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黄黑]》清崎久

12、12

　　“您，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在他们面对面的在主卧里坐下，然后保持了至少十分钟的沉默后，黑子哲也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他对面坐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无意识的用力捏着手里文件袋的黄濑凉太，那个厚实的文件袋的表面已经出现了皱褶。
　　“……啊，是啊。的确有事要和你说。你先……你先看完这个，我们再谈。”即使是在下定决心一般的说了让他看那些文件后，黄濑凉太把文件袋递给他的手还是有些迟疑的。
　　他打开了那个标着“pons”与“机密”字样的文件袋。事实上他本能的抗拒这么做，他所了解到的一切都告诉他，对仿生机器人来说——即使是在人类允许的情况下——知道得越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什么秘密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尽管仿生机器人不可能会背叛他的使用者，但因为使用者想要掩盖失误的痕迹、或是想要保持某个事物的机密性，而销毁所有参与其中的仿生机器人的事件依旧时有发生。实际上并没有人统计过这样的事件的真实发生频率，毕竟使用者们的做法是法律所允许的，关心这样合法的正常行为的纯属多余。所以一旦他所看到的这份标着机密的文件真的成为他不可接触的机密后，他随时都有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他还是打开了文件袋，从里面取出了文件。
　　他相信黄濑凉太不会那么做，即使他还记得7436曾对他说过的：“绝对不要相信人类”，即使他现在他还说不出理由。
　　文件是数据型的，装在一个普通的存储器里。人类需要通过阅读才能获取信息，但仿生机器人可以直接提取信息并汇总在中枢系统里，所以他们的数据型阅读速度极快。他刚连接上存储器就听见黄濑凉太试图制止他的声音。
　　“抱歉，我已经全部读完了。”对方瞬间变了脸色，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具体的情况里面都说得很清楚，我明白您的意思。机体记录已经传进这个存储器里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在两天前的国民议会例行会议上，colomba方不仅提交了更为详尽的证据证明仿生机器人的存在对人类的安全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还公布了那段所有仿生机器人都存在具有自主思想可能性的录音。他们提出像pons这样的生物实验室，在明知仿生机器人的威胁性的前提下还不断研发更加危险的产品的行为对社会产生的威胁是不可估计的，而这样的做法更是不可饶恕的。但pons只是一个民营的科技企业，并没有必要冒险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必须彻底查清和pons有关联的政治团体。同时，为了消除隐患，必须立刻销毁所有的仿生机器人。而与7436属于同一系列并与其有长时间的接触的7435成了销毁名单上最重要的一笔。
　　Colomba的这一做法不仅是为了将由pons垄断的仿生机器人行业一举摧毁，还满足了psbr所代表的大量因为仿生机器人行业的过度发展而被掠夺了许多资源的其他领域的科学家，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尽管最终并不能查出pons背后的政治团体有着何种反人类的目的，但也可以借此大大削弱aquila的势力。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Aquila知道colomba的目的，为了自保而全体投了赞成票。但最终提案仍没被通过，所有准备好的针对pons及与仿生机器人相关的调查都被暂时暂停，因为仍存在一票反对。
　　但国民议会所实行的并不是完全的一票否决，投反对票的议员必须在下一次会议上提交能证明自己的反对是合理的相关证据，并且提前五天向议会主席上交证据清单，以确认是否值得为了他的反对票召开一次会议。如果没法提出合情合理的证据，不仅被否决的提案无条件通过，而且这名提出反对的议员将被剥夺继续参与议会的权利。在两次会议间十天时间里，出于安全和公正性的考虑，反对议员的个人信息和证据清单都是绝对保密的。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真的绝对保密，黄濑凉太的住宅旁就不会出现那么多试图通过偷窥和跟踪以获取他与pons存在联系的调查人员了。而所谓的暂时暂停调查只是改为不与调查对象直接接触，暗地里进行的行踪控制还是一样不少。而今天早晨刚刚上交了证据清单里出现的“7435号的机体记录”，也让那些调查人员知道了他们一直在追查的7435与黄濑凉太同样存在联系。可以说黑子哲也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Pons在被aquila放弃后抓紧了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以黄濑家若不在议会里阻止提案的推行就公布双方所有合作信息为威胁，将他们绑在了同一艘船上。Pons发来这些消息时正是他向长辈们提出应该保住pons的时候，那时他会那么说的原因大约只是一时冲动，因为他并没有什么理由证明自己的决断才是正确而有利的。而保住pons并不能带给他任何实质性的利益，但他确确实实的想要阻止仿生机器人被销毁的发生。在他思考着该怎样继续他的发言时，pons发来的信息解决了他的问题。
　　实际上Pons方手里并不是没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他们搜集了所有产品的机体记录统计出的结果表明获得自我意识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而且提供了7437及其他故障机器人的修理记录证明故障的内因和所谓的影响没有关系。
　　但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仿生机器人的无害，毕竟他们也无法解释7435和7436的事情。而psbr似乎还掌握着其他更有力的证据，使得他们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这些资料递交给aquila方就被决定舍弃，毕竟对于一个政党来说pons的地位还不足以让他们赌上可能涉及“不明目的的违法研究”的风险。
　　在接近孤军奋战的情况下，即使是完美的证据也不一定能保证胜利，更何况是目前这个状态。
　　所以他需要尽量多的证据，这也是在他列证据清单时并没有多考虑就将黑子哲也的机体记录算进其中的原因。
　　他把那份文件给黑子哲也看的时候只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处境，毕竟黑子哲也现在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人吗？他不太确定。
　　但当文件夹被打开时他突然意识到后悔了，所以试图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他想他不该把黑子哲也也拉进这件事情来。他想即使没有黑子哲也的机体记录，他也能找到其他的办法证明仿生机器人对人类没有主动敌意并且处理好一切。实际上他最该做的应该是去伪造一份7435已被销毁的证据，然后在彻底解决pons和psbr的事情前把黑子哲也藏在家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黑子哲也成为证据，让他的存在暴露在所有关注这个事件的人的眼前。
　　坐在他对面的黑子哲也还在等着他的答复，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让黑子哲也尽量小心行事，然后让对方回到自己房间去。
　　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连忙叫住了正要开门出去的黑子哲也。
　　“今天久等了，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