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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诸夏,你那么好,可你的好,为什么还给了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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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睡不着的,谁知道走出帐篷之外,竟然意外的看见了华宁,他坐在不远处的小木墩上,像是在看月亮。我无端就想起那是跟无陌和阿暄赏月的日子。
走过去在他身边一同坐下。他倒是不意外,也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你从来就没有追问过我和公子的身份。”
我微怔,没有想到他此时会说这个。只是愣了一瞬,便回答道 :“我不愿意问,宁愿你们只是你们那里的普通人。”
“普通人?”他笑了一声,像是自嘲,“普通人么,那么公子还会这样好奇人间的生活吗?”
我没有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公子的性子是很淡的,但你一定没有见过他指挥千军万马的样子,他天生就适合做王者,君临天下。”
我挑眉,想起那一晚他从黑熊妖手中救下我的样子。
“公子他,感兴趣的事情真的不多的。他这一次来人间历练是很不容易的。这也是他第一次来人间,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你,你也听说过现在地狱的立嫡之争吧。我们地狱一直信奉的就是举贤制,所以我们公子,他,作为狱王的儿子,本来就被冠上了许多莫须有的诟病。偏偏现在这个狱王,虽然重用人才,但是同样心狠手辣。他废除了很多已经定下来的但是犯了哪怕只有一丁点错误的少王。我们公子,他真的很优秀的,他没有理由不被立为少王。即使他并不是特别在乎,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有其他人通通比不上的责任心,为了地狱的未来,他必须登上高位。”
我久久没有反应过来。诸夏,他的身份,居然这样特殊。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信任你,这些在地狱早就不是秘密了。狱王对公子,不,少主的要求太高了,所以,我一定要保护他不做出什么落人口实的事情。你知道吗?”
说到此时,华宁竟然显得有些激动,我点点头:“我理解。”
“我要的不是你的理解!”华宁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私自包庇妖界少王的未婚妻对于少主多么危险?”
我看着华宁的侧脸,微微泛红的耳根说明了他对诸夏关心之深,他没有骗我,我可以肯定。
“华宁,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起身准备回去,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但是我才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所以我不会离开。”
华宁愣住没有说话。我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他,夜风扬起了我的衣摆,有些凉意。
“华宁,你是女孩子吧。”
没有去看他,不,她的表情,我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第二日的清晨,我起得很早,正在简单地整理被褥,就听到诸夏在门口轻声叫我的名字,我应了一声,叫他进来,他便掀起了门帘,还是一身素色,身后是随着门帘掀起放下的一闪而过的绿色草原。
“他昨天来找你了?”诸夏倒是开门见山。
我也没有扭捏,直接回答:“恩。他没有逼我回去。”
诸夏像是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恩?”我看着他。
他把稍纵即逝的失措掩盖得很好:“我是说,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很好。”
“你也认为我跟着你四处流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他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我,眸子里面的溶溶月华似是要将万物融化。片刻他又笑了:“阿洛……阿洛,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唤你的呢。”
我一时没听明白,疑惑地皱眉。
“阿洛,你说得对,你长久这样跟着我也不是长久之计,让你一个人在人间我又不放心。”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总归是要回去的吧。”
“你想让我回去吗?”
