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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妖氛——风月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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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是首都,繁华富丽自不必说。单看看那柳香街上鳞次栉比的青楼,也能有个概念。
青楼窑子,自古都不稀缺。达官显贵想去尝鲜,市井无赖寻思着搵食,都愿意往这跑。柳香街的店面大大小小三十多家,脂粉气浓得呛人,小铺子就是收容那么几个无家可归的丐女,也不管容貌如何,凑合能用,赚点穷汉的铜钱。大铺子,大店面也不缺,比方说,碧琼院。
碧琼院可是有名气。莫说这洛阳,天底下风月场里的老手,也没几个不知道碧琼院的大名的。碧琼院这掌柜的老鸨,更是有名气。先下做这些皮肉生意的家里,上必知道管仲祖师爷,下呢,就得知道这碧琼院的王瑾王妈妈。这两个刻了像,摆上香供着,财多客广,灵着呢!能见过这王妈妈的老嫖,出去也够吹上几年牛的。
殷穆屏口中这个大姨,就是王瑾,王妈妈。也不知道这个亲戚怎么攀上的。反正殷穆屏说是信得过她,那就信她。
王瑾今年也快五十岁了,可那模样外人看来就是三十出头。两只弯眼睛,未闻声先见笑的嘴巴,皮肤白皙滑嫩,保养得极好。老了尚且有如此风韵,不难看错年轻时也是个迷倒众生倾国倾城的美人。她这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笑脸迎人,其实内里黑白两道都玩得很转,这点和殷穆屏这个哨头也有点像。殷穆屏平日里行侠仗义,好个玩世不恭插科打诨,见了这王瑾,也是恭敬得很。
王瑾听了殷穆屏这几天的事,嘴一撇,熟练地吐出一口烟气。她手捏一把细柄的黄铜锅子的烟斗,紫斑竹杆儿很是秀气。王瑾点点头,“这么说来,你小子也没白挨打。不错,我看着姑娘八成就是我们家琇琇。”敢把殷穆屏从殷大人叫成小子,王瑾手里没货绝对不敢。
“大姨,张琇琇可不是一般角色。这洛阳城里几个不知道她张大花魁的名气!怎么她倒和宋星展这么个年轻小子勾搭上了,还把您给瞒了过去?”殷穆屏一改平日的嘻嘻哈哈,很严肃恭敬地问王瑾。
“琇琇怎么着也是个孩子,有几个相好不奇怪。宋家那小子也是二十多岁模样不错,琇琇有点来往就罢了,可是怎么着还合着一起坑起你来了?”王瑾叼着烟斗的羊脂玉嘴子,“你殷穆屏,管怎么说也是个暗哨哨头,不是轻易就能惹的吧。”
“我也奇这事呐。”殷穆屏拢了一下脑门的碎头发,“还有您那张琇琇,她人脉肯定广,保不齐我那林应姊妹杀了宋星展他爹的旧事,也是她给翻腾出来的。”殷穆屏猜测,“王大姨,我此行也没别的意思。一者拜托您盯着些张琇琇,她敢越过您惹事可不是好苗头。二者说来,我先下里得离京一段时间,京城里有异象,王大姨也请多多照应。”
“琇琇的事我心里有数,我手底下那些鸡鸭能闹出事的还没生出来!至于你原来手底下那个何宝,是我分去照顾琇琇的,他倒戈我自然能料理。”何宝就是那个黄脸汉子,现在是碧琼院里的一个龟奴。王瑾磕了磕锅底的烟灰,又道,“这么说你要离京。去哪?”
