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颜杭

53、天地变色03

　　他脸上的笑意猝不及防，手轻轻一挥，随着那些狐族手下的手轻轻在那些人脖子之间一挥，那些人便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下。
　　“不可！”李庄伸出手，想要救回那些人，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他长跪在那里，一脸的颓丧——那些都是他的子民，他却无力救回他们……生平第一次，为自己修行不到家而感觉到了悔恨——他眼睁睁看着他的子民死去、死在妖邪手中，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救不了任何人。
　　他此生最爱这世间，最爱自己的皇兄以及皇兄所爱的子民——然而，无论是李应还是他的子民，都是死在他面前，他亲眼所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可是他无能为力。
　　他研习佛法，只为求一个天下太平，然而，又岂料天下却注定了无法太平。
　　他脸上带了悲悯的笑容，转而看向身形被定住的缘止：“你看到了吧？那么多人……就这样死去了——这人世总是会有那么多的劫难。”
　　“而你……”他闭上眼睛：“若是有一天你入了魔道，这世间这样的惨事还会有更多……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要入了魔……那在你入魔之前可否想想这天下苍生？他们何其无辜？他们凭什么要因你而受苦？”
　　缘止沉默，却没有说话，不承诺——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究竟如何。
　　他看了看那些死去的人又看了看绿音，闭上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他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却也来不及让众人多想，因为天色已经越发的暗沉，那黑云越发的低了，云间隐隐有电光闪过，天劫似乎一触即发。
　　绿音也感觉到了来自头顶的威胁，一抬头，便看到了头顶的变化，轻轻一笑，不闪不避，反而向着苏羽所在的方向走去。
　　余墨亦上前拉住绿音，却见她轻轻一摇头：“让我去往那边……那样的话，我和他们一道受了天劫……灰飞烟灭……而你，带着缘止他们离开，越远越好。”青惜在她身后跳脚：“绿音你疯了！”
　　“你想死我不管，但你我是双生之莲，你死了我便不能独活——”
　　她还待要说什么，却被余墨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制住了。
　　余墨没有放手，他摇摇头：“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说着笑笑，用同样的办法将绿音的身形定住，解开缘止身上的禁制，将绿音交给他，眼神凝重：“保护好绿音，就算你死了，绿音也不能死。”
　　缘止沉默地点了点头护住绿音的身子，不再说话。青惜走过来，神色有些僵硬，双眼看向余墨很是不解：“你想做什么？”
　　“你想要阻止天劫——”青惜轻叱：“你疯了吗？我知道你厉害，有很多年的修为，但是凭一己之力想要与天劫抗衡——终究是不可能的！”
　　她见众人都看着她，不免又有些尴尬：“先和你说清楚，我才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担心你死了我们怎么办而已……你要去送死我无所谓，但是你绝对不能连累我们！”
　　余墨没有理会她，看了苏羽他们所在的地方一眼，抬起头看向天际，黑云压城城欲摧，偏偏他却笑了，一摆手，将右手负在身后。
　　他身上突然多了一丝光华，周身有风环绕他的身子转动，他的衣袂翩翩，脸上是凝重的笑意，他回头看了绿音一眼，眉眼之间光华流转：“绿音，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不要——”绿音喊道，可是她无法动弹，只能是落了泪：“我不想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想你为了我成为你不想成为的人……”
　　“我何德何能……”绿音任由眼泪不断落下：“要余墨你对我这么好？”
　　“只因你是绿音，”余墨轻笑：“这便已经足够。”
　　“可是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我已经欠了你太多……”绿音看着他，满脸忧伤：“这么多年以来，我已经欠了你许多……本来就无以为报，若是你再为了我如此……你要让我如何是自处？”
　　“是我自愿为你做的，你无需报答……”余墨看了缘止一眼，同样面带忧伤：“我都知道的……绿音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再也容不下我……无论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无论是在天界还是在人间……我始终是晚了一步……明明知道是错，明知道你永可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我还是想要为你做这些事——我为你做这些事始终都是我自己要做的，与你无关。”
　　“我也曾自私的想过——”余墨闭上眼睛轻轻一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是否可以要求绿音你对我以身相许……其实我也知道，若我执意，绿音你是不会拒绝的，可是我不允许自己那般自私，所以我只是一直在等，等也许有一天绿音你会爱上我……只是我也知道，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绿音你心里早早的便有了人，再也空不出位置留给我，所以我从来不逼迫绿音你为我做什么——因为，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即使无论我做什么绿音你都不会爱上我，我也不会后悔。”
　　“就像此刻，即使我真的变成了那个我一直抗拒着不想变成的人……真的要去那个我不想去的地方……”余墨闭上眼睛，双手张开：“绿音你也无需对我感觉歉疚，我不需要你的歉疚……反正无论如何，我不会允许绿音你被伤害，尤其是在我面前被伤害……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可能伤害到你的行为……”
　　他说罢轻轻一笑，周身的风力越发的强劲，吹得他身侧的人都往后退去。
　　缘止沉默地将绿音抱离原地，强迫自己忽视绿音眼中的哀伤，自己看向余墨的眼神却同样带了忧伤，可是似乎除了忧伤，再无他法。
　　-------
　　一行人沉默地看着余墨周身强劲的风力，直到那风越来越快，将余墨的身形也跟着隐住——那圆柱形的风柱慢慢上升，向天际的黑云移去。
　　黑云受了风力的指引，也跟着旋转起来，黑色的云被撕裂着，轰轰作响——可是撕裂之后又很快聚拢。
　　那风柱越来越强劲，即使是在外围的人都能感觉得到风刮过之时有如一把利刃从自己身上划过，一刀一刀，刀刀都是入骨的疼痛。
　　那边苏羽也跟着沉默，许久之后一脸的颓丧：“我输了……”
　　“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能做到如此境地……”苏羽看着那道风柱：“妖主你真身到底是什么？控水御火、呼风唤雨……连天劫都奈何不了你？”
　　绿音却只是闭上了眼睛，有泪水自眼角滑落，不忍再看。
　　李庄和连婧修为不足，被那风力扯得差点向远处而去，青惜看了他们一眼，在他们身边为他们挡住了一些风力，低头看向缘止以及沉默着的绿音，却是一脸的兴奋：“没想到余墨竟然如此强大——他的真身到底是什么——绿音，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呢？”
　　绿音只是难过地不答，张开眼看着已经看不见身形的余墨，越发的沉默。
　　那风柱与那黑云抵抗着，黑云被分散又聚拢，最后终于最后一次聚拢……一场瓢泼大雨紧跟着泻下，这场雨不似平常所见的雨，令人猝不及防，将所有人都淋了个透彻。
　　风渐渐散去，余墨的身影再度显现，看了苏羽他们一眼，手轻轻一挥——
　　挥手之间，火光弥漫，遇着那些雨水也没有被止住去向，那些火光向着苏羽他们袭去，整个狐族之人无一能逃得过那烈焰，只听得他们凄厉的惨叫之声响彻了整个京城的上空。
　　雨越发的激烈，余墨身上却丝毫未湿，那些雨水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便自动散开，他周身的光华收敛，最后在他身后聚成了一条形状怪异的青色影子，如水雾一般氤氲着，似蛇非蛇，身躯比蛇更庞大，有角有爪——随着那雨水轻轻摇摆。
　　青惜眼眸轻转，看了缘止一眼却没有说话。
　　绿音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余墨轻轻一挥手，那青色的影子便散去，抬头看了看天空。
　　所有黑色的云瞬间散去，雨跟着停歇露出瓦蓝瓦蓝的天，余墨却突然沉默起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