“并不是我想让你回去。”他难得地在我面前皱起他好看的眉。
我笑了:“诸夏,你果真是一个责任心太重的人。”
我走近他,他不解的注视着我。
“诸夏,不要让我走。”我鼓起勇气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但还是感觉到他身子猛然一震,我慢慢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诸夏,我不是一个感情太丰富的人,我不会像你一样把情感分给许多人,所以就算是我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一定要将这样的情感告诉你,因为太贫瘠了,所以真的很有必要。诸夏,我不能像你一样把情感分给身边所有的人,甚至不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是这样的你,我真的,我觉得我很喜欢。”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这时候的自己,忽然就看到眼前多了许多以前从来没有看到的缤纷色彩。心里衍生出来以前从来不会有的复杂情绪。期盼与忐忑并存,我以为我身上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但它此刻分明真实地存在着。
他叹气,什么也没说,却缓缓挣开了我的手,我感觉我的心一点一点变凉,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阿洛。”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便被他把整个人拉进了怀里,他的手臂紧紧禁锢着我,紧紧地,甚至让我觉得很痛。我却忍不住,在感受到他温度的一瞬间落下泪来。太温暖了,怎么可以这么温暖,那么安心。
“阿洛,”他的声音暗哑,“我怎么会……”
“诸夏。”我讷讷出声,带着哭腔。
他却又猛然放开我,我一下子失去依靠,还没有站稳,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紧锁眉头。
“阿洛,我们不可以……”
“我不是北门洛,我只是一个,单纯地喜欢你的人而已。”我再次靠近他,我太明白下定决心在一起对于他来说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你害怕吗?”
他的眸子却在此刻慢慢沉下来。
“我从前什么都不怕的。但是现在我怕,”他说,“我怕我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我怕我没有办法好好保护你,不能好好实现我给你的承诺。”
“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来说,最好的事情。”
“阿洛……”他笑了,“如果我没有跟你在一起,余生肯定毫无生气。”
四目相对,不禁都莞尔。
我微微踮起脚凑近他,拙劣的触碰他的嘴唇,那一刹那,身体像是被点击一般,我一时失了神,只觉得他的嘴唇柔软又有温度。
诸夏也只是愣了一刹那,便抱住我的腰,主动地亲吻我,他的吻温柔而缱绻,我的呆滞让他轻笑:“阿洛,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连这个都不会吗?”我红了脸,他笑得更加明显,然而吻却不曾变冷过,我那时还不知道这是男人的天赋,心中想着不知诸夏亲过多少女孩子,有一些郁闷,但很快就消散在他包围我整个人和整个灵魂的温柔里面。
他在我唇上落下一个绵长的吻之后,便一寸一寸亲吻我的面颊,移到我耳边,他呵出的热气让我周身的温度随之升高。
“阿洛,从此,深渊也一起堕下吧。”
我听到他说。
今晚芊芊家有烤全羊,要进帐篷的时候,诸夏忽然牵住了我的手,我不解,他说:“我不想掩盖这件事情。”我心中觉得温暖,这对于他来说真的不易,不由得对着他笑了。他用另一只手揉揉我的发顶,宠溺地笑道:“你想什么呢?”
果然我们两个以这样的姿势进入帐篷的时候,所有忙活的人,包括芊芊和她的家人,还有华凝,都愣了一瞬,但极快便恢复了自己方才在做的事情,只是芊芊红了眼,而华凝低头不语。我紧了紧诸夏的手,他也用力度回应了我。
这顿饭真是吃的五味陈杂。倒不是我,而是那些各怀心事的人。
但是那一天之后,我看芊芊似乎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她果然是草原女子,拿得起便放得下,绝不做让自己或者别人看轻的事情。她不再叫诸夏早上陪她出去放马了,倒是华凝陪她的时间多了。华凝还是男装,不过我想芊芊该是知道华凝的女儿身身份的。我曾经在诸夏面前提起过华凝会不会跟诸夏的家里告状,诸夏斩钉截铁的否定了,然后又蹙眉:“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我在妖界从没有骑过马,诸夏便不厌其烦地教我,两人共乘,他环住我的腰,跟我一同掌握缰绳。我不得不承认我骑马真的没有天分,老是失控,放开了缰绳说好要让我自己解决的诸夏总是会叹口气,然后默默地帮我控住马。长久下来,我只学到了一些皮毛,倒是跟诸夏的亲昵关系突飞猛进。
