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颜杭

91、不甘心

　　她抬起头，面上没有笑容似乎也没有伤悲，有的，只是冷淡：“可是我想，若是刚刚你没有承认，我还是愿意陪你演下去的。”
　　“我不介意做绿音的替身，我不介意被你当成绿音，”她回头看着余墨：“可是我介意你。”
　　余墨却似乎没有听到她后边的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记得所有的事情？”
　　“是啊，我记得所有的事情，”青惜冷笑：“我从未忘却，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我便在试探你——你跟我说我是绿音，说实话我并不介意，对我而言，我是谁都不要紧，我可以成全你的情深眷眷，我可以一直陪你演这一出戏，十年、百年、千年……无所谓，可是我介意的是，我已经入了戏，我已经很认真地在扮演我的角色，可是这出戏明明是你点的明明是你写的，你自己也是里边的生角，可是你自己却始终是入不了戏。”
　　余墨沉默，半晌之后道：“你无疑是最好的旦角……连我，连太清老人，都给骗过了。”知道自己被骗了，而且一直都是被骗的，这种滋味，有些无法言喻。
　　“我自然是最好的旦角，你这出戏这般拙劣、你的戏码这般拙劣我都陪你演了这么久，”青惜不再看他：“而你，一定是最失败的生角——所有人都看出你这出戏是如此的拙劣只不过我愿意陪你玩闹你便真的以为自己的那点私心不为人所知吗？”
　　余墨想了想：“就算这样，知道的也不过你与太清二人罢了。”她从未出过云泽，自然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最多加上一个她的师姐，想来她的师姐也不是那种会说出去的人。
　　“或者你会想说最多加上一个师姐是吧？”青惜冷笑：“只可惜，上次那人，可不是我师姐呢。”
　　余墨仔细回想了一番，摇头：“不可能的，你半点修为都没有了……连我都没有看出的化形，不可能你便看出什么端倪来的。”
　　“谁说这世间没有修为便看不出什么来了？即使没有修为，只要我想，你在云泽四周为我而设的阵法你便真当我破不了吗？”青惜声音低了低：“我只是懒得理会罢了，我只是还想与你继续演戏下去罢了。”
　　“要不要我告诉你那人是谁？”青惜嗤笑道：“告诉你又何妨——那人我猜……是上清老人吧，他的化形你定是无法看破的，只可惜，这世间有些化形，并不是修为高了，便能看破的。只不过，我懒得点破罢了。”
　　余墨面色青白交加：“那么你呢，你陪着我演戏，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若说我对你用情至深你定是不信的，”青惜面色有些僵硬：“那么，你便当我想看你笑话吧，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会露了馅——我曾经以为我可以陪你一直演下去的，只可惜你到底是让我太失望了的。”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可是你答应我的、你亲口承诺给我的，你却做不到。我愿意委屈自己去屈就你的私心，可是你却连你自己都不肯屈就，”青惜看着他发笑：“你明知道你与绿音本就没有可能，我愿意被你当成她的替代我愿意成全你，可是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我怎么能够说服自己继续陪你这般纠缠下去。”
　　余墨反倒镇定下来：“那么，你要如何呢？”
　　“其实说破了之后，你我便再也不能这般假装下去了吧，对你，也算是一件好事，”青惜不再看他：“你觉得以我的性子，委屈自己在这人烟都没有的云泽陪你这么长一段光阴，真的就只是为了看你好戏吗？”
　　余墨张张嘴，到底是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你心内的回答定然是肯定的，既然说开了那么我索性也说实话好了，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要别人都觉得我爱极了你就是要别人都觉得是你对不起我……虽然，最初或许是我错在先，”青惜的背影有种萧瑟感：“其实我们都知道，我并没有多恋慕你，我表现得那般在意你，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你心尖上的人是绿音罢了，若不是你对绿音用情至深，我还未必就会对你感兴趣——你若是希望我放过你，很简单，只要你移情别恋变了心，我想我立刻便不在乎你了。”
　　“如果那是你的目的的话，我想你无疑是成功了的，”余墨感觉有些苦涩，连他自己也会偶尔生出愧对她的念头，那么，他相信其他人也一定是这样觉得的，是他亏欠她是他对不起她，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余墨哑声道：“所以了，你是打算……离开云泽？”
　　“不走还能如何，你都不肯陪我演这出戏我何必再委屈自己陪着你守着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青惜回头看他：“你为何始终看不清楚，其实你我才是最适合的，你始终不肯承认其实绿音也是会自私的，就算三百年前你真的得到了绿音，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与绿音，本就无缘，能够陪你一生一世的、愿意陪着你的人，始终是我，从来都只有我一个而已。”
　　余墨哑然：“我当然知道，我一直都是看得清的，我只是——”
　　“不甘心而已，”青惜接话道：“你看，我连你的心思都揣测了个十分，可是我在想什么，你扪心自问你想过吗？算了，反正我都要走了，谁在乎！”
　　“那么，你要去哪里呢？”余墨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不过担忧是肯定的：“而今你的修为——”
　　“我自有我的去处，去哪里又与你有什么相干！”青惜兀自冷笑：“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离了你便无处可去了吧？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非要与你守在一处不可的吧？”
　　她的语气不再是之前对他小心翼翼温软的语气，似乎变回了以前的青惜，咄咄逼人而又带着让人无可招架，余墨不明白是因为自己经历的彻底的失望之后心境有些变化，抑或者的确是因为对她生出愧疚，若换了以前他该是会生气的语气此刻听来却只是加深了他的负疚感，他猜想或许她话语里时不时透露出的萧瑟落寞也许只不过九成又是在演戏，没办法，他在她面前始终是吃了太多的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是，还是有一成的几率，或许，这一次，她没有骗他。
　　她强装出来的不在乎，或许偏偏是因为她在乎。
　　虽然那几率很低，可是余墨还是不敢忽略掉的，何况，他本来就觉得自己亏欠于她。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应该对青惜说实话。
　　“其实，就算你不问我，我也本就打算与你说实话了的，”余墨把目光移向有些萧索的水面：“我自是明白，我与绿音，早已经注定无缘了……我也明白，我的私心对你而言，是何等的不公平，所以我始终说服不了自己真正的把你当成绿音，之所以逃开，也是因为如此，我明白你不是绿音，我也不想用绿音的名字来欺骗你，我是想找到一个我可以对你坦诚的契机，我在预计我与你长久相守下去的可能性，以你是青惜、是我妻子的前提。”
　　“真的？”青惜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不信的：“我不信你会这般轻易便改变了主意——不过，我不介意再花点时间来验证你说的那番话。”
　　余墨松了口气：“那么，你不走了？”
　　“我走了谁来验证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一次不会有假了吧？”青惜盯着余墨，见他似乎有些慎重地点了点头，突然笑了：“余墨，其实你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