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歌》箜篌曲

21、静默如初 命数使然

　　富丽堂皇的宫殿，寂寞地如同万年冰封的岁月，这里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并不亚于江湖上的刀光剑影……而她，似乎注定要永远和寂寞待在一起。
　　窗外的阳光洒在楼阁里，少女望向窗外，静默的脸上如同冰雪，光之精灵跳跃在绝美的银色长发上，而少女却未反应，精灵儿失望地皱眉——那么耀眼的风景线，竟是感受不到温度的冰雪美人。
　　额头上的雪莲花钿，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银辉，白衣的领子滑落至消瘦的肩，银白的长发顺着骨感的身子垂到脚踝，无意间地动作至善至美，简直就是天然而成的艺术品。
　　自那日在天山上救下俽翛，而后回到皇城，阿冽便一直被禁在苍月楼，没有主人的允许是决不能自由行动的。
　　阿冽知道，她所在的这个地方被称之为“皇宫”，那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很多人为了挤进这个地方甚至还摔破脑袋，然而他们心中却高兴地欢呼：“我终于进这个金窝窝，以后升官发财光宗耀祖了！”
　　可，有些女子也在心中哀声叹气：“哎，这一生算是束缚在这里了！”
　　……
　　每从楼下走过一人，阿冽总是轻易便看穿他们的内心，而后又静静地度过一天。她似乎已将这宫殿里的人都看了遍，总觉得他们每天在为欲望、权利、钱财、烦劳……而奔波——相对于天山上那个死去的女子，他们拥有的是一颗被世俗染指的心。
　　紫眸中有片刻的恍惚：那个女子甚有几分夜空中星辰的美丽啊！
　　“夜空……星辰……”樱唇间无意地颤动，紫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敏捷的思维在脑海跳跃。
　　阿冽开始回想几日来与这世间的接触，脑袋快速的运转，将琐碎的线索串一条缜密思路。
　　这世间被分为六界，即为神、仙、魔、妖、人、冥六界，然而她并不属于六界当中，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拥有能解剖六界生物之本能。
　　人界本为六界之初，后又因每个人的际遇和修为渐渐生成六界，也因此六界当中有几大名门派系。
　　人界便以修真派系的玄武门为首，习武派系的武当峨眉少林次之；魔界便以“幽冥鬼域”马首是瞻；冥界又称鬼界，以“血狱曼荼”亦步亦趋；妖界亦以“扶槡”领首，极为追捧。而神、仙二界因无欲无求，拥有永恒生命并不追崇门派之分。自古以来，六界便纷争不断。其中魔、妖、人、冥四界尤为激烈，其最主要原因便是因为四界中人未脱离内心欲望。
　　她的主人“苍月”便是师承玄武门与清风派，而后又成为神刃“醉颜”之主，其手下除死去的“无痕”之主楚若雅其他三人便为“烙墨”之主俽翛、“落日”之主楚暮夕、“玉陨”之主施羽悠，其中楚暮夕与施羽悠师承清风派，而俽翛则乃剑术名门“墨剑阁”翟潋亲授弟子。
　　但，她只见过俽翛和施羽悠，并未见过楚暮夕本人，只是从名字中猜测他大致是个性情冲动之人。不过，如今她也加入其中成为“苍月”手下，眼下最为重要的任务便是让主人顺利登上帝位并为其铲除江湖中最大威胁：落花无意。
　　对于皇位之争，阿冽并未有所顾虑——当今皇帝膝下九子七女，唯二皇子“苍月”最为出色，而他又乃年轻有为的“奇幻四公子”之一，不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最为推崇。
　　然而，对于“落花无意”那些江湖中总总的骇人传言，阿冽虽毫无畏惧，但仍是有所顾虑的——无法让人把握真实实力的对手往往是最可怕的！