“你不怕马把你甩下去吗?”诸夏有的时候会问。
我都会笑着摇头:“不怕啊,你在嘛。”
“这么信任我吗?”他捏我的脸。
我拉下他的手,笑着点头。
“你要多笑,好看。”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让我愣了一下,莫名就想起无陌也说过,可是很奇怪,诸夏说的我很乐意听,于是又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笑容。
在草原上的日子过得很快,好像只是一个眨眼间,便从夏天到了秋天。
有一日我去找诸夏的时候看到芊芊从他的帐篷里哭着跑出来,便去问诸夏怎么回事,诸夏含糊的说了两句,让我不要多想,我还欲多问什么,他却用一个吻封住我了。好吧,这对于我来说,是可以成功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可是那一天之后,我发现华凝出入诸夏帐篷的次数也比以往更多了,诸夏从来都是叫我不要担心,从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明白他,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帮助他,我不想做一个完全被保护的人,我希望他能拉着我的手一起面对,哪怕真的是像他所说的堕入深渊也在所不惜。
我在略微不安的状态度日,诸夏对我还是很好,只是眼底的那一抹疲惫我怎样也无法忽略。他能不能成为地狱的少王我真的不重要,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英雄,他当然会是许多人的英雄,他有那么多的追逐者,我却只愿意做他一人的追逐者。我没有办法真的坐视不管。
我终于决定去找他,方才走在门口,被风微微扬起一个缝隙的门帘里,我看到了相拥的诸夏和芊芊,以及跪在地上的华凝。风立即就过了,我赶紧施法将门帘定住,很小的他们绝对注意不到的缝隙,也能让我清楚看到里面。
我向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在此时窃听一回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
“芊芊,放开。”听到诸夏礼貌而不耐的拒绝,我心里方才好受一些。
“诸夏……”芊芊哭着,因为诸夏背对着我而芊芊正对着我,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我看了心里很是复杂,她呼了一口气,仍是不住抽泣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是有歉疚感的,我这样真的很自私,可是诸夏,如果真的答应了我,那,那就喜欢我好不好,像,像喜欢阿洛姑娘那样,喜欢我好不好……”
“芊芊,你不是这样的人。”诸夏像是顾及芊芊的颜面,并没有主动推开她,而是等着她自己放开。
芊芊只是抽泣,没有回答,倒是地上的华凝深深折下身子:“少主,既然决定要娶芊芊姑娘,那么就应该好好对待她,毕竟,她有了身孕。”
我看到诸夏猛地推开芊芊,几乎是咬牙说道:“不可能!”
“少主!”华凝眼中有不忍,“少主,是芊芊姑娘发现的,那个晚上……”
我屏住了呼吸,那个晚上,哪个晚上?诸夏的晚上都不属于我,难道有属于芊芊的吗?他那么娴熟地吻我,是因为他也吻过芊芊吗?诸夏要娶她,这不可能,我相信他。但是芊芊怀孕,我要听到诸夏亲口的解释,我那一刻,几乎是在参加一场豪赌,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同一个地方。诸夏,求求你,一定要否认。一定。
诸夏很久没有说话。良久,他握紧了拳头,语气低沉:“既是如此,我会负责。”
我咬着下唇,沉默的将施法的门帘放回原处,再也听不见里面还说了什么,诸夏带给我的缤纷的颜色顿时都看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黑白,尤其是我身上这一身白色,极其可笑。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个人走回了自己的帐篷。我记得有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我不知道此时用来形容准不准确。我不信诸夏不是我遇见的良人,可我们才在一起没有多久,甚至还没有真正面对过来自妖界或者来自地狱的压迫,就以这样的方式草草结束。
我忽然很好奇诸夏会以什么样的理由来对我阐明这一切,只是我一点勇气都没有。如果有一个像乌龟拥有的那样的壳,我愿意躲进去一辈子都不出来。
诸夏,你那么好,可你的好,为什么还给了别人。
那时候的我自以为足够强大,但其实内心怯弱得要命。永远只会逃避,从来没有主动面对过。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无端端的,错失了好多本应该用来记叙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