“江西。”“哦,江西。”王瑾点点头,“能进南昌吧。我有个姊妹,在南昌开了家分院,唤做紫琚阁。你去了方便就多多照应,有事了找我那姊妹也定能相助。她姓丁,名讳上桂下敏。”
“我自当尽力。”殷穆屏点点头,“有劳王大姨了。”
在路上——去江西的路上,殷穆屏没耽搁时间,从碧琼院回去,简单收拾了下行李雇了车子就走——走了也快十多天了。殷穆屏重伤未愈,躺在车里休息,林应坐在车窗边偶尔挑帘子看看外面,赫洛苏亚抱着膝盖缩在一边,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她还是跟着殷穆屏他们走了,去江西。宋星展的话让她很伤心,估计就是留在洛阳,宋星展也不会再见她了。
“殷兄弟!你看看这个!”本来在赶车的姜亦抒突然撩开车门的布帘,他右手掌中托着一只温驯的灰毛鸽子,殷穆屏猛地坐起,“有信儿?王大姨给的?”“是。”姜亦抒把鸽子往殷穆屏怀里一掷。王瑾和殷穆屏联系时就用这种灰鸽子,这些都是精心训练过的鸽子,不仅认地儿,还识人,能跟着收信的人飞及时把信送到。
殷穆屏解下鸽子腿上的信笺,鸽子蹲在他的肩膀上唔唔咕咕地摇着小脑袋。殷穆屏的脸色变了几变,他突然猛的把纸条往车底板上一摔,惊得鸽子扑棱棱飞起来跳到了赫洛苏亚的头上,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赫洛苏亚倒吓得一声大叫。
“真出事了!”殷穆屏铁青着脸,“宋星展,皇上居然授了宋星展江西提督!”他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眉头拧成了一个粗重的疙瘩,“别告诉老子这是个巧合!”
“我的天!咱们这走的那么机密他也知道了?”林应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巧合,“不会是那姓王的婊子头儿漏的信儿吧!”
“王瑾也算半个江湖人,讲些义气。况且真是她放出的信儿,有何必现在再告诉我们?”姜亦抒驾着马,话从车外传来,“殷兄弟,你看真切了?提督江西军务?江西……江西和山东﹑山西﹑河南﹑安徽,这五地历来不都是巡抚兼任这提督的么?”
“皇上破了例了!这一下,直接分了老座主的兵权了!”殷穆屏恨恨地摇头,“真是咄咄怪事!宋星展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世袭那么个千户。也没什么不世奇功,怎么就连升那么多级,直接做了参将,现在又当了提督!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后台?!这么厉害!”原来的千户不过正五品,管理一个卫所。参将已经是正三品的一方军事大帅了。提督,从一品,连升三级不说,整个江西省的兵马都归他宋星展调配指挥了!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了!殷穆屏能不急吗?他倒不是担心在江西宋星展真能把他怎么样了,他是后怕,宋星展背后的能量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
“宋星展的夫人,娘家是个什么样的背景殷兄你知不知道?”姜亦抒又问。裙带关系确实是个要紧的问题。
“这个我着手下查了。宋星展先下就一房正妻,娘家姓董,叫董婉宜。”殷穆屏皱着眉头,“董家的老家在北平,没听说是什么高门大户,不可能有那么大能量,能把这么个小角色扶成封疆大吏。”
“那这诏命是皇上亲发的,还是内阁出来的?是兵部武选司举荐的还是吏部推的?要不然就是内阁的主意。殷兄,这些你一定得着手下好好查清楚。”姜亦抒掀开车帘探头进来,他的口气冷得要结上寒冰,“顺藤摸瓜,谁举荐的是关键!宋星展的后台一定要搞清楚!”
“这些好说。”殷穆屏点点头,“不过就算知道了谁是后台,也很难弄清楚他们怎么勾搭上去的。还有,肯定是咱们走漏了消息了,不然宋星展怎么别的地方不去,单单往江西跑,江西这几年匪患严重,地方将领也难伺候,宋星展去了不是自讨苦吃?”
“消息是事你不用想,殷兄。绝对是张琇琇。”姜亦抒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她的本事也厉害了,再这样王瑾怕是镇不住她了。”
“王大姨是不会把咱们谈话的内容说出去的。”殷穆屏抬起拳头捣了车板一拳,吓得鸽子又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张琇琇肯定一直在监视我们的动向,估摸那天在碧琼院她就派人偷听了咱们的话。这个婊子,不是看着王大姨的面子,我早晚得料理她!”“没错,一个妓女在咱们背后捅黑刀子,还反了她了?”林应恶狠狠地一跺脚,吓得可怜的鸽子干脆逃出了车子,飞走了。
殷穆屏扬起脑袋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罢了,罢了。”他按了按胸口的伤处,“走一步算一步吧。姜兄,快走些个,抄小路,我们得在宋星展之前到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