　　事实上，阿冽只知五把魔兵的主人都身处在“落花无意”，却并不清楚他们各自的本领！
　　“知己知彼，才是当下最该清楚的……”少女不悲不喜地自语，而后起身，轻轻地迈出步伐，走到窗边，仰望天空里的蔚蓝。
　　夏季的阳光有些灼热，射进紫色瞳孔中，却像温顺的羊儿般，未对少女有一丁点伤害。
　　雪白狐狸小兽见状，飞奔自少女的衣衫旁伸出小爪子拨弄裙上的褶皱，阿冽低头看了一眼调皮的小家伙，蹲下身子将它轻轻抱它，坐到栏杆上，纤纤素手细数着从苍月楼走过的小人儿。
　　“冽姑……”刚从门外走进的紫衣女子突然顿住了，心中竟有莫名的恍惚。
　　那样的女子，真的存在吗？
　　自十天前少主从天山上回来，身边便多了这个银发白衣的少女。
　　那天已是深夜，接到诏令的她本该与楚暮夕一同迎接少主，但因楚暮夕的江南分舵任务还未完成，所以她只能一人前去。
　　那天，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是停了，但仍是吹着呼呼的寒风，她披着袍子站在宫门前，巡夜的士兵已路过好几圈，而少主的身影却仍未出现。
　　夜，越来越深，而风吹得更寒，她紧紧地裹了裹袍子。突然，一粒沙子飞进眼中，伸手揉揉，不自觉地红了眼睛，而后晶莹的液体既簌簌地坠下。
　　那刻，她微微地怔了——自从来到皇宫，往昔的岁月便一去不复返，无拘无束的她换上冷漠面容，变得不苟言笑，渐渐冷酷地连泪都不会掉落。
　　只是片刻，她又立即恢复最初神色，打量远方却仍未有少主的身影，正转身离去的时候，身边的士兵突然唤了声：“施少帅，二皇子！”
　　她朝远处望去，果然看到一玉树临风的九黎二皇子，而后心中又是一惊：
　　怎么只有少主一人？！
　　恐慌立即从脚底腾起，袭击了身体里的每个角落：楚若雅和俽翛……？！
　　未从疑惑中回神，苍月便走到她身边并伸手示意宫门前的士兵离开。士兵们未敢迟疑，畏惧且又快速地离去，身后却袭来浓郁的冰冷气息。
　　“楚暮夕呢？”
　　冷漠的语气立即将她唤过来，谨慎而又严肃地答道：“启禀少主，江南分舵任务还未完成，楚少帅也一时无法赶回京都。”
　　黑色的瞳孔沉浸几秒，苍月又转头望向远方：“阿冽，出来吧。”
　　突然，风中加重了几分寒冷，只见少女和高大雪狐一同从远处走来。
　　她狠狠睁大了眼睛，努力去证实面前那画面的真实——少女绝美的银发在风中飞舞，白色衣裳随着赤足的脚步跳跃起灵动的身躯，晶莹的雪如同蹁跹的杨花纷纷而落。而少女身边的雪狐宛若远古的威武圣兽，全身都爆发着勇猛气息。
　　这一人一兽，简直占尽了世间风华之精髓，瞬间便夺去了万物的光辉。
　　她狠狠怔住，然而心中却是知道的：妖仙出世，六月飞雪——那个女子，就是少主从天山上寻得的雪妖仙！
　　待银发少女走进，清晰地看清少女的面容，她又不可思议一番——那简直就是神所创造出的“宠儿”！
　　意识立即便断定：那样美丽的女子，是连女人都无法羡慕和嫉妒的！
　　“施羽悠，将俽翛送去太医院，吩咐下去好好看着。”
　　听到冷漠的声音，施羽悠才缓过神来，而后看到雪狐背上驮着的黑衣男子心中立即腾起一丝恐慌，转身不由自主地朝离去的九黎二皇子迫切叫道：“少主！”
　　苍月暮然停住，清冷从背影中袭来：“什么事？”
　　缓缓地开口，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哽咽起来，第一次，第一次没有在宫中叫唤那样亲切且又久远的称呼：“小雅……小雅呢？”
　　“她，回不来了！”话毕，苍月又冷漠地扬长而去。
　　那刻，灵魂好似从身体里抽离，心中只剩下颤抖的声音：小雅，小雅……
　　脚下的步子沉重起来，她行尸走肉地回到自己的凌梦阁，窝在小小的角落里，狠狠地哭泣起来。
