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凤求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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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云的月夜，倏忽的月光明暗不定的笼罩大地柔光，竹园静谧的夜色中两个卓然的男子正在对酌。
“云开，你还是决意退婚吗？”说话的正是海月升，虽然脸上微带倦容，但却掩盖不住冷静沉稳、卓然不凡的气度。他一路风尘仆仆从江南赶回来，今天中午刚到家就得知小妹离家出走的事情，接着又接到了顾云开飞鸽传书，他急忙赶来，刚才在梅园看着小妹睡得香甜，他恨不得冲进去拎她回家，真佩服她的没心没肺。
“今年已经是第十年了，我的眼睛仍毫无起色，我不能再耽误她。”顾云开双眉微蹙，抚着茶杯的边缘，声音微凉如水。
“我爹娘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海家不会同意退婚，我小妹年幼无知，任性妄为，你切莫见怪，我代海家向你赔罪了。”海月升举杯一饮而尽：“我一会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教。”
想到这个最疼爱的小妹，海月升也难免头痛，自从她会走路起，已经没有人能追的上她闯祸的脚步，而且自从她从唐门回来就更加变本加厉，性子也阴晴不定，忽冷忽热，他有时也捉摸不透。不过这门婚事，也让他左右为难，一方面他与顾云开相识多年，自是赞赏他他的人品才学，甚至让一向自视甚高的自己都不得不对他钦佩有加，但惟独失明一事犹如白璧微瑕，美中不足。若是其他女子与他倾心爱慕，倒也不失为一段喜闻乐见的佳话，但偏偏是自己的小妹与他有婚约，心中又难免不舍。
“不，让她随我一同南下吧”顾云开此言一出，海月升不由怔住了。
顾云开随即起身，缓缓踱步道：“我瞧着以她的性子，就算你现在把她打晕了抓回去，明天、后天她一样会跑出来。”
海月升一双星眸中神采流转，随即笑道：“你果然厉害，倒真把这丫头的秉性读的通透。”
“我会找合适的时机与她言明一切。”顾云开苦笑道：“而我看她虽擅于用毒，却医术不精，一路上，我会传授些精要医术与她，也算是我对她的一点补偿。”
海月升剑眉微蹙道：“你这样做，更让海家无地自容。”
顾云开却摇摇头：“不，此事原是我愧对海家，无论何种缘由，毁弃婚约，终究是我唐突了。”
海月升听他如此说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道：“也罢，那就麻烦你一段时日，只是这丫头若有冲撞，你多多担待，若闯出什么祸事来，只尽快送信与我，我会来接她回家。”
顾云开却并未置可否，只是勾起淡淡笑意问道：“她的起居饮食可有些特别的习惯？”
已经连续两日了，院子里树荫下好像一直都坐满了候诊的病人，海月棠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观察顾云开行医，但仍未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无非都是把脉、问诊、开方、抓药，丝毫没有神异、过人之处，更谈不上有什么天赋异能，不过他的医术到真是名不虚传，几乎每个病的人都是愁眉苦脸进门，喜气洋洋的出门，更有甚者昨天下午，一位被抬进来的重症病人口歪眼斜、奄奄一息，经他扎了几下针，拍打了几个穴位，竟然吐出了一堆黑绿色的秽物，当场就能清楚的开口说话了，病人家属千恩万谢头都磕破了还拉不起来。
她终于又觉得无聊起来，穿过角门，信步走到了后院，她和赵氏夫妇搬进来之后就住在这里。如今赵大海回家接儿子，方雪茹除了按时吃药扎针，一般都在房中休息，这两天，她除了观察顾云开，就是在观察这个上善堂，这与西边的庭院相通的，十分宽敞。上善堂正后方的位置是药材仓库，东面是药材加工坊，房前回廊曲折相连，廊上几个小伙计看守十几个小灶正在煎药，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
南起上善堂后堂的角门至药材仓库最西边一间为止，通过圆形拱门往西就是另一番天地，院落各据一方，玲珑错落，亭台掩映，绿柳成荫，翠竹假山相映成趣，庭院中的碧水湖犹如一颗美玉镶嵌在院中，十分精巧雅致。
她被安排住在西北一隅的“梅园”中，与之遥相呼应的东北一隅是顾云开的住处——“竹园”，与药材仓库就隔着一个回廊，而姬无双住在湖心一座凌空而驾的木屋里。赵大海夫妇被安排住进西边的“四宜院”，这里已经住进了两三家病人和家属，都是外地前来求医，被收留在上善堂治疗的，因为这两天可能还有类似的患者住进来。
