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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错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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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古月言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似乎……不仅在苏修文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还糊了他一身的鼻涕眼泪。
“……”古月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神啊,降个雷劈死她吧!!
古月言欲哭无泪僵在那里,一方面哭太久真的哭不出来了,另一方面——好丢人啊!完全没有哭下去的欲望了有木有!!
正纠结间,苏修文轻松的挣脱她的手,转身,淡定得开口:“姐别哭了,吃个糖,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糖。”
“……”古月言僵着一张老脸,机械地张开嘴,叼走他手中的糖,浓郁的香味在口中散开,她这才回过神,气势十足的开口:“把粥拿过来,我要吃饭。”
看出她的虚张声势,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戳破她这只纸老虎:“眼睛肿了。”
“哎?”古月言手忙脚乱的遮住眼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抬头,发现人早已溜了。“臭小子……”声音低的仅自己能听见,风一吹便了无踪影了。
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熟悉的饭,古月言将人赶去睡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苏修文身上的伤,一会儿又想到苏修文卖身的李府。
李府……李府……哪个李府?请书童的……古月言皱着眉将心中几个李府拿出来,一一推断。
书童一般都是从小调到身边伺候的,哪怕再另行挑选也该是挑知根知底的家生子,再不济也是签了卖身契的,怎么挑也不该挑上签了一年的苏修文啊?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这个李府……她手无意识的敲击着床板,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的清晰。
难道……她倏地坐起来,目光沉了下去,檀口微启,无声念出三个字来:“李景鑫”
李景鑫,李柏年之子,上有八个姐姐,家中独苗一个,纨绔子弟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性情残暴,为此闯了不少祸,欺男霸女虐打下人更是家常便饭,他身边的书童倒是经常换。
要真在那渣渣身边做书童,还真不如饿死算了,那完全就是一个脑壳坏掉的家伙。
不行!!
古月言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开门,蹬蹬蹬的跑向苏修文门前,抬起手,在贴上门的那一刻堪堪顿住,不由自主想到那张满是疲惫而稚嫩的脸。抬头看看不见五指的夜空,外面寂静无声,连动物都已然入梦,生平第一次认真思索,如果现在敲开那扇门……会不会影响到那孩子,他——应该好容易才入睡吧。
他的伤……很疼吧,他还一脸无所谓的说没关系,养几天就好。那个臭小子,真当她是傻啊,不就是不舍得花钱么,既然没办法叫醒他,那去帮他拿些药好啦。那大夫的模样在脑中一闪而过,年过半百的一个小老头,颤颤巍巍……
啊——她烦躁的用手扯着披在肩上的发,半晌,终究认命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先去睡觉吧。
天空挣脱黑夜的怀抱,抱着一轮红日飞向最远的地方。鸟雀的欢噪已经退让到另外一些角落去,一些爱在晨风中飞来飞去的小虫在四处飞舞,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被肚子的抗议声叫醒,揉揉眼睛,阳光撒向窗户,有些许刺眼,他迷糊了一下,忽然想到还没吃饭的姐姐,忙掀开被子坐起,身上的疼痛比昨天更甚,让他险些又倒回去,深吸几口气,心中告诫自己:不能躺下,姐姐还饿着肚子,她病还没好,不能再饿着,苏修文,你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箱子上放着几副药和一瓶药膏,地上散落着些许青菜,他心中有些不安,到院子里查看了一番,外面被翻得乱七八糟。
……你如果敢骗我……小爷暂时信你一次……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苏修文脸越来越白,昨晚的……会不会——他全身都在颤抖,半步都挪不动,颤颤巍巍的在自己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跑了出去。
“姐!!”
“姐——!!”
“苏晚晴!!!”
“姐……”
穿过草地树林又偷偷溜回大槐村,最后抱着侥幸又回到原地,依然没有寻到,浑身的痛敌不过心中的空空荡荡。
姐姐……
我把姐姐弄丢了……
泪,顺着他苍白的脸上往下淌,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泪已不被眼眶挽留,他开始嚎啕大哭。
“苏修——文……”她伸出手,戳戳背着她哭的稀里哗啦的孩子。
苏修文的身形一顿,下意识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泪水混着泥土往下涌,带伤的脸,看着狼狈无比。
眼前那个左手提只兔子,右臂抱个筐的不是古月言还有谁。
“姐……姐?”他终于回过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红着眼眶,轻唤,“是你么?姐?”
古月言心中一软,轻叹了口气,俯下身开口,“不是我还有谁这么好,给你抓兔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可是只为你……嗯、略带抱怨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修文抱住,吓了一跳。
“哎??”
“姐,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姐,我不是在做梦,真的……”
忍不住给他一个暴栗,没好气的开口,“是啦、是啦,真的是我!”这臭小子……一大早犯什么疯病。她脸有些红,心里嘀咕。
“呜……姐!!”
他埋在她腿弯,凄惨无比的大哭:“姐……呜……我以为你被抓走了……呜……我将周围都找了,我还偷偷跑回村找……呜……都没……找到……你……”
古月言看着那个在自己腿弯痛哭流涕的人,腿上已经被泪浸湿了,贴在身上不太好受,她心中却没半丝厌恶,只是没有安慰过人,看着他哭,心中有些慌。
“……我……这不是没事么,你不要担心。”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们扯平了……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这么丢脸过的……”
“呜——”
“你别哭了,你、你再哭,我就不要你了!”她恶声恶气点点他的脑袋。
见他紧张的抬头,努力止住泪,但效果不佳,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不由又心软起来,
“好啦!你哭吧,下不为例、”她顿了下,才又提醒,“还有,别把鼻涕眼泪往我衣服上蹭!”怪脏的。
被她这么一说,苏修文反而不好意思再哭了。二人大眼对小眼一阵,古月言首先败下阵来,“你吃过烤兔子么?”