　　而脑海却响彻着那个少女天真浪漫的笑语：“师姐，你喜欢我哥哥对不对？”
　　“放心，小雅不会告诉告诉哥哥的，哈哈……”
　　“师姐真好啊！绝对是小雅未来嫂嫂的最佳人选！”
　　“师姐不要难为情，一定，一定要将心中的喜欢告诉哥哥哦！”
　　……
　　悲伤在泪水中绽放，心痛的总是还存活于世的人。身体剧烈地颤抖，痛彻心扉地呐喊：“小雅！小雅！”
　　此时她早已忘却了内心深处的眷念，剩下的只是对一个只有十六岁少女的惋惜——那是如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
　　第二天，她又恢复成宫中冷漠的女少帅，如往日一样执行着命令——她知道，活着人始终都要活着，即使卑微、即使愤世嫉俗，也必须活下去，更何况他们的命运已由不得自己。
　　然而，心中却又有些许的忧虑：
　　只是，只是那个人无法走出逝去亲人的浓郁阴霾……
　　往后几日，她遵循了少主的吩咐，开始照顾楼阁里身为雪妖仙的冽姑娘。
　　但，她却十分不了解阿冽。
　　每每看到冽姑娘坐在楼台的栏杆上，顶着灼热的烈日，脸上浮上微微笑意，煞羡了旁人。
　　汗水在身上肆无忌惮地流淌，脑海也浮起那样的疑问：
　　她，不怕热吗？
　　……
　　而后，又无意间触碰到她冰寒的肌肤，诧异至极：冽姑娘竟然如此冰冷！
　　前日，有别国刺客涌进苍月楼暗杀少主，却被冽姑娘发现。绝美的脸上立即浮现狠绝，只是眨眼地瞬间那刺客便倒在血泊里停止了呼吸！
　　而冽姑娘，却静默地站在风中，脸上如同万年不化的坚冰。
　　一旁看到那完美杀人技术的她彻底惊讶：那么美丽的人儿，杀起人来既是那样的决绝，残忍得完全不像平日里那样一个纤纤女子！
　　那简直，简直就是一个蛇蝎般的冰雪美人！
　　……
　　施羽悠回过神来，继续打量栏杆上的少女，久久才回过神来，缓缓走过去，拾起少女垂到地上的银发，冰凉瞬间缓解了她身体里的闷热：“冽姑娘。”
　　阿冽转过头来：“嗯？”
　　施羽悠将长发小心地放回少女的怀中：“这么漂亮的银发，别让世间的尘埃沾染了它。”
　　其实，阿冽并不在乎这些。但也未说出口来，只是闲聊了几句便开始询问主人的近况：“公子，最近好吗？”
　　施羽悠皱皱眉，秋水般的眼眸里跳动着些许疑惑：“也不知怎的，少主近几日总喜欢在夜里咳喘。”无意识地低语：“以前，从未有的啊！”
　　阿冽望着天空，淡若清风地说道：“他是不是时常会脸色发白，偶尔还会头疼，严重的时候甚至喘不过气来？”
　　施羽悠暮然一惊：“冽姑娘怎么会知道的？”
　　——那，只是自己与少主贴身御医才知晓的事情啊！
　　“公子他，只是受了风寒。”阿冽轻描淡写一番，然而心中却是清楚的，那并不是普通的风寒——天涯之角冰湖里那些连太阳也无法融化的坚冰所酝酿出的寒气浸入了他的体内，将五脏六腑都沾染了万年寒气。
　　其实那刻，阿冽冰冷的心也在微微颤抖——她不知，他的主人究竟能活多久。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一旦知道了自身的命数，往往都会照成巨大的颤动。更何况是那样不可一世的人中之龙，不仅他本身连他身边的人乃至天下苍生都将受到波及——而，阿冽自是不会轻易去破坏这世间的规律。
　　一切都自有命数，阿冽既不会喜也不会悲，只是本能地去做好自己的事：“除了这件事，公子最近还有何事？”
　　施羽悠沉思几秒，而后缓缓说道：“今日听少主话里的意思，最近也许会去昆仑山一趟。”
　　“去昆仑山？”阿冽低头沉思几秒又疑虑地看着面前女子。
　　“少主的剑没了，估计得重新打造一把！”
　　阿冽暮然明白，脑海中也浮现天山上那把断了的白兰利剑，想必：公子是没了御剑飞行的承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