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歌》箜篌曲

20、长眠于此 印记在心

　　黎明时分，雪停了，太阳从山顶渐渐爬起，阿冽坐在雪白飞兽背上望着茫茫原野，身下的巍巍群山银装素裹。远处山脉更是幽美洁净，像被粉妆玉砌的世界。不一会儿，一轮红日从东面的山岭上升腾起来，光芒四射，把雪后的山脉印染得耀眼夺目。
　　冰霜的脸上竟不自觉地笑了，阿冽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其实也不错！
　　抬头，望向雪后一碧如洗的天空，特别的晴朗，连太阳的光辉也灿烂、明亮起来。
　　只是，只是阿冽感受不到那种温度罢了……但，她却早已习以为常！
　　闭目，深深呼口气……再睁眼时，既发觉她的主人正怔怔看着她。
　　然而，她却不解：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神情，会有仙子打量她时一样的迷惑？
　　只是片刻的恍惚，紫衣公子又立即冰霜覆颜，阿冽却在心中想：他的主人也是那么一个冰冷的家伙……两个如此冰冷的人走到一起，这个世界或许也会冻结成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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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正处思索当中的阿冽被一片刺目的鲜红吸引而去，眉角浮起些许疑惑：“是红色的雪吗？”
　　身边男子不解，回头看她，她却指向那片刺目的鲜红。只是一、两秒的间距，阿冽便觉得紫衣背影里有着剧烈的震动。
　　但，却只是几秒又已化作一道冰封——可那几秒也是让阿冽迷惑的，因为她认为那样的震动是不属于那个冷漠男子的东西。
　　带着好奇再次望去，那片鲜红又映人紫眸中，阿冽认为那是与太阳一样的颜色：红的炫目。
　　渐渐地，她看到一张清秀微笑着的脸，然而却不知该怎样去描绘那样一张微笑着的脸，因为那样的表情、那样的感觉在她脑海里是空白一片的。
　　阿冽迷惑了……那个的女子竟能让她那颗冰封万年的心有微微的动容！
　　银白的长发荡在风中，白衣胜雪的女子随九黎皇子从雪白飞兽上下来，阿冽苍白美丽的脚落在雪上，雪中精灵痴傻地欢笑而后愉悦地舞蹈。然而当渐渐靠近那片血红，九黎皇子周身的气场突然变得猛烈，连那风中精灵都狠狠颤抖起来，身后的阿冽又清晰地听到了它们害怕的声音！
　　渐渐地，阿冽看清了那个女子——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稚嫩少女，躺在雪地里，下半身已被雪掩埋。而内脏却从肚子的窟窿中裸露出来，身体里的鲜红液体早已流尽，将周围的雪染得如此之红。
　　阿冽蹲下身去，手中沾染一些红色的雪，疑惑在冰霜的脸上绽放：“不是雪吗？”
　　“是血……”淡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而阿冽却震惊！
　　血……居然是血！
　　阿冽惊呼：“人类的血竟会是红色？！”
　　身后的男子下意识地问：“你的血不是……”
　　“我不知那叫不叫血，只知道那是身体里流动的一种液体，是淡淡的紫色……”阿冽这时更加清楚的知道除了自己外貌上的差异她与主人最为之不同的地方——她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是淡淡的紫色，而人类的血液却是红色！
　　身后的男子没有再接上她的话，只是漠然走到死去女子的身边，静静地打量，却依旧那样冷漠。
　　突然，阿冽鼻子中涌进丝丝怪异的味道……那是经过岁月酝酿起来的强大力量，会让人惧怕的、恐慌的神秘气息！
　　阿冽知道，这片大陆从远古开始便有一个传说，那是关于十大利器的神话——而那气息，便是十大利器之一的“夺魄”与“鬼魅”。
　　低头凝视那些已与白雪凝结的血红，直起轮廓分明的身子环视四周，阿冽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幕幕惨烈的画面：酒红色卷发、灰色眼睛、青色长鞭、玄铁利爪、清秀女子、无能为力的男子、异样美丽的死亡笑容……
　　那刻，绝美的脸上仍是静默地如同万年不化的坚冰，然而心中却跳跃着一个个极为不解的疑问：
　　面对死亡、面对如此冷酷无情的残忍之人，那样柔弱无力的她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让没有任何武功和内力的她竟不顾一切的选择了死亡？！
　　最可笑的既是那个男人的心中她是妹妹！
　　可，她为什么还会笑得如此，如此……
　　阿冽异常的迷惑，因为她也无法感受出那是一种怎样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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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黎皇子仍蹲在死去女子身边静静地沉默，阿冽看不清背影后他脸上是如何的表情，然而阿冽却感受到那背影里有一种愤然，一种咬牙切齿的怒意！
　　“公子，是‘鬼魅’和‘夺魄’，我感受到它们残留下来的气息。”阿冽将自己所知晓的告诉了她的主人，又转身指向石头后方那个埋在雪地里的男子：“她为了保全那个男人选择了被杀死，不过却将‘无痕’和‘烙墨’都藏在那男人的怀中，而那个男人又被她封住穴道，却因承受不住刺激晕死了过去。”
　　苍月仍没有说话，只是向死去女子伸出手去，然而阿列却冲过去拦住他：“公子，不必了！”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银发女子，仍没有说话，又继续弯下腰。
　　风中夹杂着悲伤的味道，而阿冽却是淡淡地说道：“公子，她救不回来了！”
　　那刻，苍月明显地怔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不劳神女，你费心！”
　　然而，阿冽的语气仍是那样冷：“公子，她的五脏六腑全坏了，肉身也被毁了！”
