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在一起》爱唯

11、我爸被诊断出癌症了

　　托工作的福，赵斯媛在探班时都会假公济私，拼命采访吴君宝，多拍他的花絮。虽然主编每次都会毫不留情的把他的镜头剪掉大半，好歹能留一点儿。
　　这天晚上她在机房编片子。吴君宝在这个抗战剧里只有几集的戏，演一个不幸牺牲的国民党军官。吴君宝一向善于用眼神和微妙的面部表情来表现多层次的内心世界，简单的两场戏被他演得韵味十足。
　　赵斯媛倒着素材，把画面定格在吴君宝的特定上，自言自语：“君宝可真上相啊。”林晓薇说得没错，吴君宝要是演个类似《流星花园》或者《蓝色生死恋》式的偶像片，保证迷死一大堆女孩子，一夜爆红。也不知人家F4当初是怎么出道的，还是台湾和韩国人厉害…
　　见剧中吴君宝含情脉脉的凝视演对手的女明星，虽知道是假的，心里却也酸溜溜的。

　　忽然电话响了，赵斯媛一看是吴君豪的电话，不由一怔。吴君豪很少给她打电话，她赶紧接通，那头带着哭腔说：“斯媛姐，我哥呢？手机一直打不通。”
　　赵斯媛说：“他今天的戏在地下室拍呢，估计得到半夜了。怎么啦你跟我说？”
　　吴君豪说：“我爸被诊断出癌症了，赶紧让我哥回来吧。”
　　赵斯媛心一沉，忙安慰道：“君豪，你别着急，先去照顾你爸，我赶紧跟你哥说，争取明天就能订上票回去。”

　　这是赵斯媛第三次到新疆吴君宝家。前两次全是长途火车，这次见吴君宝快急疯了，赵斯媛咬了咬牙，订了飞机票。四个小时的航程，吴君宝全程沉默。本来拍戏就累，加上这件事情的打击，吴君宝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赵斯媛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你别着急，先睡一觉，到家了才有力气处理事情，是不是？”吴君宝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吴君宝家在乌鲁木齐县下面的一个村。到了乌鲁木齐市机场，还要再倒5个小时的长途大巴才能到他家。折腾一天之后，两人终于到他家了。

　　一进家门，大姑和吴君豪既欣慰又焦急的迎了上来。
　　吴君宝顾不得叙离情，小声问：“我爸呢？”大姑指指里屋，吴君宝进了屋，见父亲闭着眼躺在床上，满布皱纹的脸又黄又瘦。
　　他鼻子一酸，靠近轻声唤道：“爸，我回来了。”
　　父亲睁开眼，无力的说：“君宝，他们…还是把你给….折腾回来了。”
　　吴君宝温言道：“看你说的，我应该回来的。爸，你感觉怎么样？”
　　父亲不语，半晌缓缓说：“君宝，不要费心了。这么多年，也够了。”
　　吴君宝握住他枯瘦的手：“爸，别这么说，明天你就跟我上北京。好吗？”
　　父亲闭上眼，摇了摇头。吴君宝给他拉拉被子，柔声道：“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几人坐在客厅，相对不语。半响吴君宝问：“大姑，医生怎么说？”
　　大姑：“早中期肝癌，得马上化疗。”
　　吴君豪呜咽道：“我上网查过了，这个病跟病人的心情和医疗条件有极大的关系。术后生存期从3-10年不等。”
　　吴君宝：“别说了，明天我爸就跟我上北京去。君豪你过几天就返校，明年就毕业了，可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大姑迟疑的压低嗓音：“君宝，你爸要是在北京治疗，这新农合可报不了销。”
　　吴君豪说：“咱们这儿医疗条件不好，再说了，新农合用的药都是最基本的。好药也不报销。”
　　大姑急了：“你哥这两年刚好点儿，哪有这许多钱？”
　　吴君宝止住大姑的话：“姑，只要能救我爸，付出多大代价也是应该的。我爸是为谁累出这病来的---”他说不下去了。
　　大姑叹了口气，说：“你俩也休息吧，赶了一天的路了。”

　　两人草草睡下，吴君宝悄声说：“我爸跟我上北京去，怎么样？”赵斯媛不语，在心里盘算着，两人的存款不到五万，得马上把卧室腾出来，父亲看病，谁来照顾他？吴君宝拍戏，吴君豪上学，自己上班，大姑能跟着上北京？那她住哪儿？打地铺。这个病要看多久…
　　见赵斯媛不说话，吴君宝支起头来看她。
　　赵斯媛轻声说：“我想着这事呢。”把自己盘算的事跟他说了。
　　吴君宝说：“我想请大姑跟我上北京，然后我跟大唐先借点钱。你说他们能同意吗”
　　赵斯媛心情沉重，喃喃道：“应该能吧这么大的事儿。”

　　想着父亲的病，吴君宝睡得不安稳。凌晨他从口渴中醒来，喝完水后，他惦记着父亲，进到父亲房间，却发现床上没人。上厕所去了？吴君宝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他回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他赶紧叫醒大家。
　　吴君豪从床上惊跳起来：“糟了，从医院回来时咱爸就一直说他不想治了，难道是----”几人惊得马上穿上衣服，冲出去找他。
　　大家打着手电筒，沿着主路往前找。田边地头都没见父亲的身影，吴君豪又说往河边找找。
　　吴君宝变了脸色：“爸不至于吧？”
　　大姑带着哭腔说：“怎么不至于？要换我也往河边去。”大家跑向河边，果然见一个身影栽进水里，溅起水花一片。
　　吴君宝惊得大喊了一声：“爸。”象箭一样投进水里，吴君豪紧随其后。两兄弟紧紧抱着父亲往岸边托，赵斯媛跑到跟前，也扑通一声马上跳进水里。她一进水才发现为什么这么费力：老人在自己身上紧紧的绑了块大石头。三个人合力，终于将父亲救上了岸。

