活动,能拍你张照片吗?”
她的眼睛真的很大,眉毛比较淡。
我听到她嘟哝,你不愿意啊,那谢谢咯。
不知道为什么,她转身的时候,我觉得为时太早,就像电影放了一半卡带了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过头来,笑的很高兴,说:“我叫安纯,其实你不用知道,我拍你张照片回头寄你成不?”
浓浓的阳光落在她肩上,肩头散着她的头发,可能因为有些长了,微微曲着。
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日早上九点五十八分,我第一次遇见安纯,那个笑起来左边嘴角上翘的比较厉害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