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歌》箜篌曲

15、名为冽魂 恍若曾经

　　许久，银发少女才想起身边男子，转身唤了声“主人”，但不知他何时已背过身在雪地里踱步，极为警惕地打量四周，完全未将她放在眼里。
　　银发女子朝他走去，又唤道：“主……！”
　　“我叫月，苍月！”九黎二皇子突然顿住，清冽从背影中射来。
　　少女微愣，紫眸中溺满无意识的迷惑，“月？”
　　抬头看那袭月夜雪景下的紫衣，周身萦绕着淡淡月光，浮现出俊逸绝尘般的仙人风姿，可修长身影里却蕴藏着无限野心，人中之龙的强势似乎令那高大雪山瞬间变得苍白无力，山谷中的风也好似受到那股力量的影响，开始瑟瑟发抖……
　　那刻，少女仿佛看到他心中的欲望如蔓藤般生长，迅猛、狂热……甚至是不可抑止的疯狂！
　　雪中紫衣眺望远方，仿佛天下都尽收眼底，“星火流萤苍穹染，唯有明月照九州！”
　　那刻，连夜空中的月亮也黯淡下来，紫眸中现出的是“人中之龙”的狂傲与勃勃野心。
　　果然，他是明月……是那轮身在九层云霄之上俯视众生，傲视苍穹的明月啊！
　　那么，天下苍生也终将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生离死别之痛了吗？——可，即便如此，或者更为甚之，她也会为他完成哪怕是鲜血与白骨垒成的霸业！
　　雪中紫衣回眸，凛冽在瞬间爆发，“纵使你是雪妖仙，我也无需依靠你的力量来完成千秋帝业！”
　　银发女子暮然一惊，还未来得及表明心态便被势如破竹的气势所扼杀。
　　“因为——我，注定是王者！”雪中紫衣横眉，星目狭长，打量远处银发女子，意味分明地浅笑——那是赤\裸裸的挑衅！
　　紫眸中泛起一丝光亮，嘴角微浮，毫不避讳男子的犀利眼光，冰雪容颜上甚至跳跃着几丝兴奋。
　　那么，从一开始那句诗便是给我敲的警钟？
　　可是，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虚无之物！
　　但——！
　　不论怎样也必须去履行那个使命，纵使不是为你，也必定遵守那个契约：维护我的生命！
　　银发少女清冽一笑，“当太阳出现天空，月亮就自行退避，你怕自己会黯淡无光？”
　　九黎二皇子脑中一怔！
　　果然，果然是聪慧的女子啊！
　　然而，脸上依旧狠绝，“太阳吗？”回头望着夜空那轮明月，浅笑，狭长的眸子中闪烁着深不可测的暗芒，“可是，它并不属于这片天空……”
　　所以，对于你这样非人世的女子，并没有在那个世界停留的足迹……那么，不属于同一界限的两个人，纵使走到一起，也只是因为利益和必须罢了。
　　谁知！
　　银发女子只是微微一笑，早已看穿他的内心，“利用也好，必须也罢，这世间的东西我都不会在意，所以——”紫眸中绽放着耀眼星辉，斩钉截铁道：“功高盖主的事决不可能发生！”
　　玉面朱唇上淡若清风地一笑，“哦？是吗？”墨色的眸子中却总是带着极深的戒备与森严。
　　“以我的生命起誓！”
　　月夜下，银发飞舞，白衣胜雪，遗世独立的孤高令空气都沉沦，绝美的脸上如同千年坚冰般的清冷，却也令万物痴迷。
　　雪中紫衣忽而沉默了，许久，终是冒出一句，“雪妖仙的名字已不再适合你……”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又何必将那身份看的如此沉重？”银发少女悠悠开口。
