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自远方[云纲]》清崎久

2、待到日出花开时

　　他从浴室里出来，刚换上的家居服舒适的贴在身上。房间里还有些许残余的湿热蒸汽环绕，整个人顿时觉得放松了下来，甚至有些欲睡。他拿起桌边的公文包，然后把里面的文件全部倒在桌面上。白色的纸页逐渐覆盖桌面，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在桌前坐下开始翻阅。
　　明天将举行例行家族季度总结会议，所以有很多预算方案和总结文件需要在会议前由他过目。而云雀两个星期前由于风纪事务前往美国。他也便无法像往常一样的偷懒让云雀帮忙。而这样的工作量，以他的速度大约今晚是无法入眠了。一边想着为什么这种时候云雀还在地球的另一端，一边努力奋笔急书。窗外的天幕在钢笔笔尖与白纸的摩擦中一点一点的深邃了起来。繁星逐渐升起，天空里没有云。
　　他放下手里的签字笔时夜已经很深，拢了拢桌上散乱的文件，然后伸了个懒腰。公文批改了大半。他决定稍微休息一下便伸手打开一旁的电脑，直接点开新邮件的页面，然后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字。没怎么认真思考的模样，似乎是带着想到什么就写些什么的随随便便的态度。空白的屏幕上渐渐被字符填满。他想了想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但突然间又想到了些什么。于是按下回车键换行，继续一下一下的按着键盘。
　　“已经是春天了，但是听说日本的那些樱树仍然没有任何要开花的意思。不管是上野公园的还是并中的都一样。总觉得以前这时候花应该都开了才对。但是突然间又不是很肯定。如果是云雀学长你的话，自然是知道花开的时间的吧。想在花开的时候一起回去看看，但是你好像还是很忙。不知道到时候来不来得及，花是不是还开着。”
　　他按下最后一个句号。填好收件人，然后发送，接着迅速关掉页面。他已不像年少时那样每次在发送邮件前都会反反复复的删改内容，检查每一个句子是否有错误。现在的他甚至在写完后都不愿重新读一遍，而是直接发送。已习惯在无法见面的日子每天给对方发一封邮件。并不是什么家族里的大事件，只是讲一天里遇到的各种琐事。并不期待回复。事实上他也从未接到过回复。但他知道他按下的那些字符屏幕对面的人都是看着的。就像平常每天睡前他东拉西扯的说点闲话，而云雀只是安静的听着，并不做什么评论。
　　然后便突然间觉得异常的困倦，眼皮沉得即将粘合。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想着平时这会儿已经入梦，此刻这般疲乏便也不算奇怪。他从桌前站起身走到厨房里去准备给自己泡一杯茶。而热水瓶里已经空了，他便重新灌满水壶，然后站在一旁等着水开。
　　记得从前自己是从不愿喝茶的，味道苦而且冲泡过程麻烦。那时刚继承了家族，工作繁多而又缺乏经验。每天自是要忙到极晚，像这样熬夜的日子不在少数。若是犯困就一杯一杯的灌着冰咖啡。但长久以后便染上了胃病。经常是咖啡还没起作用而胃已经痛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他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依旧日复一日的熬夜喝冰咖啡，然后胃痛批公文。
　　怎么开始改喝茶而且变成了不可更改的习惯的这个过程他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某天胃痛的时候正好遇上云雀来汇报任务情况。明明胃里正在翻江倒海，却不敢在对方面前皱起一丝一毫的眉头。只能强忍着摆出一副笑脸。而意识里已是痛不欲生。大约是因为那副表情太过勉强，终究还是被云雀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被询问后便小心翼翼的回答胃痛。然后又急忙加上一句没什么事，让云雀继续报告。
　　而胃却突然很给面子的一阵绞痛，他一时间没忍住便低低的呼了声疼。接着就被云雀命令立刻去医务室看病。后来回到办公室里时云雀已经离开，顺便带走了他办公室里存着的所有咖啡。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反应不能，然后突然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大约是想告诉他咖啡对胃不好不能再喝。但又不愿意说出口，便用了这样符合云雀风格的方式。
　　第二天一早就被一通电话叫去风纪基地。一开始还以为是工作的关系，但到了后才发现内容却是学习泡茶。他原本就是有些笨拙的人，又因为有些紧张的关系，简单的步骤反复了数次愣是没能记下来。而云雀却没有生气然后赶他走。虽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一遍一遍的继续教着。最后总算勉强学会。他松了口气准备告辞离开。即将出门时却又被叫回去。
　　“以后困了自己泡着喝。”即使是许久后的现在，他依旧清楚的记得云雀是这样对他说的，还附赠一整套茶具和茶叶。
　　那天晚上他又在办公室里奋斗到深夜，感到泛起困意时正准备像以往那样泡点咖啡。然后突然意识到所有存货已经被收缴，便想起云雀的话和茶。
　　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自己泡茶对他而言的确有些困难。好不容易擦干净桌面上溅上的开水，他坐下来等着茶叶慢慢沉下去。夜已深，四下里安静得很，他甚至可以听见茶杯里的开水一个一个吐着气泡的声音。但却突然间觉得异常的温暖。像是慢慢咽下的温水，不仅温暖了口腔，在胸口处也会留下长久的温暖的印记。
　　他端着茶回到房间里时，看见电脑屏幕右下角有新邮件的提示标志。他想着在这样的时间点，大约是某地的分部发来的关于家族事务的资料。便放下手中的杯子走过去打开了邮箱。而发件人那栏里却不是惯常看见的vongola，或者家族里的部下的名姓。而是从来没有收到过来信的某个地址。不陌生，反而熟悉得已经成为日常。
　　“from　hibari　kyoya.”
　　他移动鼠标打开邮件，手心里突然间潮湿一片。指尖也有些颤抖，不听使唤，险些将查看点成删除。屏幕上只有寥寥的一行文字。是符合对方的干脆利落。
　　“三月。来得及的。”
　　他抬头看向窗外。月亮不知何时已落了下去，启明星挂上了天幕。夜色渐渐的淡了，东方隐隐的有了光芒的痕迹。
　　漫漫长夜，他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独自等待日出。但他知道，待到破晓时，会有人披着漫天的朝霞，从云端深处归来，赠他满树的樱花和光彩。
　　-fin-