“没有。”
“呐呐!你去杀兔子,我给你烤兔子吃,特别好吃。”
“可是……我不会杀……”
“我也不会杀。”她想了想,“要不然…我偷偷回去让二丫的爹帮个忙算了,大不了给他一半。”说完掉头就往外走。
苏修文忙伸出手拉住她的衣摆,轻声说,“别!别杀它了姐,养着它吧,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至于太孤单。”
“谁说我要一个人!我又不会做饭,你一走,我还不饿死了,把我甩开?你想的美!等会儿吃过饭,我带你去把契约要回来。”
“可是,我们已经把钱花了……”
“你不用管了,我有办法!”实在不行,找表哥借点儿钱,回头还他也好嘛。
“丁管事,麻烦您通融一下,家弟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您宽容七天,七天一到定然连本带利来换契约。”
“晚晴啊,我是看在你们父死母亡,看着可怜的份上,才给你三天的时间的,再多没有,莫要得寸进尺才好,我这还有很多事,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把钱凑齐的好。”
“丁管事……”
“走走走,我这还有好些事儿呢,赶紧走,你让少爷看见,别说你弟的年契了,你也要一道留在这儿,别烦我了,赶紧走!”丁管事亲自将两人拉了出去,要不是晚晴这孩子是他二婶的表舅的堂弟的儿子的表姐家的小叔家的孩子,他才不管他们呢,这俩孩纸也是可怜人啊,但愿这几天能凑齐钱,少爷那人……哎!
“丁管事,丁管事!!”
古月言紧抓着丁管事的衣角,被丁管事狠心抽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辆马车,在李府门外三步远的位置停下,马车上一女子素手微抬,掀起窗帘一角,看了一眼,朝身边的婢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下车,随后扶着云雀的手,踏上脚凳走下车。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她转过头。
几步外,一女子身着淡粉色拽地长裙,腰如约素,鸦青色的发简单的挽了个飞仙髻,珠钗简单的簪了几个,粉面含春,眉如远山眼似秋月,婷婷而立,眼角含笑,朱唇微启,
“好久不见啊,‘苏姑娘’。”
那人左手站着满脸不屑的云雀对她怒目而视,右边站着一身黑衣的展鹰扬冷冷望着她。
“……”这场景似曾相识,她一时间愣在那里。
“苏姑娘最近过得可好。”
日思夜想下次见面一定要冲上去,狠狠骂句贱人的古月言,默默看着那张看了18年的脸,发现,实在是骂不出口,最后只能憋出四个字——
“关你屁事。”
“苏姑娘何必如此防备呢,我对你也并无恶意,只是天气正好,你我二人又都是大病初愈,也算是有缘,不如相携一起去大慈寺上个香去去晦气呀。”
古月言嗤笑,翻了个白眼儿,道,
“用不着,难得劳碌奔波的‘古——小姐’清闲几日,还是趁此好好享受下富贵日子吧,老天爷也就打个盹儿,可他也不是一直睡下去的,是不。”
说完,也不管旁人什么神情,拉着旁边的苏修文就要走,嘴也不闲着。
“乌鸦插上凤凰毛也变不成凤凰,所以呀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肖想免得打回原形的时候太难看。”
“苏姑娘留步。”
“好狗不挡道。”古月言左右躲闪不过,将苏修文一把拽到身后,望着眼前冷冰冰的拦路虎,柳眉倒竖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她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苏姑娘火气太大了,不过是随便聊聊,毕竟咱们也是经常这么聊的不是?你合该习惯的才是。”她凉凉开口,素手轻抬间环佩叮当煞是好听。
古月言纵是再气恼,现下也是枉然。心中念叨,小人得势,小人得势罢了。只是……她看了眼紧紧攥着她衣角的苏修文。
“你我二人之事,别牵扯旁人,你让他离开我跟你走!”想来苏晚晴该同意才是,毕竟一母同胞。
她私心也不想让苏修文看见“古月言欺负苏晚晴”这种事情,总有一天自己会与苏晚晴换回来的,自个儿掏心掏肺费心费力养着,最后换来这小子的喊打喊杀,想想还怪划不来的。
商人之女,该惟利是图才是,怎么能做赔本买卖。
云雀早憋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往古月言面前一站,单手叉腰,一手指着她便开始大骂:“贱人就是贱人,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非要骂你你才听得懂么?说请是给你面子,给脸不要脸,还敢跟我家小姐讲条件,谁给你那么大的脸啊!!”
“你一个丫鬟如此张狂,古家也是有名的儒商,就是这样教下人规矩的?你大街上恶语相向,泼妇无状不要脸面,我们世代清清白白,断不容你如此污蔑!”
苏修文挡在古月言身前,无惧眼前咄咄逼人的云雀和不苟言笑的展鹰扬,昂首挺胸怒目而视,一张利嘴将云雀堵的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向我姐道歉!”
大街上人来人往,众人皆知古家小姐剽悍泼辣,虽不敢明目张胆的围观,但奈何爱看热闹的天性使然,却还是偷偷驻足观看。
“你!你……”云雀气急攻心,伸手就要打他,古月言连忙拉着苏修文后退,云雀拽着苏修文的衣服伸脚就踢,古月言倒是曾经缠着展鹰扬学过些花拳绣腿的功夫,此时见云雀如此咄咄逼人,不由也恼了,侧了个身绕到两人身后,一脚踢到云雀腿弯,毫不留情,云雀猝不及防“啊”的一声,跪倒在地,苏修文的衣服年份不短,本身都是补丁,拉扯间就散了,这来不及挣脱,已然撕了一个大口子。
一张年契飘飘悠悠落到了云雀面前,云雀一把抓到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