　　男子挑眉，一语道破：“果然，是超脱凡尘的神女啊……”
　　晶莹剔透的雪花落于女子的脸颊上，听到那话语似乎心痛起来，顺着女子的身躯落进地里，将眼泪埋葬在同伴中。
　　然而，银发少女仍是不悲不喜望着他，冰冷的脸颊上更加苍白，“神女……神女……”
　　那是，多少苍葱岁月换来的徒有虚名？
　　九黎二皇子好似失神了般，眼中蒙上一层氲氤，将头转向那轮明月，“是啊！”又呐呐念道：“手握神兵，叱咤天下，重权在握，人中之龙……”
　　“月……”见他失神，少女唤了声，却未懂得那些话里的意思。
　　苍月立即冰霜覆颜，与刚刚恍惚之人有着天囊之别，淡淡地唤了一声，“冽魂。”
　　“冽魂？”女子极为不解，甚至更觉得面前人飘渺如月。
　　“雪作玉颜冰为肌，摄人心魄冽清魂……”黑色瞳孔蒙上一层淡淡雾气，沉醉的好似无法自拔，“往后你便叫冽魂，唤作阿冽罢了……”
　　女子歪头自语一番，“阿冽……”又立即恢复灵慧，“阿冽，遵命！”
　　“往后，称吾为公子……”冰霜又覆满墨色瞳孔中，如同朝堂上威慑群臣的二皇子。
　　“那……那它又叫什么？”
　　苍月朝纤纤素手所指方向望去，见到那只狐狸小兽时心中浅浅呼了口气，但脸上却镇定自若地将那狐狸打量一番，“似狐却有麒麟之勇，唤作‘麟’罢了……”
　　阿冽走到狐狸小兽身边，捧起它毛茸茸的小脑袋，“麟，带我们离开……”她抬头，却发觉那狐狸小兽黑色瞳孔中有些无法猜透的迷离，微楞，又细细地看，却发觉那些东西不见了。
　　摇头，依旧没有。
　　或许，是眼花了……
　　阿冽不再理会，向身后退了几步，那只狐狸小兽也瞬间增大好几倍，黑色的瞳孔转为冰天雪地里最耀眼的晶蓝。
　　苍月心中一怔！
　　诅咒之兽——！
　　太像……太像了！
　　“怎么了？”见他脸上微微震惊，女子有些许疑惑。
　　“没什么。”
　　阿冽迈步朝雪白狐狸走去，“公子，我们该离开了。”
　　苍月足尖轻点，飞身落于雪白狐狸背上，随着银发少女落座身后，无意间的触碰，骨节分明的手不禁回缩了一下，心中也涌来无限寒意，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般的锥心刺骨——那是一种永远都无法靠近的隔阂。
　　他突然变得迷惑起来：
　　原来，原来那张绝美的容颜既是这样的冰寒，恐怕六界中也未必有人经得住那样刺骨的寒意吧？
　　淡漠的嘴角浮起一抹浅浅谄笑：
　　终究是人无完人……那世人推崇的神女也不过如此！
　　片刻的恍惚，已飞行在山谷中，紫衣公子望着面前陨落的大片雪块变得警惕起来。
　　是雪崩吗——因为妖仙的出世，雪莲的剥离。
　　在山谷的缝隙间，一抹雪白飞快的闪现其中，如同疾风闪电，山顶的雪也在那雪白的影子中接二连三掉落，堆积了上千年的积雪似乎也耐不住寂寞与孤独，宣泄着内心极度的愤怒。
　　忽然，他们面前现出一道狭长的过道，雪白仍飞速的奔行，雪块也大片大片地坠落，如同洪荒猛兽般袭来，雪白飞兽仍轻巧闪过，雪块从它身后坠落，摔倒粉身碎骨！
　　“不行——！”，少女仍睿智地开口，“这样下去会被雪块砸中的！”
　　话音刚落，前方两边山崖上的雪同时掉落，而雪白飞兽已来不及躲避，只是急身一闪，雪块直线式地从他们面前坠下去。
　　庆幸之余，却伴着那雪色迎来更大的心惊肉跳——下坠的落雪中既有一袭华丽的紫衣！
　　随着那雪白飞兽的一闪，九黎二皇子也被甩落下去，直线掉落，随着雪块一起砸向深渊。
　　然而，他却是沉稳异常，快速地展开“醉颜”，琥珀色的光圈迸射而出，双足间的借力，那袭紫衣既然踏着上面坠落的雪块飞身、跳跃。