　　苍月一下沉默了，望着稚嫩少女的脸庞，黑色瞳孔越来越寒冷，而心中却有一种陌生而久远的东西在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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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好似已尘封许久的记忆中，有一个蓝衣清新笑容的少女总是微笑着招手，小小的嘴角满是甜甜味道地叫唤着：“月师兄，月师兄，咱们一起去捉鱼吧！”
　　听着欢快的流水声，他的耳边又会传来天真爽朗的话语：“月师兄可真棒，以后谁嫁给月师兄谁就要享清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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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蓝的天空，茂盛的榕树下他将白兰图案的利剑舞得龙飞凤舞，一旁的蓝衣少女兴奋拍手，稚嫩的小脸上却皱眉，笑语中蕴含着失落情绪：“月师兄以后一定是个大侠，而小雅，小雅……”
　　那刻，他顿然停止练剑的身姿，转身望着渐渐远去背影里的失落，心中却是知道的：因为从小身子的薄弱，十岁那年师傅否定了她练武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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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雪将皇宫染得银白，他临风站在苍月阁的楼台，白雪落于淡紫色袍子上，幽深的瞳孔望着远方。而身后传来畏惧少女的颤抖，却仍是努力地微笑着说：“月师兄，小雅来向你辞别……”
　　阴晴不定的他第一次没有因为“名讳”的事情而降罪于人，可淡淡情绪仍萦绕在冰霜般的脸上：“去吧，好好学习医术。”
　　少女俯首拜别，他斜眼间发觉她清澈的瞳孔中闪烁着晶莹的液体，然而他却没有再像当初那样为她擦拭眼角的泪花，而是依旧站在风雪中目送她远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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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幽深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氲氤之气，淡淡地吐出一句：“阿冽，埋了她罢……”
　　银发少女默然点头：“阿冽明白。不过人界有一句话‘死者应当入土为安’，只是天山常年冰雪，土已成为冻土！”阿冽静静地望向他的背影：“与其用冻土，还不如用冰雪吧！”
　　其实，在阿冽的心中更是希望用冰雪的，没有任何的理由，脑海中只是突然涌出那样简单而明确的想法：将那个美丽的笑容冰冻起来，就那样一直、一直的保留下去。
　　然，九黎皇子没有说话，但阿冽知道他已默许，便问道：“她，叫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背影中传来：“楚若雅。”
　　阿冽示意着让九黎皇子退后，然后挥去一大片白雪将死去的少女掩埋，紫眸中那张微笑着的脸渐渐被雪淹没，可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深深地印进阿冽的脑海——那死去少女一点都不恐怖，但却足以令她触目惊心！
　　阿冽将灵力聚集在手掌心，用“祭冰”这一招将白雪融和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冰，伸出尖长的指甲在冰的墓碑上刻下五个字：楚若雅之墓。
　　那刻，不解终是在樱红的嘴唇上跳跃而出：“公子，她为什么会那么做？”
　　然而，九黎皇子并未回答她的问题，阿冽看着墓碑上的五个字仍无意识地感叹：“那么胆小的她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然而她却一点都没退缩，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未顾及……”轻微地摇头：“阿冽，不明白！”
　　苍月看了一眼墓碑，依旧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开始走，阿冽奇怪地转过身去，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突然空洞起来。
　　她突然间觉得：人类很奇怪，竟会有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可，阿冽一直都那样认为：如果要用生命去换取某样东西的话，那真是愚蠢而又可笑的行为……而她便是为了自己生命的存在，所以才会本能的禁锢自由来换取对生命的延续，将一生的使命刻在心口，永远的忠于职守！
　　看着紫衣的公子已经远去的身影，阿冽轻轻挥动手臂，将雪地里的男子落在雪白飞兽的背上，而后提起脚唤着“麟”去追赶渐行渐远的步伐。
　　然而，却在落脚的那刻，赤足的脚底踩到坚硬的东西，本能地移开脚步，一颗美丽的白色珍珠在紫眸中闪动，阿冽将珍珠拾起，骨节分明的手举向头顶，在那一碧如洗的天空下那颗珍珠是那样的耀目。
　　那刻，冷若冰霜的脸上不自觉地笑了：“多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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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渐渐远去的脚步，风雪中响起悲伤的葬歌，天山上仍是静静地立着一座雪白的坟墓，没有鲜花的祝福，也没有亲人的祷告，只是默默地伫立在那儿，用洁白证明着一份无暇、坚强不屈，甚至偏执的爱！
　　那么一张清秀的容颜，那样一张灿烂的笑脸，也将与这天山上的雪一样，一直沉睡、一直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