　　此时天已蒙蒙亮。大家费半天劲把绳子解开，父亲双眼紧闭，过了半响咳嗽了几声，吐了几口水。几人全是水淋淋的，脸被水泡得灰白。这时已是秋天，气温已非常低，大家全被冻得瑟瑟发抖。
　　吴君宝试图把父亲扶起来，温言道：“爸，我们回家，上北京去。”父亲僵着身子不肯起。吴君宝又一次抱他，他还是闭着眼不说话，不配合。
　　吴君豪嚷道：“不上北京也得回家呀，您看您这全身湿的---”
　　吴君宝看着父亲，呆了半响，突然扑腾一声跪下，嚎啕大哭：“爸，我求求你，跟我回去治病去。我求你了。”
　　大姑哭道：“哥，你就看在孩子的一片孝心上答应他吧。”
　　父亲的眼泪顺着紧闭的双眼流了下来，哑着嗓子道：“这病是治不好的，我又何必拖累你们。”
　　吴君豪哭道：“您这病才早期，上大医院好好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爸又何必走绝路呢？”

　　赵斯媛头发上的水混着泪不停的停下，把脸打湿了。她上下牙齿咯咯打着架，然而心更凉。农村的老人因得绝症而自杀，这种新闻时有耳闻，没想到今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新疆的天亮得早，才刚蒙蒙亮，这会儿阳光已透过云层，绽放出万道金光。新的一天正在开始，到处生机勃勃，这里却有一个逐渐老去并死亡的生命。日出日落，花开花谢，万物轮回，如此执着的进行着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吴君宝灰黄的脸，几天劳累，原本身体也不好的他更显得精神差了，湿乎乎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整个人憔悴消瘦。想起在鸿运当头火锅城，吴君宝张开满是老茧的手掌，自豪的说：“工地上所有的工种我全干过了，电影制片厂天桥底下我也睡过了，两天吃一包方便面的日子也过过了。当过群众演员、快递员，发过传单，推销过电器。”那么，命运还是不肯饶过这一家子吗？

　　大姑和父亲跟着他们回到了北京，吴君豪一开始也闹着要去，直到吴君宝冲他发火说：“你跟着上北京有什么用？你要是不能顺利毕业，我们俩就得死一个，你挑吧。”见哥哥说得严重，吴君豪牵肠挂肚，百般不情愿的回校了。
　　也不知现在得癌症的人为什么这么多，肿瘤医院的病床很紧。两人都不是北京人，没有什么本地的关系，最后不管吴君宝爱不爱求人，赵斯媛找了杨帆，拐了好几个弯打通关系，才让吴君宝父亲进了肿瘤医院。
　　顺利手术后，开始化疗。幸好父亲的化疗反应不是很大，医生说几个疗程后，再吃药维持，愈后预期应该不错：“老年人的恶性肿瘤发展比年轻人缓慢，只要积极配合治疗，生活上创造好一点的条件，病人保持良好的心态，术后的生存期还是会比较长的。”
　　不管是不是为了让家属安心而说的片儿汤话，这让他们稍感安慰，明晃晃的“术后生存期”那几个字他们尽量避而不视。

　　杨帆有天来看吴君宝父亲，赵斯媛刚从机房出来，过来陪床。对着杨帆，赵斯媛连声的道谢。杨帆只是简单的说别那么客气，一边看着赵斯媛，关切的说：“你脸色不太好。”
　　赵斯媛心想出差，编片子，熬夜，陪床，她累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脸色怎么能好？吴君宝更是，一连半个月都在上海车墩片场苦熬着一个男三。那戏苦极了，吴君宝演一个□□小弟，每天拍十几个小时，浑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她想着吴君宝，没听见杨帆说了好几遍：“斯媛，你们要是经济有困难，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借给你们一些。”
　　反应过来后，赵斯媛紧张得直晃手：“不行不行，这就已经非常感谢你了。”又感激的一连串的道谢。
　　杨帆笑了笑，深深的看着她,温和道：“斯媛，有时，自尊心太强了，人就活得累。”赵斯媛知道这是大实话，她和吴君宝都是这样的，要不怎么凑一块儿了呢？她笑了笑，鼻腔酸了下，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伤感什么。是为现在的处境，还是为两人都改不了的性格呢？也许，两个太相似的人在一起是不合适的。
　　两人又扯了点别的，赵斯媛的头渐渐低了下来，她实在是太困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杨帆在温柔的叫：“斯媛。”她一惊，猛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头靠在杨帆肩上，睡着了。
　　杨帆抱歉的说：“真是不忍心叫你.....不过我该走了。”不用细品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怜惜与同情。
　　赵斯媛连声说不好意思，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眼圈红了，心里有种想哭的冲动，想趴在杨帆肩头痛哭一场。杨帆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欲言又止，半响叹了口气，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