想想谁还能陪她一起打发下无聊的时光呢，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那位风姿绝代的晏晏姑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那个纨绔子弟有没有再去找她的麻烦呢，或许她该去看看她，或许又会遇见个别登徒浪子什么让她再“救美”一下，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转身准备出门直奔集芳楼，迎面差点撞上两位老人，“姑娘，你出门啊。”住在方雪茹隔壁的林老大娘很友善的跟她打招呼，他们夫妇也是要跟随顾云开一起南下的。
寒暄过后，老人去湖边散步，她一溜烟跑出了上善堂，出门一路往西，走了不一会就，到了一个很喧嚣的街区，整条街几乎全是酒楼、茶楼、客栈，海月棠越往东走，空气中的脂粉香气愈发浓烈。
“咳，咳，咳咳咳” 她自幼懒用脂粉，家中母亲和姐姐的脂粉也都是极为清淡，乍闻如此浓烈的味道，难免被呛到。
前面一个转弯，一座三层高的花楼临街而立，匾额上书“集芳楼”。门口和每一层楼上都站满了浓妆艳抹、穿着暴露、花枝招展的女子，无不搔首弄姿，招呼着来来往往的男人们，一旦有男人驻足停留，她们就如水蛇一般缠绕在男人身上，笑颜如花，莺声燕语，那些男人则心满意足的搂着女人的腰肢，调笑嬉闹着。
海月棠看得一阵阵犯恶心，不由起了鸡皮疙瘩，纵使她再没经历，却也看懂了这是什么地方，现在她才终于明白：晏晏姑娘不只是一名歌舞伎，她竟然是一名妓女！
“来呀，公子，快进来吧。”她一时有点难以接这个现实，虽然她一向任性妄为惯了，但毕竟是个姑娘家，去这种地方总归是不妥的，正在想着，冷不防被门口一个穿红戴绿的丰腴女子一把拉住，拖进了门，瞬间一堆莺莺燕燕围了上来。
“哎呀，小公子第一次来吧，找我吧。”
“小公子长的可真俊啊，我给你打八折。”
“小公子……”海月棠措手不及，一时手忙脚乱。
“都给我住口”！互听一个尖高的女声叫道，一种女子立刻鸦雀无声，四散开来。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满头珠翠，衣着华丽的妇人摇着羽扇缓缓走下楼梯，仪态娇媚，虽然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她一双细长高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海月棠，微微致礼，道：“我叫美娘，是这里的老板，公子第一次来吧，不知道您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我找晏晏。”海月棠此言一出，周围那群女子纷纷冷哼着散去了。
“哟，公子你可真有眼光，不过晏晏姑娘可是我这里的头牌，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何况她现在有客，您还是选别的姑娘吧”老鸨景娘声音柔媚说道。
“那就算了，我改天再来好了”，海月棠一来不懂老鸨是想要钱，二来她也不是非要见晏晏不可，遂转身要走。
“哎，公子你别走啊，既然来了就是有缘，晏晏姑娘明天有空啊，不如你先付定金，我帮你预约啊。”老鸨子看海棠俊美不凡，身着锦绣，以为她只是不开窍而已，一看她要走忙上前拉住。
“定金？”海月棠才恍过神来，原来见晏晏姑娘一面也是要钱的啊，虽然她身上有钱，但花在这里未免冤枉。她灵机一动，对老鸨子说：“我说大娘，我跟晏晏姑娘可是旧相识，你去跟她说是唐公子找她，说不定她会免费见我的哦。”
“公子你可真会说笑，来这里的爷都是我们的旧相识，那我们岂不都要免费招待呀。我看你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要是没带钱，报上尊府的名号，我可以给你记账的嘛。”老鸨子打趣道。
“你不帮我通报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非见不可，告辞。”海月棠未料到她如此回答，转身要走。
“等一等”这回是个小丫头的声音，海月棠一回头，看见二楼上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扶着栏杆正往下看，约莫十三岁模样。她对那老鸨子说：“妈妈，晏晏姐交代过，若是有位唐公子前来，务必请进想见。”
老鸨子一听，登时脸就拉下来，但她又不能得罪晏晏，只得哼了一声，扭着水蛇腰走到门口去了。
海月棠得意一笑，小丫头跑下楼来，带着她从一楼的侧门，走捷径来到了后院的“挽香楼”，这里是晏晏住的地方。相比前面的喧闹庸俗，这里倒真是十分幽静，满院万紫千红的鲜花争奇斗艳，花香馥郁，但比之前街的脂粉气让人心旷神怡多了。刚到楼下，便听到伴着悠悠的琴声，一名男子引吭高歌：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声音清亮高远，一曲唱罢，海月棠不禁拍手叫好，不过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凤求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