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之雨》白什么升

2、无墙之牢

　　夜色如墨，翻滚的乌云戚戚皑皑，拥挤着几乎就要触到地面。
　　一道讯雷撕开黑暗的苍穹，宛如夜空的苍白笑容一般。
　　白潜从梦中惊醒，他仿佛间听到敲门的声音。黑暗与混乱中只有他的喘息。
　　“咚，咚”急促沉闷的敲门声让白潜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挣脱。于是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双脚并没有触到床底的拖鞋。
　　但是他也不以为然，便是赤脚朝客厅走去。即便踩到地上的空啤酒瓶险些滑倒，他也没去按动电灯的开关。
　　“咚！咚！咚！咚！”外面的人肯定是等的不耐烦了，如同打桩机一样狠劲的拍打大门。
　　白潜捅了近十次才把钥匙插入门锁里，他吃力的捏住钥匙旋转，一只手还使劲把门锁往上抬——这门锁已经是个老古董了，若不是这样摆动锁眼根本无法打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门才将将打开，白潜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门咣的一下就拍在他的面颊上，然后就如同损坏的音响突然发出声音一般：大雨，飓风，闪电，人们的争吵咒骂声同时响了起来。
　　直到数道灯光同时照射在他的脸上，他才从宿醉和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门外的走廊十分漆黑，路灯已经坏了几年了。可以依稀看到和听到，此时正不停有人在楼道里上下，而现在有三把手电筒对准自己照射，刺眼的光线更让白潜觉得不安。
　　“你是白潜吗？！”拿着手电站在阴影里的人说，声音却含糊不清。
　　“什么？”白潜回答，他把手挡在眼睛上，电筒光却穿过手指刺激着他的眼球。
　　“我问你是不是白大夫！”屋外的人加大音量，但是巨大的雷声掩盖了他。
　　“你说什么啊？”
　　忽然楼上传来一声女人悠长刺耳的尖叫，所以没有人能听清对方的话。
　　阴影中的另一个人端详着手里的什么东西，然后对身边的人说：“就是他，就是他。”
　　“直接带走吧。”第三个人说。
　　“马上带他去。”那个决策的人不耐烦的说着，扶了扶戴在脸上的口罩。
　　于是两个人一步跨入室内，蹬蹬踩出几个泥泞的脚印。他们本都是健壮的男子，左右夹住白潜的肋下，不费多大力的就把他拖了出来。动作如此迅捷，但是他们身上披的雨衣所溅出的水珠却沾在室内雪白的墙壁上，一点点汇聚后慢慢滑落。
　　白潜发出愤怒而恐惧的呼喊，却又被轰鸣的雷声吞没。
　　于是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那里已经笼罩在黑暗里，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雨水从无尽的高空坠落，疯狂拍打着坚实的大地。
　　墙上的日光灯闪烁了几下。
　　“你们还不知道它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播的？那要怎么隔离？还有潜伏期的时间。全都不知道，让我怎么做工作？”说话人穿着一件白大褂，一边的口罩已经从耳朵上摘下来。另一边还突兀的挂着，看起来却是有些滑稽可笑。电话那头的声音悉悉索索，这边的年轻人眉头紧锁，不时的发出嗯，嗯的声音来回答。
　　“好，我知道了。”年轻人挂掉电话。看了看手机屏幕上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叹了口气，于是他老老实实的戴上白色口罩后走到窗户边。
　　这里本是一个小区的门卫室，青年透过被雨水反复冲刷的窗户，看到外面闪烁红□□光的警车。数个民警穿着大衣高帽沐浴在雨中，没有地方供他们避雨。看看手腕上的钟表，指针指在3这个数字上。
　　他默然不语，这几个警察是零时调来的，恐怕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站岗。
　　整个小区如今已经变成一个牢笼，进来的恐怕永远没有出去的机会。
　　白潜把身上湿漉漉的睡衣脱下，两手捏住两端用力把衣服拧干，顺便擦了擦身上的汗水。他环顾四周，知道自己现在呆在一个简易搭建的帐篷里。
　　暴雨噼里啪啦的淋在帐篷顶上，让这个零时居所摇摇欲坠。这绝对是糟糕透顶的一天。他赤脚踩在地上，泥泞的土壤沾上脚底。厚厚的一层。
　　这还不是最遭的，照这阵势来看是在小区里发现禽流感了吧，[千万别传染到我身上啊。]白潜心想。他打起精神，看到帐篷里堆积了几十个银白色的金属箱子。里面应该都是医疗用的器材。
　　斜靠在堆积起来箱子上的是几个床架，用来搭建零时病床的。
　　白潜走到一个箱子边尝试去打开它，当然这是徒劳。
　　“如果我是你，不会乱动那些针管的。”白潜被吓了一跳，循声回头。看到帐篷的帘子被人推起，从外面进来一个穿着灰色雨衣的人。当白潜看清楚他的脸时，他已经一扫头顶，把雨衣的帽兜推到后脑勺上。
　　然后他摘下湿透的口罩后使劲抹了把脸，一边用力甩干手上的雨水。一边小声嘀咕：“雨可真大。”
　　白潜看着他沉默不语，手从医疗箱上缩了回去。
　　那人把黏在额头的刘海拨到侧面，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塑料袋包裹的文档。
　　“你是白医生吧。”他翻了两页后看着白潜道。
　　“是我。”白潜回答。
　　“你需要接受一下我的检查。”他把文档塞回塑料袋。自顾自的的说。“如果检查完以后你的指标正常，你就要协助我们做下一步工作了，现在我们需要人手。你明白吧，白医生。”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把雨衣也脱了下来。
　　“你们发现了几个染上禽流感的？”白潜试探性的的问。
　　“不是禽流感，”年轻人顿了顿。“从晚上10点开始，我们接到7个患者，他们都是来自金桂苑。就是这儿。”他说着从领子里翻出一个听诊器。“我们怀疑小区里有一种未知的传染性病毒。”
　　白潜一开始严肃的表情在听到未知的三个字以后霎时发白。“怎么会有未知的传染病？近代对细菌病毒的研究已经上升到一个高度，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未知的传染病毒！！”
　　未知的病毒有多可怕，白潜心里非常清楚。不清楚病毒的特性，不知道它的传播途径，就无法预防治疗。如果这病毒是致命性的，那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身前的年轻人看着白潜的表情，微微点头后苦笑着说“是的，所有患者的临床病症都十分奇怪，简直是前所未有。”
　　白潜此时的心里闪过一个个念头，黑死病，埃博拉，炭疽，这些小小的病毒杀死了数以千万计的人类。那眼前的病毒是否也会造成那样的灾难呢？于是他急忙问到：“患者发生了什么？”
　　“以其中的一家三口为例，他们所有人的心率都超过并始终保持在150。”年轻人耐心的回答。“除此以外就没有任何症状了。”
　　临床特征为心率过速！？白潜一脸的迷茫。这是什么症状，这几乎都不能被叫做是疾病！！
　　“行了，请你配合一下。”年轻的医生重新戴上口罩，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捏着听诊器靠近白潜。
　　冰冷的金属贴在白潜的胸口。
　　他身体里的那颗心脏正在有规律的脉动。每一次都给浑身的血液给予动力。
　　炽热的鲜血正在奔腾！
　　良久，年轻的医生收回听诊器。微笑着说：“你的心率在80左右。走吧，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整个小区近千人所有人都要检查。对了，我叫陆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