　　“要脱离这种困境，似乎还很艰难啊！”阿冽观察四周的形式叹道。
　　随即，起身，从雪白飞兽背上跳下去，一挥长袖，空中的雪块散开来，变成点点雪花在风中飞舞，阿冽落于公子下方，只是用一只手臂的力量便撑起男子健硕的身体，“无论你想得到什么，冽魂都将不惜一切代价！”
　　风雪瞬间化作这尘世里最纯真的精灵，响起生命之歌，“从今以后，没有任何人能伤你毫发。”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停止，穿过记忆。
　　冬季，落雪纷飞，如同三月的樱花绽放着生命的灿烂，一对母子坐于台阶前欣赏着纷飞的大雪。
　　“真乖，娘亲很喜欢月呢！”美丽女子伸手去抚摸清秀男孩的额头，眼中溺满宠爱。
　　“娘亲，我不要叫月！不要叫苍月——！”清秀男孩委屈地低下头，眼中噙着泪花点点：“玄武门的师兄弟都说……都说我是女孩子……！”哽咽的声音连雪中精灵也为他心疼起来。
　　“月真是个小傻瓜！”美丽女子微微一笑，比那漫天落雪还柔美，从台阶上站起大声嚷嚷道：“谁说我们月是女孩子？我们家月可是比苍天还伟岸的男子汉！”
　　“月是男子汉……？”清秀男孩带着泪眼朦胧打量美丽女子，而后从台阶上跃起，手舞足蹈地欢呼：“月是男子汉！月是比苍天还伟岸的男子汉——！”
　　美丽女子缓缓坐回台阶上，看着那个欢快跳跃的身影，有些呆呆滞住：“月，为了你，娘亲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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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
　　清冷的女子声涌进耳朵，九黎二皇子立即回神，冷漠爬上清秀的脸庞，“怎么了？”
　　“公子，你刚刚……”阿冽重新坐回雪白飞兽背上问道。
　　苍月决绝地打断她的话，冰霜在脸上一点点蔓延，“你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回头，将阿冽的话置若罔闻，暴戾之气从背影中袭来。
　　阿冽不再说话，冷眼将那袭紫衣打量许久，越来越捉摸不透面前这个男人。
　　你，在掩饰些什么？
　　她记得在重回麟身上的那刻，他似乎蜕变成另一个人——眼中布满迷惑，像迷路的孩子般脆弱而无助！
　　用读心术解剖他的内心，当初那怎样也无法揭示的苍白世界里突然现出一个被他束缚的颤抖灵魂，他绝情地斩断他的手脚，却又不忍心痛下杀手了结他的余生，甚至变态的用各种方法去折磨与虐打……
　　她本想再去解剖那个“残废”的灵魂，可当她的走进时才发觉被极粗的锁链捆绑。见她走进那灵魂也伸手奋力地呼叫“救命”，不知怎地她居然会伸出手去解救他！
　　然而，却再触到锁链的那刻，身边立即出现一个冷漠的紫衣男子，将她的手一打，拦在她面前疯狂地吼叫：
　　滚——滚——！
　　从我的世界滚出去——！
　　那本是一张清秀的俊朗脸庞，可却是笑得如此阴冷，甚至要将内心那片世界也封冻……渐渐地，她的眼前越来越苍白，到最后只剩下一面晶莹剔透的冰墙!
　　那刻，她没有任何的情绪，依旧如往日般静默，然而却不懂：
　　她的主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