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黄黑]》清崎久

13、13

　　在得到黑子哲也的机体记录后的一周，也就是正式会议开始前的一周，黄濑凉太基本足不出户。他每天所做的事情归结起来都是在准备会议，与pons的高层、黄濑家的长辈、以及colomba的其他议员沟通，梳理好事件的发展，对可能被提出的质疑做好准备，还要小心住宅周围的调查人员。
　　但越忙碌的时候越容易胡思乱想，他常常在整理着诸如仿生机器人神经系统的运作原理、7437故障分析之类的资料时，突然间发现自己其实正在思考着一些完全没有意义的琐事。他最经常想的，还是关于他的住宅里的另一个住户的事情。比如现在，他对着中枢系统的构造想着他曾经给黑子哲也起过的名字。
　　Asa这个名字刚提出来就被拒绝了，后来他想过黑子君和哲也，但分别因为太严肃和太亲切被否定。他还想过按平常对友人的叫法叫小黑子，说实话……这么叫的确听起来很适合，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毕竟对方和那些会和他开玩笑或者恶作剧的友人们，似乎差得有点远了。尽管他们之间不像其他的仿生机器人与购买者之间以编号和主人互相称呼，但这样亲密的意味似乎不太适合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从未在黑子哲也面前表现出过那会开玩笑的、甚至有些赖皮的一面。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开朗热情的一面对待公众，以冷静理性的一面对待工作，以不够成熟的一面对待友人，留给黑子哲也的，似乎只有不温柔和沉默寡言。
　　一直保持温柔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所以对着使用期和所有权都属于自己的仿生机器人不必考虑这个。而沉默寡言似乎是一开始为了树立自己绝对权威的形象，以及工作完成后的劳累而选择的。实际上他偶尔，不，是经常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想要说些没意义的废话，想要开开玩笑。
　　实际上，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对方是否还是会像上次的“asa”那样拒绝这个称呼。
　　“茶放在这里行吗？”左手边的茶几上被摆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黑子哲也正站在他的旁边，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认真的看着他。
　　“……嗯，可以。小黑子？”一不注意就把这个称呼叫了出口，他有些紧张的等着对方的反应，但除了一开始的略有些惊讶外，一切如常。
　　“您有什么吩咐吗？”依旧是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的语气，明明该有的反应，不管是拒绝还是其他都完全不见，他觉得有些失落。但这失落又是不该存在的，又多了一种感情仿佛又输给对方一句了一般。于是他赌气般的说道：“过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收好，然后按时间顺序整理出来。”
　　“好的，请您稍等。”
　　“不要用‘您’用‘你’。还有称呼也改，虽然你没叫过我主人但是我不习惯这个，选个其他的。”这句话倒是他预先没想过的了。就这么一时冲动的说了出来，流畅而直接，仿佛深思熟虑过一般。
　　黑子哲也把视线从手里的文件中抬起，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好的。”
　　他突然不紧张、也不失落、也不再赌气，他早该看出来的，对方的反应其实一直都有，只是不表现出来。于是他安安稳稳的坐在沙发上喝着红茶等下文，但直到时间顺序都全排列好还是没有答案。
　　“已经全部整理好了。再过半小时就能吃晚饭，没其他的事的话我先去厨房了。”
　　“……黄濑君。”

　　改变称呼的效果是打开了某个止水夹，水流不断涌出，每天都有变化。他不再抑制自己想要聊天谈笑的心情，黑子哲也也开始主动提起话题。
　　他向对方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比如喜欢的和讨厌的，自己的经历和亲人朋友们，以前上学的时候一直疯狂追求他的学妹在大学毕业后与相亲对象一见钟情然后立刻结了婚，家里的长辈曾经承诺过一旦他完成了他该完成的任务就允许他完全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或大或小的事情，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或是从没对别人说过的事情。
　　他也听黑子哲也说，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少。他知道了在实验室时黑子哲也只学过煮水煮蛋，之前做助理时遇到的一个儿童演员一直认为他不是仿生机器人，自从装了消化系统以后最喜欢的东西香草奶昔。
　　他想，还有很多很多能说的，想说的事情，等着他们慢慢去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很快就到了举行会议的那天早晨。因为担心他离家以后调查人员会违规进入，所以黑子哲也和他一起到议会大厅去。他们的车刚驶出街区，车上的防护系统就提示周围一共有三百多台监视用的仪器。路旁的咖啡厅里坐着的顾客们似乎都在专心的坐着自己的事情，但在车经过的那一瞬间，都或多或少的变了视线。
　　“小黑子等下你就在这里等着，哪也不要去，不管是谁都不要让他进来，一定要注意啊。”议会大厅的私人等待区里，黄濑凉太对着黑子哲也念念叨叨。出门咖啡店里的那些顾客他还记得十分清楚，他觉得自己开始紧张了起来。
　　“黄濑君太唠叨了，好像中年的大妈。黄濑君才是，等会儿不要紧张得忘词才是。”
　　“诶……不要这么说啦，我好像真的紧张起来了怎么办QAQ”
　　“不会的。我相信你。”
　　黄濑凉太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来自pons紧急联络的提示音打断，他有些不情愿的接通信号。
　　“是这样的，我们刚刚发现7436的订购者是psbr的主要成员。所以我们又调取了7436预使用的完整记录，发现对方不仅一直使用极其恶劣的言辞，还不断发射影响7436正常运转的射线。这些证据我们都已经整理好，但是由于机密级别的设置关系，不能通过网络传播。现在pons附近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调查人员，我们也没办法出去。您能想办法尽快来一趟吗？”
　　黄濑凉太看了看时间，距离议会开始还有七分钟的时间，但往返至少要一个小时，更不用说他能成功离开议会大厅的可能性有多低。但那的确是一份最重要的证据，甚至是一份能决定一切的证据。
　　“我去吧。”黑子哲也突然开了口，“我能躲避光学和红外线摄影机，大部分的调查人员都会选择在比较远的地方借助工具监视，所以他们看不到我。我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赶上。”
　　“但是万一你碰到……”
　　“不会碰到的。”黑子哲也十分坚定，“而且，我也想帮上些忙，毕竟与这件事情关系最大的，还是我自己。”
　　议会管理处发来了请入场的通知，黑子哲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准备从侧门离开。
　　“路上小心。”他看着黑子哲也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然后走向了议会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