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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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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田银时的AI已经三天没有说话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AI只是声音有些沙哑，然后像是短路一样偶尔会蹦出些没听过的单词，坂田银时大眼瞪小眼地跟AI对视了很久，然后默默把像修电视一样拍拍就能修好的想法从脑子里甩掉。
要、要是一不小心他下手没轻没重把他砸坏了怎么办，那更得不偿失啊。
到了晚上，声带终于坏了个彻底，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于是没有AI声音陪伴的第一天夜里，坂田银时在自家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觉。睁着一双浓浓黑眼圈的眼睛来到卫生间用冷水扑脸，再次抬头看向镜子的时候就看见自家AI默不作声地站在身后。
“卧勒个槽你不要大半夜起来吓人啊喂！人吓人吓死人、啊……不是，AI也能吓死人好么！”坂田银时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着AI露出一个有些无辜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嘴。
“呃啊，忘了这茬。”他轻轻舒了口气，拿起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然后微微低下头，让过长的刘海盖过自己布满血丝浮肿的眼，“我睡觉去啦。”
第二天的时候，坂田银时骑着小绵羊把AI好不容易拖到了源外老爹那里，一系列检查下来，居然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喂喂老爹，他可是突然不会说话了诶？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别吵臭小子。”源外戴着眼镜认认真真检查着AI的发声部，擦掉了发射器底端最后一丝锈迹，“看不出毛病，要么你把他在我这放一个晚上，我再仔细检查检查？”
“不要！”瞬间提高了音量，坂田银时几乎没有犹豫就炸毛反驳了，他重新费劲把AI拖到小绵羊上，在源外老爹念叨着“年轻人不要这么依赖机器啊生命还有酒和女人死小鬼……”的魔音中加速向家冲去。
我的AI不是机器，他不是。
坂田银时默默在心里反驳着。
小时候，父母从来不在家。他所有的童年记忆都是在家里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里，一把螺丝和老旧的键盘就是最好的工具，屏幕是恒久不变的蓝色荧光，指示灯一闪一闪，像是为他数着时间，一分一秒。
这个时候，他的AI，还不能称之为AI。坂田银时无数次踩在凳子上，踮着脚尖，从父亲布满灰尘的书架上艰难地抽出自己需要看的书，然后一点一点地读着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草稿纸扔了一箱又一箱，才终于组装出一个雏形。
望着姑且能够称之为“头”的不规则形状的铁块，坂田银时翻看着书上编码的部分，再次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手指飞快而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出“你好”的字样。
“……你zz…好。”
虽然中间还是参杂着信号不清似的杂音，不过他的作品的第一次成功发声，还是让坂田银时兴奋地忍不住大大扬起嘴角。
“图书……馆zz………赞美诗…proximity……”
“诶？等等等等等等！我没有给你设定英文语言系统啊喂！”
然后是一阵手忙脚乱，到最后坂田银时还是没搞清楚完全正确的编码为什么会引起这种bug，他有些泄气地敲着键盘：“停下来，关机命令，我要给你重新编码。”
“throne……律师zz……zz弹道轨迹……”
再敲键盘：“Imput command : shut up”
“平zz头钉…………器官…………zz波纹……”
“……”好吧投降啦投降！坂田银时只能无力地把身边的书推到一边，想了想，又拉回一本泄恨似的垫在桌子底下，接着一眼不眨地盯着始终在乱蹦不知名词汇的铁块，对方那姑且能称之为“双眼”的东西还是他临时从客厅卸下来的50瓦灯泡，一新一旧，一明一暗的橘色光明照着整个地下室都仿佛温暖了起来。
然后他就在这对无机质双眼的注视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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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找了源外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坂田银时纠结了一晚上，第三天就带着自家AI跑到楼下登势的店里，自来熟地拉着一边打扫着的小玉跑出了门。
“哟，老太婆，小玉借我一下哈。”然后躲过凯瑟琳飞来的盘子顺手放在柜台上，险险地拉上了身后的木门。
坐在附近的台阶上，坂田银时简单地讲了下自家AI的问题，除了发声之外，这两天还有些动作迟缓，以前他说什么对方很快就自然地接上下一句，现在却往往是他说了很久，AI才看向他，然后有些疑惑似的偏偏头。
小玉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AI，开启红眼修复模式从头到脚将对方扫描了一遍，然后转过头来，对坂田银时摇了摇头。
“什么啊，你也看不出毛病么？”
坂田银时皱皱眉。现在是真的觉得有点头疼了，毕竟小玉是登势婆婆新买回来的AI，论科技的话几乎达到了现在最先进的水平。
“不，不是这个意思。”小玉慢慢地开口，似乎在斟酌语气的样子，“坂田先生，请您做好最坏的打算，以我的初步诊断来看，他已经完全失去了AI的全部基本功能。不可修复，损伤不可逆，最迟报废时间为48小时。”
坂田银时下意识看向自己的AI，对方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小玉在说什么一样，依旧睁着无辜的眼睛看向他。
“不可能！昨天我带他去见了源外，老头子说他完全检查不出任何毛病！”隔了好半晌，坂田银时才想起来忍不住反驳道，“而且我好歹也算专家，我不认为他会这么……”
剩下的“报废”两个字在他的喉咙口转了半天，却到底说不出来。
“坂田先生，这并不是硬件的问题。他只是死了而已。就像人类有生老病死一样，有些AI能一直高效率工作，有些AI经常出问题，但是哪怕是再先进的AI，都会迎来启动不能的死亡结局，唯一的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坂田银时抿了抿嘴：“他不是工厂流水线出品。他的编程是我创造出来然后一点点改进的，他的硬件全部都是现在最先进的配置，随代更替，”忍不住深深呼了一口气，他继续开口，“现在你告诉我，他已经到了使用年限，像人类的老人一样，死亡了？”
“不，不能这么说，哪怕是按照人类年纪来折算，他也不到成年。”小玉机制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判断道，“他这是猝死。”
坂田银时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他相信小玉的话，每个AI都有生命，就像是他感受得到周围AI的呼吸，也听得见每个身体出故障的AI发出的嗡嗡悲鸣。但他无法接受自己的AI没有理由没有预示地——像是高空飞翔的鸟儿忽然坠落般地——失去生命。
“小玉，多谢你，我会修好他的。”坂田银时侧过脸看向自家已经不能说话的AI，情人般摩挲着对方后颈处的小块肌肤，“谁都可以离开，但是他不会的。”
他低下头，慢慢地清晰地重复道：“他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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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坂田银时费劲地打开了封锁已久的地下室。在满世界的灰尘里，清理出工作台和周边的小片空地，轻轻地把AI放在工作台上。
他的AI下午的时候就已经不会走路了，坂田银时带着他回家后，花了几个小时翻出自己压箱底的那些以前写的笔记，慢慢地阅读。好久没有碰过的知识，前一秒钟明明还是陌生的符号和公式，下个瞬间却仿佛生根贯通在他脑海里。
二十年的记忆，那些日复一日的修理和改进，都快成了身体的本能。
站在手术台前准备动手，坂田银时拿起一旁的螺丝刀，告诉自己深呼吸，不要紧张，再次抬起手的时候，右手还是忍不住颤抖出不自然的频率。
该死的……创伤后应激性障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